第54章 屏幕那端的表情

正襟危坐，目前状态良好。

手机稳当地架在支架上，我目前的心情是稍微有些紧张的兴奋感，像是综艺节目里看着自己家孩子第一次跑腿的家长一样。

“我过年要回老家一趟。”

阿圆一天前这么说道。

“是很远的地方吗？”

“不算特别远。”

据阿圆的描述，是一个环境不错，没有什么特色，也同样找不出什么风俗，甚至也算不上发达的远方城市。

离年前还有一段时间，在寒假中能够面对面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阿圆在假期中，总感觉有种奇妙的冷淡感，让我也把握不清其源头。

自那天在我家过夜后，还没有邀请过她再次来我家住。

因为我还在期待另一种可能，也就是所谓“约会”的可能。

不是那种未完成的级别，能够不被人打断，更进一步。

像这种贪婪的、任性的想法，总是会膨胀起来。

假如直接这样邀请阿圆在我家普通地过夜，会有不小的可能性成功吧。

但是再次由阿圆提出去哪里“约会”之类的说法就要低的多。

像一个赌徒一样，我舍弃了更大的可能性，也想得到最顶峰的回报。

阿圆的声音稍稍有些怯懦，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只是不断转着手里的玻璃杯，里面的茶水已经被喝完了，阳光穿过其上的花纹，折射出绚丽的光斑。

“所以...我在过年的时候...也想见到你。”

“诶？嗯...”

“所以，我能每天给你打视频吗？”

摇出来了。

没有摇出三个七，但至少也是三个六的水准。

这样直白地表达出眷恋的阿圆，同样也是珍稀品啊。

“不要这样笑嘻嘻地凑过来啊。”

阿圆把印着“NO”的一面的抱枕按在我脸上。

“总之啊，阿圆会用这种功能吗？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给别人拨视频电话呢。”

“会用的啊。不要把我当作科技白痴好吧，只是情感上比较难以接受而已。”

“哪部分难以接受？”

“把自己的脸出现在别人的屏幕上。”

“啊哈哈...”

我未经同意就把阿圆靠着我睡觉时的照片设置成了屏保，这种话要是说出来说不定会遭到痛击。

阿圆的拳头即使隔着枕头也极为有力。

“总之明天我会给你打过来的，权当作试验。然后你也别擅自打过来。”

总之啊，会是什么时候打过来呢？阿圆说不定也在思考什么时间更合适一点吧。

因为脑子里光是在想着这个问题，做其他事情都没有心情了，干脆把手机放好，坐在这里等了。

转椅转动了三圈半，再度回转到了桌子前。

支着脑袋盯着桌前，突然一下，弹出了阿圆的视频请求。

伸手就想点开。

不，等等。

这样直接点开，说不定会给阿圆压力，有种我一直守在旁边的感觉。

平常从床上跳下来，再跑到书桌旁大概要几秒钟呢？

不，用跑得也太狼狈了。

想要占据更高位的姿态，就不能显得我过于着急。这样急迫地贴上来的女人，很快就会被人厌烦的。

干脆再计算一下走过去的时间好了。

不，说不定阿圆会觉得我完全没在意她的事情，又或者是等得着急了就干脆挂了。

说到底只是普通的视频电话，为什么我一下子变得这么麻烦起来了。

立刻点下了同意。

阿圆不带任何角度的正面脸，像证件照一样出现在了屏幕里。

“好快啊，你难不成守在手机旁边吗？”

“没有啦，只是打游戏的时候顺手放在旁边而已。阿圆呢，刚刚在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转而有些突兀地说道。

“今天的行动暗号是？”

“OPE，对吧？”

所谓行动暗号，就是互相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人员安全以及行动保密安全。

虽然不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举动，不过阿圆似乎认为过年的时候有可能面临危险的行动状况。

不过和同学打视频电话，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过阿圆似乎格外严肃的样子，对她脑内的回路，还是不要过度破坏为好。

“好严肃啊...像面试一样。”

“那阿圆要说明一下之前的工作经历吗？”

阿圆把手机向后挪了挪，总算展现出了她背后的场景。她正坐在沙发前，手中抱着抱枕。

“余弦呢？今天做了什么？”

对话变成了僵硬地一来一回，屏幕对侧的阿圆社交能力似乎在此之上又下降了一个等级。

不过说起来做了什么，今天好像也确实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在假期里，这种什么都没做的日子一下子变多了，之后又光在想着阿圆什么时候打过来，这种事情感觉不适合说出来。

“看了电影。”

“什么样的呢？”

脑海里突然没了思路，只好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是怪兽灾难片，特效做得很好。然后，嗯，场景的破坏cg做得很真实，因为时长很长，所以一直看到现在。”

“看到现在？你刚刚不是说在打游戏吗？”

“啊，那是所谓的，怎么说，互动电影？所以和游戏差不多来着。”

阿圆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感觉似乎踩在边界上地看破了我的谎言，但又感觉像是联想着别的什么东西。

“那现在就...写作业吧。”

“诶？既然作为恋人第一次视频通话，不应该狠狠地说些情话之类的吗？”

“我这边也能看见自己的表情。感觉像是被强行拉到了情侣酒店一样。”

“阿圆说得好像自己去过一样。”

“反正是有镜子的吧——看见自己的表情，好讨厌。”

“你是吸血鬼吗？看见镜子难道会蒸发吗？”

“吸血鬼看见镜子也不会蒸发啊。少说要大蒜和圣水一起上啊。”

“这是什么拉面的蒜汁吗？”

阿圆僵硬的表情里稍微有了点笑意，这样微妙的表情变化在屏幕里就变得更加不显眼了。

像是完全没做表情差分的便宜galgame里的角色，无论喜怒哀乐永远只有一张脸。

要是阿圆的表情变得更加明显，更多得表露给他人，说不定就会有更多朋友了吧。

不过更多朋友什么的，感觉我也接受不了呢。让阿圆的表情只给我看吧。

只有像我这样认真又细腻的人，才配享受阿圆的表情差分吧。

阿圆写着作业，不自觉哼起了歌。话说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原来会哼歌的啊。

“喂，阿圆你写了多少了。”

“哇，吓我一跳。”

“就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吗？”

“写起来之后就不知不觉...总之把前面的基本都写完了。”

“我啊...是从后往前写的。”

拎起了作业本，展示在镜头前。屏幕上的自己一脸坏笑，如果是阿圆的话，确实会不想看见这个表情呢。

“你不会想...”

“两个人一起写作业，效率变得两倍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变成两倍啊，你只是想单纯的抄我的作业吧。而且你成绩不是比我好吗？”

“也不是单纯想抄你的啊，我不是也把后面的写了吗？阿圆过年的时候也想畅快地玩耍吧。”

“嗯...”

“阿圆难不成是那种墨守学校规矩的好学生？那抱歉啦，刚刚是我的错。”

阿圆一下子像河豚一样嘟起了嘴膨胀了起来。

“给我。”

立刻解决了一项寒假中的重大事项，心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了。

放下了笔，开始研究起了视频软件。

现在视频软件里各种特效变得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随手点开一个，意外地挺有意思呢。自己的表情被这样还原成了动画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呜哇。”

“阿圆今天被吓到的次数有点多吧。”

“屏幕上为什么有女鬼。”

“才不是女鬼呢。这是动画公主特效好不好。”

虽然一边变成了动漫人物的形象，一边在我面前同时叠加着星空、飘雪和飞花。

“像是我姨妈的朋友圈一样...”

“不至于吧。”

我一个个把特效消去，只剩最基本的动画替换，好像还能变成动物之类的。

“猫咪，怎么样？可爱吧。”

“确实嘴也在一起动啊...表情也是一样的。现代科技进步真快啊...”

“阿圆发出了科技白痴一样的感叹呢。”

“我也会用啊。”

阿圆似乎在几次把自己上下倒置，把屏幕摄像头关闭后的失败尝试后总算再度亮起了屏幕。

画面里的阿圆变成了一只橘猫的样子，得意地翘了翘胡子。似乎软件对阿圆表情的识别还挺明显的。

似乎变脸秀的开始自此显露了端倪。

“变成青蛙了，阿圆能给我一个吻吗？”

“好丑...不如说惊悚。”

“那这样呢？”

加上了所谓的美女特效，不过只是高强度的美颜相机以及更高强度的假眉毛和假发。

手在眼前挥挥，假睫毛甚至直接出现在了手背上。

感觉有点像恐怖片里的人偶了，赶紧把特效关掉了。

“我又不喜欢什么女生，亲吻的想法也不会有啊。”

灿烂的太阳花里，花心正中央却是阿圆的脸，这种太阳花感觉只会背着太阳转。

“到这种地步还会嘴硬的家伙，在漫画里也少见呢。”

阿圆挑选了变成小孩的特效，不过和小孩时的阿圆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阿圆有着比现在还要加倍的臭脸，脸很圆，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软乎乎的，让人感觉是个有趣的小孩。

而特效里的则是单纯把表情夸张地放大了，变成了可爱的刻板印象中的小孩形象。

似乎专注于挑选自己的变形形象，阿圆低着头继续选着。

这样小小的阿圆也很可爱呢。

简直让人想抱起来亲。

说起来，自从意识到了自己稍微有些近视后。才发觉自己试图看清手机上的画面时总会拿得很近。

似乎是准备好了下一个特效，阿圆擡起头来准备展示一番。

我的脸离得似乎太近了，画面上也几乎被我填满了。

有点尴尬啊。

阿圆却突然呆住了，似乎软件检测到了她那细微的害羞，随后不讲道理地放大显示在了特效中。

自动加上了腮红和水灵灵的眼神。

满面羞红地望向了屏幕，似笑非笑地抿着唇。

特效立刻被关掉了，再次出现的是已经把头扭过去的阿圆。

“再见。”

“喂，等等，等等啊。明天也要见面哦，别逃跑了。”

屏幕已经黑掉了，只反射出我自己的脸。

确实呢，害羞的表情这样被人看到，想逃走也很正常呢。

我现在也有点想逃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