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虚假的星与真实的吻
几个人走进了医务室,排球部的、篮球、网球...转荧学姐跟在最后,冲着我抛了个半成品的媚眼。
大概是要来邀请阿圆进自己的社团吧,毕竟表现出了那种运动神经。
有种璞石的感觉吧,不过以阿圆来作为喻体,该说是没嚼过的口香糖一样?
突然有点想吃口香糖了,却发现身上没带,真令人为难。
我刻意地不去看或者听阿圆的声音,却感觉手脚都像不听话了那样自顾自地骚动起来。
抖着脚,不小心瞥见了阿圆向我求助的眼神。
我掏出蓝牙耳机塞住耳朵,试着若无其事地回避阿圆的眼神。
我不打算加入他们之间的对话。
用简单的话来说,我有着自己正在稍微闹脾气的自觉。
阿圆会因为自己交到了新朋友而感到愧疚,会因为自己受伤而没实现约定而觉得愧疚。
然后就会摆出一副想要弥补的态度。
从生活到现在,一直是这样的吗?一旦想到这样的事,我的心情就变得糟糕了。
不知不觉,发现自己正扣着医务室墙面上的石灰,真糟糕。
仔细一看,指缝里已经填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体育帮散会后,来了班上的人。阿圆呆愣愣地回应着其他人的慰问,有些睡眼惺忪地握着床上被子的一角。
我再次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开,仔细一看,墙面上石灰被扣开的部分组成了一个未完成的五角星。
难不成也会有一个像我一样无聊的人,坐在这张塑料椅子上,不耐烦地扣着墙面。
那床上躺着的人和他会是什么关系?
只是玩玩手机不就好了,反正是医务室里。
为什么做到一半就停止了?为什么非得是五角星?
我突然再度燃起曾经进行粉笔雕塑时的热情,干脆就完成它好了。
人需要某种东西以坚定自己的勇气。
就像在森林中迷路了一样,即使知道方向,但也不敢一直走下去。
周围的景色毫无变化,搞不好自己在原地打转。这个时候假如能看见一颗星星,那么就有了走下去的信心。
为了打破无尽的日常,我和阿圆约好了,向着同一方向前进。
我本打算在这次运动会后就向着阿圆告白。
假如阿圆奇迹般地拿到了全部的第一名,那么我也会奇迹般地取得告白的胜利。
不过说到底星星代表正确的方向吗?更何况是这种半途而废的星星。
完成了。
我在墙上填补完成了五角星的形状。颜色很淡,不像我这种无聊的人贴在墙边去看的话就很难发现。
我原本准备就这样继续兜兜转转,说到底阿圆也不会一夜间蒸发。
只是陪在她身边,看着她慢慢交到更多朋友,变得能和更多人交流也挺好的吧。
心中还是焦躁不安,仿佛不抓住就会消失一样。
同学们说着再见,一个个离开了。随着脚步声一串串地远去,医务室里逐渐变得安静。
只剩下我们之间的呼吸声。
我在观赏着墙上的星星,假如能变成真的,那么这般的奇迹就足以祝福我们取得幸福。
但是阿圆扭伤了脚,和人群再度隔离开,还因为完全无辜的理由被我发脾气。
我决定她下一次向我搭话的时候,就重新用笑容回应她。
过了一会,我等到了阿圆的声音。
“那个...有牛奶,余弦要喝吗?”
她举着盒装的牛奶,伸出帘子外。
“阿圆不喝吗?明明是送给你的。”
她稍微吃了一惊的样子,不过很快缓了过来。
“我稍微有点乳糖不耐受。”
“那就拒绝好了,当时为什么要收下啊。”
我接过牛奶,剥开旁边的吸管,插进盒子里。吸了一口,说实话,牛奶味很淡。
“因为是礼品,不收下也不好吧。”
“不过感觉是乳味饮料的程度,现在的牛奶都是这样吗?感觉阿圆也能喝吧。”
我又试着把盒子递回去。
“不,不需要。我最多只能接受酸奶,或者是掺在甜品里的牛奶。”
“真可惜,阿圆不赶快把脚恢复好的话,会被安乐死的。”
“又不是竞技马。”
我喝干了牛奶,把盒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拖着塑料椅子拉近了距离,进到了帘子里。
该怎么说呢?
我喜欢你?
这样之类的话能说出口吗?
来点酒之类的,不是把我灌醉,而是把阿圆灌醉的话。我说不定能说出类似的话。
虽然预演过,但假如有了这一次是认真的想法,话语就像弹珠一样卡在了喉咙里。
“余弦没事吧?喝牛奶也会噎到吗?要我立刻对你用海姆立克法吧。”
“阿圆目前只是个站不起身的瘸子吧。能做到吗?”
下意识地就回应了。好像对阿圆回话不需要占用多少线程。
假如我哪天脑死亡了,也能充当阿圆的聊天机器人吧。
“余弦在床边的话,搞不好还是能做到的,只用上肢力量的话。”
“是准备绞杀我吗?”
“那你得再靠近一点才行吧。”
“感觉和平常的阿圆交换位置了呢。”
我坐在了床沿。
“怎么说?”
“平常的话都是我躺在床上,然后阿圆在一边坐着。”
“那我的私人领地变成医疗室了吗?感觉很不吉利啊...”
“诶,感觉很有趣呢...”
阿圆突然从我后方捂住了我的嘴,她的手有点凉。
“干嘛啦,我不会喊的。”
我挣脱出来。
“说这种话不就是犯罪预告了吗?你等下肯定是要大声喊:陈缘占领了医务室!这种话吧。”
“反正也没有其他人。”
“万一还有其他人受伤怎么办。”
“像你这样为了一个校运会而拼命的蠢蛋,这个学校里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我才不是为了校运会拼命的。”
“阿圆的手太冷了,我的脖子已经冻得不行了。”
“抱歉啊。”
她准备把手缩回去,我转了半个身位,把她的两只手抓住。
“我帮你暖暖吧。”
手指很纤细,指甲的形状是比较特殊的细长型,剪得很干净,几乎看不见月牙,感觉涂上指甲油会很好看。
我在确认我这份感情是否是真实的。
假如是虚假的,给予出去就会伤害别人。
说到底学生时代总是充斥着虚假,这一点上,我说不定深受阿圆的观念影响了。
为了虚荣或是为了祛除暂时的孤独,为了一时的快乐而结成的海誓山盟。
不过说到底到哪种程度才算真实。难道学生恋爱就得背负对面的一辈子吗?
“余弦刚刚去玩粉笔了吗?”
阿圆好像注意到了我指缝间残留着的一点石灰痕迹。
“又不是小学生。”
“余弦和小学生的差别只在胸部上。”
“阿圆居然学会了这种黄段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都是你的过错吧。”
是你的过错才对吧。
让我的心情变得这么沉重。假如阿圆是个轻快又活泼的人,就像那个转荧学姐一样的话,我喜欢起来就不会变得这么费劲了。
说到底喜欢谁是没有理由的。
就像天上突然落下陨石,恐龙靠着气势也没法简单地推回去,我心里的悉尼大剧院总要被阿圆摧毁几次。
“阿圆以前有喜欢过谁吗?”
“现在又是这种话题的时间了吗?我不大想回答呢。”
“作为一个阶段的结业仪式,不是很合适吗?”
“我已经有点困了呢。”
“我会给你唱催眠曲的,所以说吧。”
“我一直不太理解啊,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别人...”
“是从这方面开始吗?”
“人啊,是需要进食,需要排泄,需要睡眠,需要居所——这样很麻烦的家伙。”
“阿圆是觉得美少女不会排泄的那一类吗?”
“不,只是觉得,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心投射在一个可能会肮脏污秽,也可能消失不见的另一个人身上呢...”
“因为都一样吧。自己有的部分,对面也会有,所以就不会在意了。仔细想想,我呼出来的空气阿圆还要吸进去,不觉得有点色情吗?”
“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呼吸了。”
阿圆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不过真的一样吗?余弦不会怀疑过吗?其他人和自己一样有着思想这件事。”
“嗯,阿圆是睡眠时间太多了呢。”
“会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吗?自己猜中的,那隐秘之间,晦涩难言的想法确实是别人脑中在思考的东西吗?就比如大家喉咙里实际上都长了第三只眼睛,只是唯独没告诉你。”
“阿圆偶尔也会想出很出色的恐怖点子呢。要确认一下吗?”
“但是想法没法确认吧。”
“用言语传达出来就好了吧。”
“言语...只是如同风一样脆弱的东西啊。”
她偏过头去。
“抱歉,我稍微想到了以前的那个实习老师。”
“阿圆是喜欢那一号的吗?不过我还不知道呢,她是教什么的?”
“语文。”
“怪不得阿圆语文很差呢。”
阿圆把头稍稍缩进了被子里,闭着眼睛休息。
“所以阿圆也是隐性的女同性恋呢。”
“也没说过喜欢她吧,不需要给我添加随便的设定了。”
她的声音有点困倦。
看来不需要我的催眠曲了,我还特意学了呢。
她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枕头上,睡起来后会很乱吧。
她会随意地用手指梳理一下吧。
我触碰着她的发丝,凉丝丝的,好像会被指间的热度融化。
然后这份热度也会传达到她的身体上,渐渐地将她融化,一点一滴地,她的脸说不定会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只是慢慢变小。
渐渐回到我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不过衣服大概还会是原本的大小,所以搞不好能透过衣服的间隙看到她更多的皮肤。
搞得自己好像恋童癖一样。
有种阿圆会这样融化到消失不见的错觉,会变成橘子味的果汁吗?
时间渐渐地过去。
和普通的朋友不同,只是靠着混科打诨度过些愉快的时光也不错。
但只是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她,各做各的事,这样的氛围也让我满足。
我已经无法忍受仅仅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了,想要一整个的拥有阿圆。
看着她,安静地睡着,被子平整地盖在身上。
我才注意到,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个爱说谎的骗子。
我倾下身子,靠近了她。
她的脸庞变得越发的,越发的清晰了。虽然不介意晒黑,不过她基本是室内派,即使运动也基本上是在晚上,所以皮肤还很白皙。
想到了芝诺的乌龟,大概是阿圆会喜欢的数学比喻。每次接近都会变得更慢,所以搞不好会永远无法触碰到。
我扶着床铺,亲吻了她的嘴唇。
只是有点干涩的,皮肤的味道,因为吃过了橘子,带上了些橘子皮的青涩味。
她立刻地睁开了眼睛,退缩着坐起身,推着我的肩。
“睡美人已经不装睡了吗?”
我说道。
“初吻是要留给重要的人啊。”
阿圆的语气有些斥责,但反而显得搞不懂什么意思了。她顿了顿,低着头继续说道。
“...余弦也是这么想的吧。把初吻留给喜欢的人。”
“我喜欢阿圆。这件事是不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