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若能化作星座

一日三餐，在吃饱之后就会感觉困倦起来，人类就是这一点十分麻烦。

必须把大量的时间花在重复运行的轨道上，并且会为这种苦刑一样的事情感到安心。

我大概也无数次在已经遗忘的细碎过去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吧，但是还是一再地回想起来，然后，始终找不到答案。

手臂悬在桌下，仅仅把脸贴在桌面，侧着头看着桌对面的余弦在和猫嬉闹。

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想做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刻。

目光追逐着放在桌面上的橘子，偏移着视线的角度，像是一整个橘子顶在余弦的脑袋上一样。

口香糖仰面躺在她的膝盖上，软趴趴的，像是用肚皮就能移动的什么软泥生物一样。

伸出手，在面前的橘子上用指甲掐出笑脸。

万圣节一样的感觉...

在我迟缓的思维还在联想着这之类的事，听见了一声猫叫。

余弦正伸着手指，像是戳什么解压玩具一样戳着猫的一排乳头...

“喂！别在我面前做这种性骚 扰行为啊。”

大喝一声，给了口香糖可乘之机，总算逃离了余弦的魔掌，像是抗议一般地回头喵了一声。

“没关系的吧～现在不是还没性骚 扰阿圆吗？”

像是模仿着我的动作，她把脑袋往桌面上滚上一番，伸出手来拉伸着身子。

“你说的话恐吓意味太重了吧。”

“说到底为什么只是戳了下这种东西就要被称作性骚 扰呢？明明只是一个点而已吧，在浩瀚的夜空里也只是六等星罢了。”

她伸手戳翻桌面上的橘子，颇为自豪地阐明了她的观点。

“你下一次说这种话可能就是在电椅上了，到时候会有受害者家属在窗子外面参观的，等通上电的时候你就会变成一等星了。”

抓住余弦在桌面上乱动的手，她没有挣脱，只是反过来与我的手十指相扣。

纤长的手指紧握住我，骨节处传来的压力让我有一点点可称之为幸福的酸楚感。

“...你衣服上沾了一堆毛呢。”

没有回答我的话，她仍旧是盯着我的脸，随后开口说道:

“阿圆今天，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呢。”

“我没有哪天特别有精神吧。”

只是感叹人生像是这样无止境的周而复始，去年与余弦重逢的日子再度相近。

我仍然，仍然在做着与以往没有丝毫不同的事情。

又到了学校里的文化节目的表演前准备，班上的学生们组织着项目投票，尽是些让人感到无趣的内容。

我没法叛逆到直言反对，心中也没法燃起青春时期应有的热情，举手投票时也是马马虎虎，哪一边都没有选。

倘若被人拜托一番，恐怕连这样的逆反心理也生不出许多。

“阿圆班上也是课本剧吧？阿圆有要表演什么吗？”

“不知道。大概最后扮演点什么花草树木就好了吧。余弦你呢，班上有说要演点什么吗？”

像是那种浪漫的戏剧，余弦说不定也会争当主角吧，逃来逃去的说不定只有我自己。

由余弦扮演着女主角，会有其他人与她共演着对手戏，这种事总我感到一种难言的苦闷。

“是威尼斯商人来着。”

“唔...”

“啊！阿圆你刚刚那个表情，肯定是一谈起演戏就想到些什么罗密欧朱丽叶之类的戏码，然后就想到了接吻环节是吧！”

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坐起身子，坏笑着把脸凑近了过来，几乎要把自己摆上餐桌。

我单手捏住她正试图抛射魅力的眼睫毛，连带着那正眨巴着的眼皮。

“没兴趣。这种东西...”

“没有吗？”

余弦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没有。”

就连我也没法否决得那么干脆了。

“那就看看这两套戏服哪边比较好看吧。”

余弦划着手机，从那之中翻出两张照片来，强行地把自己的头像p在了不知是哪个剧场的可怜演员上。

“你们不会准备自己做衣服吧。”

“嘛，班上的人都斗志满满的来着。”

看她那副笑容，我觉得有一半以上都是她教唆的。

一个群体只要有超过一半的人持有着某种想法，那么就和全部人无异了。

而以微积分的思路来说，这一半的一半，假如能调动起来，相当于把这一半拿下了吧。

无限划分到一个人的话，也就是说余弦只要想做到的事情大概都能做到吧。

无论是制作很麻烦的戏服还是成为舞台正中的女主角，这种东西只要由她煽动气氛就能做到。

“都挺好的，嗯，算是都挺好的吧...”

“你是那种在逛街时糊弄恋人的角色吗？”

“确实是在糊弄你没错啦...”

“肯定得这么干脆呐。”

“仔细想想的话，我也不知道你们具体表演的内容是哪一幕，不经过具体的考量就擅自说哪一边更好，不觉得这有违科学精神吗？”

似乎被我一番义正言辞的理性形象所打动，余弦捏着下巴想了想，随即搬来一本厚厚的莎士比亚全集，靠着我身旁坐下。

真要讲啊。

不过难得她有兴致勃勃地做这种事情的时期。

只是把下巴支在桌面，靠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翻起书页，卷起一阵略带霉湿味道的风。

听着昏昏沉沉，似乎他们要表演的正是剧中的高潮桥段。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反而对反派心生怜悯。

余弦站起身来，脑袋缺乏支撑，差点往旁边倒去。

餐厅内的灯被关上，余弦把之前买来的星空灯放在一旁点亮，繁星闪烁，点点布于空中。

我没弄懂她的想法，她突如其来的想法多少伴随着某句响亮的台词，就像是敌方攻击时的预警一般。

只是在昏暗中，感觉自己的刘海被安静地拨开一角，在她的手指处绕了两三圈。

“这样的话，阿圆就算听我说着些无聊的话题睡着了，我也发现不了吧。”

会发现的吧。

我对她的自欺欺人不报评论，只是侧头看着天花板中的星星。

“为什么又拿出来了...”

“以前的动画里，不是经常拿出些什么单集内用的道具之类的东西吗？”

余弦敲着厚厚书本的封面。

“明明是那么好用的东西，遇见其他难关的时候却好像忘了它的存在。有时候总会想，换我来的话，说不定会把方便的东西一遍遍的用。”

“那种无趣的套路剧情就是像你这样的家伙写出来的吧。”

“美好的东西，就算一直不变，也不会因此厌烦吧。这样的星空，在许久以前，也是这样被人凝视着。”

她抬头仰望着，眸子里倒映着浮动的光芒。

“不过很可惜。这个世界是没有梦想也饿不死人的世界。重复的东西也尽是让人打不起劲的东西。”

我对着余弦说道。

“要是能变成星座就好了，和阿圆牵着手飞向天空，变成某种不需要吃饭睡觉的美好东西就好了。”

余弦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这算什么？殉情邀请之类的？”

她轻轻笑着，继续说着。

“我小时候啊，看着当时的星座科普书，以为星星之间的连线是真的存在的。”

“城市里，很难看见星星呢。”

“后面我爸爸带我去了山里，才有看见星空，并没有连线的星空其实让我有点失望。”

“为什么？有点有线才比较美观吗？”

“只是像这样的一片星点，感觉有点没有什么想象力啊。”余弦伸手指向天花板，“为什么人们会将一片孤立的星星看作星座呢？由它们绘成的图像并非真实存在的链接，只是人们杜撰的想象...”

像是家庭或是朋友，亦或是国家或是神明，所有被构建的事物，并非真实的存在着，而是被人相信而暂时出现的幻象。

曾经的余弦搞不好就是因此而失望。

但此刻的她，仍然在看着由星空灯投射于此的星空。

趁着她还不注意，在她的手背处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她像是被针扎到了一样，立刻转过头来。

“星座这种东西...大概啊...我觉得呢。就是因为星星之间离得很近吧。”

两点之间能画出的只有一条直线。

牵连起这样的关系是人之必然。

也是度过这无聊日夜变化的唯一办法。

“好！让我来查一查，阿圆的星座是...”

“是要开始这种环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