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管理局中央三号会议室。身着各式制服的人分列坐于长桌两侧，每人面前摆放名牌印有姓名职务，放眼望去悉数为管理局高层实权人物。

会议室内回荡发表意见的声音，慷慨激昂、声情并茂。坐于左侧第三位的黑发男子眉宇间不着痕迹地划过烦躁，臂膀处银色长枪与盾形标志表明其作战部长身份。他身旁着黑色制服的女子眼中同样充满不耐，身前名牌上书写着高町美由希、法务部长。对于激进派发言，他们就烂熟于心，而每次例会结果几乎皆以再行考虑作结。

门突然被人打开。匆匆跑进位男子打断尚在进行的发言，看领章标识应该是秘书厅成员。他一路小跑至盖兹局长旁侧，也未向其他长官致歉，径直俯身侧耳在局长耳边低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局长神情大变。本起身演讲的人，被人兀然打破，面上满是不快， 正欲训斥来人，却被局长挥手示意坐下，只得神情僵硬从命。

“刚刚接到消息，松谷市外出现小规模混战，且监测到圣石之种律动频率。”

未给众人猜测时间，盖兹局长粗砺嗓音在会议室内响起，揭晓答案，惹得与会众人神情各异。眉头稍抖，士郎眼底闪过抹极轻浅的不快。

按规定此类事件应由秘书厅整理成文，同时发送给两位局长审阅指示，若为紧急消息，无法成文，也应在面报两位局长。显然刚刚秘书厅单报盖兹局长这种做法在无视士郎存在。但他并未对秘书厅秘密告知盖兹发表意见，合上文件，局长副官示意秘书厅向全员通告情报。

“战况仍在整理，目前仅知作战双方是本局员与自律机器，但局长并未签署过相关任务。”伴着参谋声音，盖兹局长目光来回扫过恭也与美由希。

“报告，这应该是特战第九大队成员执行任务所致。”

觉察到局长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恭也索性起身，抬手敬礼后，缓缓说明情况，眼神却是望着坐于上首一言不发的父亲，“第九大队作为特殊机动部队具有独立行事权，此前我已将追查圣石之种失窃一事分配给该部队调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中意思已然明了。

“此事待相关部门出具报告后再议。”

不待盖兹发言，士郎起身，一锤定音。

待战斗报告提交后，管理局迅速召开紧急会议。

耳中传出轻微响动，目光从文件移开，瞟向最后一排，仰仗哨兵良好视力，恭也非常清晰地望见自家幼妹手肘撑在椅上托着头，百无聊赖地拨弄纸张侧页。真是的，还是老样子，眼中充满无奈，恭也侧头以眼神示意安琪。安琪会意走到奈叶身后，温声提醒。

听见身后提醒，奈叶轻嗤停下手中动作。从收到参会通知的那刻起，她就在想用何种理由请假，奈何兄长姊姊半路拦截，将她直接带往会议室。

激进派发言听得她头疼欲裂，就她有限的参会经验而言，每次这种会议最后皆演变成几方唇枪舌战的口水战争，最后所得有效方案措施寥寥无几。

“高町顾问对此有何看法？”

许是见奈叶太过悠闲随意，激进派突然将战火引到奈叶身上。

霎时会议室全体成员目光齐唰唰投向教授，或冷笑嘲讽，或担忧关切，或探究沉思，像探照灯似的直直要将奈叶穿透。

眉宇微暗，奈叶缓缓起身望着提问人的方向，沉声问道，“您希望我表明什么看法？在下不过区区教授，可不及您之高见。”她无心参与党派博弈，加之突遭提问，心下亦有积怒，语气间较平时也多几分刻薄。

“高町上校作为顾问，您就此管理局事项发表意思是义务，难道堂堂权威教授对研究领域真无半分了解？”既然冒着被高町家针对风险，提问人自然怎肯轻易放过奈叶，直接搬出衔职逼迫。

“我的看法是没有看法。”

此言一出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激得会议室一片哗然。提问人眼中满是得意，抱臂好整以暇等候看教授笑话。众人讨论纷纷，不时抬头观望坐在于上首神色不明的两位局长。

这在做什么？美由希实在没料到自家妹妹竟会这般说，就算对激进派再不满，也不应该当众拆对方台，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她正欲起身训斥奈叶打个圆场，却被恭也拦下。

眼中闪过惊怒，美由希瞪了恭也一眼，眼中满是焦急。恭也未说什么，只对美由希摇摇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那厢，安琪直扯教授衣角。

目光扫视全场，众人神态尽收眼底，面色愈加冰冷，团团紫焰攒动，奈叶没有理会安琪暗示，我行我素直戳事件要害，抛下颗深水炸弹，“混战发生在罗兰实验室。”

教授的话登时激起轩然大波，如往沸腾油中滴入水滴引得热油四溅般，会议室喧闹非常，监察部长几度强调纪律都没能压下，直至高町局长亲自发话要求肃静，议论声方才渐息。

“有些话，不能乱说。”望着小女儿，局长意有所指道。士郎并不想在这里揭露真相。奈叶并非他们，戳中痛脚的激进派想动她可比动他们容易得多。

“是与不是，现场最清楚。”抬手调出实验室图片投射至中央显示屏，奈叶毫不在乎父亲暗示。敲敲桌面，她又调出份文件，是之前某知名课题组申请罗兰实验室被拒的项目书。鲜红的不予批准四字，生生刺痛某些人的眼，“我只想知道，严格地审核，罗兰实验室怎么会被犯罪人员申请到？”

“此事必须彻查。”趁奈叶把矛头对准己派前，盖兹局长开口将话题带过，“顾问还有什么想法吗？”

“此次混战中的自律机器，根据分析报告来看，似乎为技术型精神晶石所驱动，我觉得有必要对此事进行更一步调查。”接连收到父亲、兄长、姊姊眼神暗示后，奈叶终于没再揪着实验室一事不放，转而提起自律机器。

“作战部申请接手此事后续调查。”话音未落，恭也起身向局长行礼。

会议结果最后以法务部申请调查实验室违规使用被驳回，自律机器调查另行安排结束。

甫一出会议室，美由希就冲到奈叶面前，指出奈叶太过冲动，在管理局任职这数十年间她见证过无数黑暗，她万万没想到奈叶竟然会直戳激进派痛脚，她压低声音训道，“万一他们报复你怎么办？”旁边恭也虽未开口，但神色间亦是担忧与不悦。

“我不说，更危险。”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奈叶回想起那天经历。若非她及时逃脱，恐怕真要折在里面。如今她指明疑点，那边想动她，也要考虑后续舆论。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冷，美由希周身气息瞬间犀利起来。虽说她对奈叶做法略有微词，可她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奈叶不利。

“没什么，就是我与那边有些矛盾。”

见奈叶语焉不详，美由希也不再逼问，只叫奈叶和她一起前往法务部。姐妹俩正走在前往部长办公室的路上，恰碰到前来汇报工作的菲特。

“部长好。”

菲特率先停下脚步抬手行礼冲美由希敬礼，而后对奈叶点头问候。

“上次任务辛苦你了，菲特，也辛苦你照看我家这个不省心的家伙。”

看到自己得力干将，美由希略显阴沉的面色顿时转睛，因会议而烦闷的心情亦好转些许，她边招呼菲特进办公室，边让奈叶在外间等候。

“既然哈拉温中校找您，那我就改日再来叨扰。”视线有一瞬与菲特相接，奈叶快速移开视线，垂下眼睑，温声回绝姐姐。

“改天就被你跑了，你哪也别去，就在外面待着，谈话完送菲特回去。”曾多次被自家幼妹用此类理由蒙骗的美由希，此次坚决不上当，坚持要求奈叶在外面等候。纵使教授有千般理由，也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就范。

谈话结束，从办公室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站在书柜前的教授。对方身着文职军装，相较于武职军装深色系搭配，文职军装以浅色系为主，挺括白色军装所具的力量感与教授自身所带的书卷气杂揉，给予中校极强的冲击感，令她愣在原处。惊艳盈满赤眸，她久久无法回神。

注意到身后灼热目光，眼角余光瞥见菲特神态，一抹无奈划过眼底，教授悄然走近菲特，突然出声调侃道：

“就算我穿这身军装抢眼，中校也不至看到呆若木鸡。我是否应该担心一下人身安全之类的问题？”

突然回神，菲特面上腾地傅上层胭脂，又听奈叶调侃话语。本就羞赧的中校，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她才找回自己声音，语气中带着丝不易觉察的娇嗔，“恐怕刚刚一路走来倾慕于您的人也不在少数，单论我算什么？”

“难道您吃醋了？”

还是初次见菲特此种羞恼模样，教授顿时玩心大起，她凑近菲特，丝毫未注意到两人距离几近于无。

吐息温热轻轻拂面，像羽毛样挠得菲特心痒痒，紫眸深邃瑰丽引得白皙脸庞愈加鲜红欲滴起来，耳根更红成块上好光珠。嘴唇翕动，她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却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没吃醋，您玩笑了，这听上更像欲盖弥彰。请您注意分寸，作为提出同居要求的自己，好像并无立场说这句话。承认自己吃醋然后玩笑回去？这个似乎更不可能，权且不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依教授性格，恐怕只会顺势揶揄。我应该怎么做？正当菲特混乱时，从里间走出的美由希将菲特从尴尬中拯救出来。

“你们靠得那么近做什么？”眼中闪动着兴奋且八卦的光芒，法务部长语气却是正常的疑惑发问。

瞬间惊醒的两人立即拉开距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奈叶，不禁暗骂自己没有坚守原则。

“就是普通交流几句。”经验丰富的教授率先冷静下来，恢复情绪，就她多年与姐姐相处的经验，她很清楚接下来免不了一顿揶揄。

“哦~”

刻意拉长音调，美由希推推眼镜以此掩饰眼中暗芒。她此前还没正面撞见奈叶与谁这么亲近过，虽说没少听到自家幼妹绯闻，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她又如何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那你们关系还真好，普通交流都零距离。”着重强调后面一句，美由希语带戏谑。

“我和很多人都这样，不过是姐姐你没看到而已。”

教授语调淡然，并未意识到自己给日后自己挖了多大的坑。

“是吗？”双手抱臂，美由希笑得阴险，她可没忽略菲特在听到奈叶那句话瞬间僵硬的表情。

“好了，我要送菲特回去了。”见自家姐姐兴致已被完全吊起，奈叶乜了眼姐姐，冷着脸转移话题。

“去吧。”感受到充满杀气的目光，美由希见好就好，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你左手近期注意点，刚刚会议时看你左手很不自然。”

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后，奈叶带着菲特快步走出办公室。

“您不会又想和我道歉吧。”

瞥见身旁教授欲言又止的表情，菲特叹叹气无奈道。

“呃。”

被菲特一语道破心思的奈叶点点头，酝酿语句准备向中校解释，却被中校下句整得当场愣住。

“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搬到我家？”

——————————————

注释：

秘书厅：管理局负责处理公文、整理文件、制定计划等工作的协调辅助部门。同样也为管理局高级军官副官或部门参谋亦归属于秘书厅。

关于管理局双轨制的说明：管理局由两位局长统领，一位为哨兵或向导，一位为普通人。两人地位相等，军衔相当，平时分别处理事务，但重大事项需要两位局长同时批示方才生效。

关于管理局制服说明：不同部门制服颜色不同，但基本形制相同。技术部制服为天蓝，标识为DNA片段，法务部为黑色，标识为天平，作战部为松枝绿，标识为长枪与盾，医疗部为银白，标识为蛇杖。大概将可能会出现的几个部门制服颜色与标识设定一下，几乎不会出现的，我就偷懒一下，不设。这里需要说明，管理局属于军方管理，理论上来讲，全体成员是武职，小部分为文职，奈叶属于文职体系，制服是纯白不设标识，军衔是大校，但两边称职是相通的，所以与菲特相遇时，菲特还是要向教授敬礼的。另，她的职位是管理局特殊顾问，平时会对管理局建设提出意见，这个职位是高町家主授予她的，相当于她是军方直接空降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