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 Love Cake 
第88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静、极静、静到四处荒芜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就连空气对流的声音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似乎处于片虚空，感官放大到极致，但对哨兵而言并非佳音，无限静谧之中，敏锐感官传达回的信息越少越能增添人的恐惧感。人往往对未知事件深怀敬畏，在这种情形下，往日得意能力反倒成为无谓恐惧暴涨的帮凶。
而迟迟未传来的肢体联接感则更令人心生惶惑，她不由想起曾经看过科学家为研究大脑与肢体联接而断头的轶事，又记起某位前辈提出给予大脑一定刺激，让它自我运算，谁能分辨自己亲身体验还是沉迷幻境的疑问。这些问题，她无心解答，可却接连冒出，寂静之下思维总归要找个出路，胡思乱想便成了最好的消遣方式。可惜她讨厌极了这感觉，自然不配合地妄图夺回身体控制权，哪怕始终未见光明。
抬抬手，腕部传来阵冰凉，手指根部亦然。很显然自己被囚禁了，被钢铁圆环铐得死死的。还真看得起自己，她暗嘲道，她大概想象出自己此刻是幅什么模样，转转脖子，熟悉的冰凉感如影随形还带有点点憋闷，多半因为铐得紧。
忽然，眼睛感觉刺痛，猛然掀起眼皮，入目是大片白光。眯起双眸，待稍稍适应后，她方才重新睁眼。
“小家伙，好久不见。”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教授嘴角扯出抹笑容，冷冷地回了句好久不见。
双手插兜，杰尔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铐在椅子上的人。上次见面还是十几年前，彼时的小家伙远无现在对他这般仇视，一心一意地跟着他研究学习。实验室几乎成为对方的第二个家，只要有空，小家伙就会来找他，哪怕仅能坐在角落看书，也不妨碍对方激情。可惜后来小家伙撞破他的实验，同他分道扬镳，从此势不两立势必要将自己抓捕归案。
想到这，他摇摇头，将这些没用念头甩出脑海，理想比怀旧更重要，过去怎么比得过未来。
“原来的你要开朗得多。”
“呵。”冷笑声，紫眸满是嘲弄，杰尔与记忆中毫无分别，仿佛时光的作用对他毫无效果，唯一的变化只有面色更为苍白，那是常年不见天日的体现，“难道博士大费周章把我弄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叙旧缅怀？”
记忆断在她和柯瓦见面谈话时，结合眼前情况，不难推断出所谓投诚见面都是引她入局的手段而已。
“自然不是。”极干脆地否定，杰尔语调轻缓，望向奈叶的目光像在欣赏造物主的杰作，“单纯觉得小家伙需要放松而已。难道你不想念那段时光吗？”边说他边瞟戴在教授尾指上戒指，银环微微泛冷镶嵌于上的宝石在实验室灯光照射下隐隐散发幽芒。默默算着时间，杰尔不再开口。
什么想念，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曾经历。可不知怎地，恍惚间，她却忆起初见时的场景。彼时的她刚刚觉醒，终日惶惶害怕身份暴露，放学后拒绝同爱丽莎、铃鹿同行，担心见到对方家长会引起疑心，每天自己背着书包到处游荡，直至天黑才回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月，她的能力在不断增加。她翻阅群书企图找到遮掩的方法，结果仍然是每晚都会被远处的声音惊醒，任何声音、气味、光线在她耳中、鼻中、眼中皆无限加强放大，整夜噩梦足以令孩子疲倦。她曾试探家人对fork的看法，所得全部和远离相关，而同龄孩子的回答更直白，那就是一个怪物。
失魂落魄的孩子如同离群索居般逐渐拉开与他人的距离地，直至某天在公园遇到紫发男人。男人当时正坐在公共长椅上看书，瞧见她一眼就认出她是个fork，但出奇地，对方没有恐惧，反而极自然地靠近她。
“你是第一个说我不是怪物的人。”从回忆中抽身，奈叶望着杰尔，音调猛然拔高，紫眸翻滚着浓浓阴鸷，“但也是第一个欺骗我的人。”
她问过男人为什么不怕自己、是什么人。男人好脾气的一一回答，他是位研究哨兵向导的博士，他说自己能够帮她。从此她的左手多个银色尾戒，用以封印哨兵能力。
再后来，博士问她是否对哨兵向导感兴趣，如果愿意，他可以带着她进行研究。每周末曾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能够见到博士学习研究诸多有关哨兵向导的知识。她喜欢看显微镜下的精神晶石构型、喜欢听某处教室内博士的单独授课、喜欢记录哨兵向导战斗、配对等等日常细节。但最喜欢的是探究他们为什么这样？
哲学三问：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在哨兵向导界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想解开这个密码，或许自己的情况就能解决。黑暗哨兵能力过强，银戒无法全部封印，只能压制。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某天幻灭，她误入一处实验室。实验室藏在研究所的最深处，阴暗、寒凉，甚至不时传出呜咽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推开大门，看到的是一排排的长筒用以囚禁人，正中央的实验室尚躺着一个陷入昏迷的人。
“就算我欺骗你，小家伙，你也不至于亲手解决他们，好歹是生命呐。”摇摇头，杰尔佯装无意地丢下个重磅炸弹，瞧见哨兵血红双眸，他得意地笑笑，继续刺激道：“让我想想，用手术刀杀人应该很难吧。技巧不好的割喉无异于凌迟，就算成功了，溅到脸上 的血液也有股腥，对你来讲，更难受。”
“住口。”奈叶吼道：“那算什么活着，还不如解脱。”
“能够为人类进步献身是他们的幸运。”话音刚落，戒指上的宝石骤然绷裂，黑暗哨兵的精神力登时席卷整个实验室，强大而暴戾的气息令准备出动的哨兵纷纷陷入焦躁状态。
见状，杰尔赶快从口袋中取出针试剂给自己注射，然而快步跑到实验台操作。头盔盖下，将猩红双眸遮掩干净，阴郁、暴躁、破坏、毁灭种种情绪通过广播信息宣泄而出，就像涨水时节冲破堤坝的洪水般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将一切清明吞噬殆尽。
滴滴四处警报声响起，到处都是发狂的哨兵在袭击破坏。看到显示幕中景象，杰尔不由哈哈大笑，他的梦想将于此刻实现。他会让所谓专家明白，自己掌握哨兵向导基因密码，经由普通人改造的哨兵向导不输于正常哨兵向导。他将青史留名，那些抵制他的专家会明白，只有他才能给出正确答案。
“博士，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事情成了。”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实验室内，佯装不经意地扫扫实验台，柯瓦特罗走近杰尔递给对方一个平板，“那些改造的哨兵向导都放出去。”说到这，她嗤笑声，“听说管理局那边也乱了。”
“那是必然。”
嘴角弧度弯得愈发大了起来，杰尔接过平板看到上面不断闪动的信息提醒，他冷笑声，手一松平板顺势落地，屏幕碎成一块块，旋即皮鞋踏上把本就破裂不堪的平板踩得粉碎，微闪几下，平板黑屏报废。
“以后这种消息不必再给我看。”杰尔语气说不上好，刚刚的通讯属于他曾经的老师，亦是最先提议将他驱逐出学界的人。这种时候来联系他，还真敏锐，想劝自己回头抑或是像当年一样指责他泯灭人性，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天之后世人将知晓他是人造哨兵向导之父。
“但不用把平板摔碎吧，一个平板很贵的。”勾勾唇角，柯瓦推推眼镜笑道：“博士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里交给你负责。”杰尔边说边往实验台扫了眼，见无任何异样方才继续道：“柯瓦，你的目的我没什么兴趣，如果你能做到就去做。”
“难道博士不想当掌握者吗？”
“与其去成为掌握者，我愿意做开拓者。”杰尔抬步朝外走，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学者而非政客或恐怖分子什么的，“对致力于研究的人来讲，没有什么比某某之父更动听的称呼了。”
“那就祝博士功成名就，青史留名。”挑挑眉，柯瓦靠近实验台，灯光透过镜片映在浅色双眸隐隐闪烁着莫名光彩。放在口袋中的手缓缓摩挲打磨成球体的精神晶石，那是块未知型的精神晶石，经过她的多次实验，最终确认可以有效补充哨兵或向导损伤精神力但同样副作用亦不容小觑。
“柯罗。”行至门边，像想起什么似的，杰尔转过身警告道：“不要动我的实验台，小家伙必须完好无缺。”
“博士，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小家伙情况能好到哪去？”依旧是那幅嘲讽语气，柯瓦特罗靠在实验台上，直视博士，“莫非您真认为她不恨您？”
沉默会，杰尔没有说话，印象中的孩子已经长大，她成长得太快，快到哪怕是他自诩研究界第一人都要叹声后辈可畏的地步，可他却依旧想起最初相遇的孩子，“我希望她活着。”他淡淡道，柯罗的性子，他了解，若是放任她自由行动，奈叶八成要留在这里，他自认冷血，可也做不到把自己亲手培养出的孩子推入地狱。
“我做事，博士您大可放心。”柯瓦瞧瞧博士又看看奈叶，“今天我才知道博士居然也有发善心的时候。”
脸面瞬间变冷，杰尔撂下句好自为知便抬步迈出房门。
哎呀，伸手抚抚奈叶脸颊。真可惜博士不让我尽兴玩耍，但小家伙应该能给姐姐惊喜，毕竟黑暗哨兵可是号称无敌的存在，这游戏总要多些关卡才好玩。
从口袋中掏出精神晶石，柯瓦特罗熟门熟路地绕到实验台后方，她早就对实验台进行过改装，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拉开一个暗格，暗格刚好一个晶石大小。她手中的精神晶石镶嵌进去，格子便再无一丝空隙。合上暗格，柯瓦蹲下身，又把手伸到椅子最下方不断摸索，终于找到她提前设置好的开关，没有丝毫犹豫与拖泥带水，她非常干脆地将开关打到最大档。
“博士只说要保证你活着，可没说怎么样活着。”望着实验台不断颤抖的人，柯瓦喃喃道，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小家伙让姐姐看看你真正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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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是强烈光线，她闭上眼，稍稍缓和会，才再度睁开眼。入上是盏台灯，刚刚的光线就是它发出的，但现在被人把灯盏放平显得没那么刺眼而已。
四周静悄悄的，不久前自己还在紧急赶往局长办公室准备找父亲商量下步计划的路上，现下就被铐在椅子上待在审讯室时。难道父亲出了什么事？想到这个可能，奥莉丝双眸陡然睁大，莫非父亲暗中赞助结社的事情暴露，所以自己被抓捕到这接受审讯？
不对，旋即她意识到当中蹊跷，若真暴露按理来讲应该是有逮捕令而非像这样直接审讯，更何况结社的行动今天才开始，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到这个地步。
她瞬间冷静下来，自己失踪，父亲很快就会知道消息，只要保持缄默，等候父亲来营救就行。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坐在桌子后面，美由希目睹了奥莉丝表情变化的全过程，见对方调整好状态，她敲敲桌子，出声问道：“盖兹局长和近期的多起袭击事件之间有什么关系？”
“袭击事件难道不是你们在负责吗？”奥莉丝冷冷地看着前方，尽管对面光线甚暗，问话人亦隐藏在黑暗中，但单凭声音及问话内容，她能肯定对面八成是高町局长一派的人。而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无外乎局长的两个孩子，作战部肯定抽不开身，所以问她话的只有法务部长高町美由希。
“法务部就是这么执行公务的吗？”她笑问道：“擅自抓捕局长副官，高町部长未免太过狂妄。”
“只是合理怀疑并请盖兹少校喝杯茶而已。”美由希轻笑声，丝毫不在意奥莉丝识破自己身份。
审讯室所在大楼是专门设立的，可以屏蔽封锁S级哨兵向导能力，因而她并不担心外界混乱会影响到这，何况这间审讯室还经过专门加固，据研究所称哪怕是S级以上的精神力也无法影响。
“我不认为这是您请人的态度。”
“时间紧迫。”耸耸肩，美由希笑道：“请原谅。上个问题权当我开玩笑。”
“这并不好笑。”冷着脸，奥莉丝明白眼前人今日势必要从她口中撬出些什么。
“第二个问题，这些哨兵向导是人造的，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就什么知道。”
“不见得吧。”美由希拿起一份文件，“我记得你们曾想秘密开发一款利用优秀哨兵向导基因制造的人形武器，怎么还说不知道呢？”说着，她翻开文件最后一页，指指签名，“这里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盖兹局长的笔迹吧。”
“这文件是伪造。”她从哪里拿到的文件，奥莉丝眸中划过丝慌乱，明明当初已经销毁干净。她佯装镇定道：“你不要诬蔑局长。”
“上面还有管理局公章，怎么能说我诬蔑。少校你心慌了。”
多年审讯经历令美由希哪怕不动用能力都能将被审讯者心理了解一二，奥莉丝表现在她眼中仅仅是强装冷静，“审讯手段有很多，我不想动用那些手段。”
见糊弄不过去，奥莉丝索性承认，“但这证明不了什么。”她抓住机会反驳道：“哪怕局长曾想试验武器，但最终也没有实验记录，怎么解释那些人造哨兵向导呢？”
“这要问你们。”突然门被推开，一个人快步走近美由希，俯身凑近附耳说了些什么，听完后美由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封锁各个通道。”拧着眉，美由希万万没想到管理局内部已经陷入混乱，哨兵全部狂化就连其配对向导都无法安抚。而原本身处大楼办公的哨兵亦受到影响。
不是能承受S级向导能力吗？怎么哨兵还会发狂，美由希眸光暗沉，审讯必须继续进行下去，大楼内的情况只能尽量控制，“让他们的配对向导快速到场，能安抚的安抚，不能安抚直接镇定。”
布置完任务，美由希扭头盯着奥莉丝看了一会，良久才道：“这事你知道多少？”
“什么事情？”奥莉丝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如何知道你们法务部的事？”
“这是整个管理局的事。”美由希冷冷道：“不仅是那些参与袭击的哨兵向导，就连管理局自己内部的哨兵都出现狂化现象。整个秩序全部乱套，你应该庆幸范围还控制在哨兵向导世界而没拆散到普通人区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听到美由希话，奥莉丝颇为惊讶，那边把管理局也影响了吗？但她仍旧选择包庇自己的父亲。
“你——”饶是美由希脾气再好，此刻仍不免动怒，正当她准备使用强制手段时，士郎突然推开门。
“爸爸？”看到父亲，美由希惊呼，这件事应该只有自己、恭也与奈叶知道。爸爸从哪里来的消息？
“嗯，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士郎走到桌子后坐下，冲奥莉丝笑笑，“在回答问题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喜欢听故事。”
“曾经有三个人。”轻轻笑了下，士郎没有理会奥莉丝继续讲下去，黑色双眸逐渐蒙上层雾色，“两个哨兵一个普通人。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并且在同年进入管理局。”
见奥莉丝神色有所松动，士郎叹叹气，“老大性格宽厚待朋友忠诚，读书时就以骑士自称，也常常用骑士准则要求自己，他是哨兵；老二性格坚定信奉正义，总是为人打抱不平，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世界，尽管是个普通人；老三性格比两位兄弟要来得活泼，但更专注于战斗技巧的磨炼，是同届学员当中最早达到AA级的人。”
三人并肩同行，虽然所在的部门不同，但那时的管理局远无现在这般各行其事，部门之间经常联动一起执行任务。老二因为是普通人，所以每次出任务总是留守后方，替老大与老三提供技术支持和后勤保障。彼时三兄弟是管理局最为出名的黄金拍档，就连当时的局长都说只要有他们三个，这任务必然能出色完成。他们三个始终都坚信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直至他们的子女成人，他们从管理局退休。
少年人的想法往往天真，但其可贵之处正在于这份天真背后的赤诚。随着时间推移三人情谊日渐深厚，三人彼此都认定其余二人是自己的亲人，虽然他们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得益于彼此情谊深厚心意相通，他们执行任务时极具默契。
可正是因为这份默契才导致了后面的悲剧。某次特殊任务，上司派老大和老三去执行，但老二坚持要去，最后是他们三人共同领下任务。原本以为和往常一样很轻松就能完成，临行前他们还在讨论结束任务后去哪里放松玩耍。任务过程中异变突生，为解救事先不知道的人质，老二冒然出击，结果却被敌人发现，三人陷入苦战，最后为掩护其他人，老大牺牲在那次任务中。
而就在他牺牲的前一天，老大还和两位兄弟说自己打算和女友求婚，要两位朋友替他规划。那次任务之后，剩下两个人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老二始终困囿于自责，认为如果自己是哨兵或向导就能帮上忙，老大就不会白白牺牲，于是他疯狂寻找可以变成哨兵或向导的办法；老三则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作战能力不够强，拼命磨炼技巧提升能力。
“老二是你的父亲，老三是我。”士郎缓缓道：“而老大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叫扎斯特。”
沉默，长久的沉默，士郎没有开口，他温和地望着奥莉丝，静静等候对方回答。
“我告诉你全部。”终于奥莉丝出声道：“但你要保证我父亲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