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行于教学楼走廊，菲特与奈叶一路无言。

“教授。”

被沉寂气氛所压抑，中校轻轻唤道。

顿住脚步，眼睑稍垂，奈叶转身站在菲特对面，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试探着握住教授右手，很好没被甩开，中校在心底满意点头。这段时日相处，她已然习惯眼前人不时闹些孩子脾气，只是对此原因略有疑惑，“怎么不开心吗？”

“晴说他想追你。”拧着眉，教授直接将刚刚晴的话转述给中校，她没有一见钟情的经历，也不明白自己助教为何会这么说，而事实上，这股无名怒火才更令她疑惑。

眨眨眼睛，菲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从教授口中听到这话，“他可能在和你开玩笑。”现在还是先含糊过去吧，中校温声带过话题。作为长期接受各式追求表白的人，菲特在晴与她搭话时，就隐约猜到几分，却不承想竟引起教授注意。

“他没开玩笑。”快速反驳，教授眉头依旧紧锁，像孩子被人觊觎心爱玩具般，她语气也透着丝愤慨，“菲特太受欢迎了。”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愣住。我在说什么？通明眉宇染上些许烦躁，教授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正被未知情绪裹挟，莫非与fork对cake占有欲相关，她极迅速地为此种心情找到学术解释。

那厢，中校表现较教授更甚，往日神采熠熠的炯炯双眸因震惊而略显黯淡，本就缜密纤细的情丝更是被教授突如其来的话圈成一团乱麻。教授是什么意思？她在吃醋？顷刻间千般思绪流过心头，得益于教授平时掩饰太好，中校着实无力从纷繁疑惑中理出头绪。

“抱歉，我好像说了些奇怪的话。”意料之中的致歉，教授似乎格外擅长在搅乱中校心绪后凭借道歉全身而退，但这次好像有些差别，她又闷闷地补充道，“但我觉得菲特太招人喜欢，这让我很苦恼。”

出乎预料的坦诚令菲特愣在原处，半晌也才找出一句，“为什么”，来回应。感受到周身尴尬的气氛，中校顿觉这个反问太过差劲，张张口想要另找话题揭过此页，却被奈叶打断。

“fork不喜欢被人觊幸自己的cake。”幽深紫瞳中暗火跃动，奈叶刻意压低音调说出，着重咬出首尾两个名词。

瞳孔陡然放大，教授的话再度让菲特宕机，可她清楚教授绝非指爱情，这语气倒更像在陈述事实以及阐述背后危险，“但你平时表现不并让我觉得你像掠食者。”

若真如对方在论文所言，fork对被自己尝过味道cake有近乎偏执的占有欲，那教授表现未免失格，时时注意与她保持距离的fork，处处同她划清界限的fork，很难令菲特相信教授这句话。

“甜食令人上瘾。”瞧见对方将信将疑的表情，教授抬步靠近中校，深邃紫瞳令菲特生出几分自己被猎人盯住的错觉，“我必须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来抵抗诱惑。”

留意到往来学生不时投向两人的视线，教授松开手，抬步向前走去，“我们去办公室详谈吧。”

雾气从咖啡杯袅袅升起，氤氲前方视线，无论第几次品尝，中校都要在心底夸赞一番教授手艺。

“味道如何？”斜斜倚靠于办公桌上，手背于身后撑着桌面，视线从咖啡杯滑至中校面庞，又移向书架，教授语调温和，仿佛先前那个周身散发危险气息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错。”瓷杯与茶托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理理裙摆，菲特转身直视教授。

“咖啡令人上瘾，正如fork无法戒掉cake。”说着奈叶右手移向左胸心脏处，“那是刻入灵魂的本性。”

“但你——”

竖起食指示意菲特噤声，似有似无的弧度挂在教授嘴角，但那双紫眸却干净纯粹得如同孩童，“还记得我在抓捕赫柏的作战会议上说过什么吗？”

点点头，菲特并非开口，她至今无法忘怀那句话，没有任何fork能够抵挡她的魅力，那眼前这只fork能抵挡住吗？金发cake突然生出几分别样心思。

“我天生无味觉，在与cake接触之前，任何东西于我而言都寡淡无味。”双手用力撑坐于桌上，教授眼神逐渐朦胧，像游吟诗人般将自己幼时经历娓娓道来。她很少回忆幼时经历，不仅因遭受背叛，更多是她厌恶那份无力与惶惑，但现在她很想找个人诉说。

幼小的fork无法尝到任何味道，每次品尝食物于旁人是享受，于她却无异受刑，战战兢兢地夹起食物放入口中，眼神却时刻落在别人身上，模仿别人摆出表情，生怕暴露自己是只fork。

照猫画虎地，像家人般面上洋溢着品尝到美食的幸福，照本宣科地，如朋友般皱起眉头惊异大呼食物难吃。fork竭力隐瞒自己身份，所幸她不曾被发现，但她始终如履薄冰、心惊胆战。

酸甜苦辣咸，她未曾知晓，她掌握明白的，只有那些食物看起来怎么样，气味闻起来如何，在别人形容中是什么样子。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她躲过无数次探究，哪怕父母曾疑惑她缘何较寻常孩子更能吃苦，最后也以一句她比较擅长忍受含糊过去。

她以为自己仅是没有味觉，却不知自己的味觉只因cake而有。意外来得极突然，就在一瞬间。她主动提出送划伤同学前往医务室，阵阵香甜不断侵扰神志，当她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正俯在同学伤处吮吸溢出血沫，而同学则以惊恐表情看着她。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甜味。”低下头，教授苦笑着，喉头微滚，继续倾诉。

回到家的她发疯般寻找各种资料，她不正常。幼小的孩子抱住头沿着书架滑落到地上，默默哭泣，没有正常人会觉得血液是奶昔味，大人都说血液是铁锈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张口咬下去。可正常人怎么会想吃人？

最后她在斯克莱亚家的藏书室找到答案，fork简单的四字单词框定她日后人生，也令她知晓自己是怎样令人恐惧的异类。从那天起，小fork愈发注意保护自己。青梅竹马的尤诺向她承诺隐瞒这个秘密，还说会找到方法解决。

“不承想在方法找到之前，我先觉醒了。”眼眸划过嘲弄，教授语气充满讥诮。

天意弄人，让一个fork提前觉醒，还是最为罕见的黑暗哨兵。从此，愈加敏锐的感官令她能更轻易地发现cake，因为那种深入骨髓的本能，早就让她无时不刻关注身边cake动向，也令她险些无法抑制吃掉cake冲动。

为避免酿成惨剧，也防止家人由此发现她是fork，她极力寻找能够隐瞒自己觉醒的方法。所幸她比常人更早觉醒，在青春期来临之前，有人帮她封印哨兵能力。戴在右手的银色尾戒给予fork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样就能避免天性侵扰。

然而哨兵将一切想象得过分美好，黑暗哨兵能力太过强大，封印尾戒无法抑制全部，尽管它把过分活跃的精神波动抹去。她仍旧能够闻到从远处飘来的cake香甜。最终在食欲驱使下，fork接受喜欢她的cake的吻，但没有与之交往。

内心深藏伤害他人的恐惧，心底深埋对感情走向的惶惑，年轻的fork选择将暴露风险降到最低的方式，游走在暧昧边缘，从不认真，从不允诺，从不交心，哨兵就这样游戏人间。但凡发现些许爱恋端倪或上瘾迹象，她会绝情掐灭，她承担不起上瘾的代价，也肩负不起责任。

每当入夜时分，fork总会在煎熬中醒来。她知道自己在伤害她们，那些对她抱有纯粹感情的人。所以哨兵学着揣摩人心，尽力给予暧昧对象浪漫，无人不在结束关系时，选择原谅她，即便不保持朋友关系。因为相处时哨兵的过分柔软纯粹。但只有哨兵知道自己是在赎罪。

“我必须与你拉开距离。上瘾是件极难克制的事，何况cake还是fork唯一的味觉。”如果教授手中有半罐啤酒，想必此刻已经晃得叮咚作响，可惜她没有，只能端起茶杯轻抿，润润讲话过多而干涸喉咙，教授继续开口，“抱歉，我好像自话自说很久。”

“这些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吧。”没有任何责备，向导声音满溢温柔，起身走近办公桌，轻轻抚上教授面颊，温润赤眸写满心疼，她喃喃道，“能听到你倾诉，我很开心。”

试探着伸出左手，紫眸划过犹豫，终究还是选择覆上轻抚面颊的手微微摩挲，“我不想对你上瘾。”垂下眼睑，教授低低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悄然诉说深埋于心的痛苦挣扎。

“偶尔几次没关系。”

紫水晶表面蒙上层雾气，左手传来的温暖薰得她眼睛酸涩，教授低头望着金发向导。她不太记得起初自己想说什么，似乎是解释未知占有欲，又好像是奉劝中校保持距离，抑或是劝自己不要太过沉迷，但莫名就转为说出过去经历。

“我怕我会越来越放肆。”跳下桌，教授眼眶微微泛红，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那我就用向导素让你安分。”向导笑得温厚，略带调侃的语气使得教授轻笑，紫瞳华光绽放。

或许偶尔任性也不算坏事？奈叶这般想，用力抱住向导，悄悄凑近对方耳畔，“fork占用欲可是很强的，所以能让我再任性一点，在你遇到喜欢的人前只做我一个人cake可以吗？”手臂逐渐加重力道，教授不敢扭头看中校反应，只能将头埋在修长脖颈处，静静聆听自己心脏呼唤。

温热气息如羽毛般轻轻拂过圆润耳垂，酥酥痒痒挠得中校心头发软，而那份佯装平静声音下掩藏着的小心翼翼与期盼，又惹得她胸腔发胀，伸手轻抚教授后颈，“好。”她温声应答，就像母亲包容孩子又如女子应允爱人，“我只做你一个人的cake。”永远只做你的，她于心底默默重复。

几颗晶莹滚落瞬间没入发间消失影踪，哨兵满腔情感最后凝聚为二字，“谢谢。”

拥抱不知持续多久，大抵久到外间行人走过几个来回，她们方才分开。松开手后退一步，教授歪歪头，试探着抛给中校个疑问，“我们现在算朋友吗？”单纯的占有欲，无法解释她的行为，也无法解释内心贪恋，找遍脑海所有名词，奈叶觉得或许朋友能够涵盖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