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消息发送给她时，奈叶正在授课，待结束课程回到办公室打开终端，整张屏幕被接连蹦出带有红色感叹号的消息悉数占据，目光微微扫过发送人。落款名字各不相同，但全部来自同一地方——第九特战大队。

随意点开其中一条，消息不长，很快便能阅读完成，但与速度相衬的，她的面色亦逐渐阴沉，眉头悄然打成结，不知何时握拳的手指节泛着白。几乎是同时，关闭空间显示幕的瞬间，她抄起风衣与坐立于书桌尚显迷惑的尤诺，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车于马路上疾驰，感受风驰电掣速度的同时，尤诺忍不住感慨起教授高超驾驶技术，尽管它明白这颇为不合时宜。但任谁坐在副驾看见庞大的黑色越野车灵巧穿梭于车水马龙的大街，还玩出各色炫酷车技，侧立车子见缝插针擦着其他车辆呼啸而过，亦难以说出简简单单之类的话。

滋，车轮与地面摩擦划出道黑色车辙，一记漂亮的甩尾，越野车稳稳停在停车场，顺手捞起雪貂，奈叶打开车门直奔住院部三楼手术室。楼层中刮起阵奇怪的风，值班护士迷惑地抬起头，却只看见道模糊的白色影子一闪而过。

手术室指示灯亮得可怖，门内是正在接受手术治疗的静留与夏树，门外是心急如焚等候最终结果特殊部队的长官们。蔚蓝与酒红相接，皆从对方眸中看到熟悉担忧与怀疑。这次任务遇袭受伤来得蹊跷，根据现场情况打斗痕迹判断，静留与夏树同对手经过殊死搏斗，但在了解二人实力的两位长官看来，对方当时应该没有余力继续作战，唯一的可能是，在对战双方外还有第三方参与作战。

从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二人同时回头，熟悉的白色身影向她们走来。相互对视一眼，疾风与菲特登时长舒一口气，若说谁更合适调查情况处理此次事件，恐怕非高町教授莫属。

左手拎着雪貂后颈，奈叶面色寡淡地望望仍发出惨白光亮的指示灯，眉宇拧成川字，她没有太多心情去顾及不停蹬脚扑棱的可怜雪貂，亦没有太多神思去同两位朋友寒暄打呼。略略点头以示礼貌后，她直入正题，“具体情况现在清楚吗？”

摇摇头，疾风疲倦地捏捏眉心，她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到达出事地点时，现场除却剩受伤二人外再无其他。简单地将调查小队传来情报复述给奈叶后，疾风扭头望望手术室，暗中祈祷两位成员平安无事。

许是疾风祈愿起了作用，她刚说完没多久，指示灯便熄灭，护士推着尚在昏睡的二人从手术室中走出。躺在床上的二人双目紧闭但神情还算安详，也未流露出太多痛楚，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只有静留那惨白得过分的面色。

侧身闪到旁侧，三人让开通道方便护士将二人送往病房。询问医生得到静留、夏树无碍，昏睡只是因为太过疲惫，休息好便可转醒后，奈叶等人心头高悬的石头总算落下，遂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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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顶天台，推开门抬眼瞧见那道手搭在栏杆上正仰头望天的白色身影，菲特无奈笑笑，眼中闪过了然。跟随医生到达病房没有看到奈叶，她便猜测对方可能会到顶楼天台，询问护士得到天台准确位置后，她就直接上楼来寻奈叶。

果不其然，在天台她找到熟悉身影，可她却没有选择走到奈叶身边，就静静地站在原处望着教授，赤色湖面溢满柔波。哨兵依旧在望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她亦不愿冒然打扰对方，那幅与外界隔离像独自一人前往天际的表情极少出现于她面前，就算看见也是被她偶然碰见。她与对方尚有距离，亦如现在，或许给予哨兵独处空间，而自己守护在旁更好。

没让向导等待太久，许是听到身后动静，又许是感受到背后目光，奈叶回头往门口瞟瞟，见是菲特也未多说什么，仅伸出手示意对方到自己这来，转身双手撑在栏杆上，她默默地打量菲特，剔透眸子埋着冰雪。

“为什么到天台来？”非常轻的问话，早在提出疑问前，她心中就有答案。

“我猜你在这。”

冰雪兀地消融，留下一汪春泉荡漾，弯弯眉眼，对菲特回答，奈叶不置可否。

“可以提问吗？”

“可以。”听到菲特提问，奈叶不由感慨对方一如既往的敏锐，“但说不说的权利在我。”她有意提及这个事实。

“自然。”笑着点点头，对于奈叶表现，菲特习以为常，也并不做太多期望，对方会悉数告知她，“和他们有关吗？”

“谁？”

“系列案件的背后主使。”

气氛登时陷入沉默，挑挑眉，奈叶嗤笑声，一切又回到原点。那群家伙做事真不利落，留下太多线索，很难令人不注意，但从侧面来讲，是否也映证结社没打算再掩藏下去。依她对柯瓦了解，静留夏树二人受伤绝非她口中请自己看的好戏。

那结社又在暗处谋划什么？眸光微暗，人造哨兵向导、自律机器还有精神晶石，如此浩大的工程量，定然需要巨额资金，结社投资方又会是何方神圣？垂下眼睑半合双眸，掩去眸间异色，她淡淡开口，“这仅为开始。”

尽管教授语焉不详，但仍旧清楚地向菲特传达出静留夏树遇袭一事背后暗流汹涌。危险正在酝酿，甚至极有可能新一轮袭击就在路上，瞳孔骤然紧缩，菲特稳稳心神，“你知道接下来——”

未待菲特说完，奈叶便径直打断她，“不知道，但你们必须做好准备。”说罢，她抬步向门口走去，“她们醒了吗？”

“你待会别吓着她们。”趋步跑到奈叶身边，菲特神情紧张地提醒奈叶，生怕教授厉声训斥二人。她可没忽略护士推二人出手术室时，对方瞬间阴沉的面色。说罢，似乎觉得这么说没太多效用，她又继续补充道，“刚醒时情绪容易波动，你再训她们，不利于养伤。”

顿住脚步，奈叶猛然转身，似笑非笑地打量番菲特，“我还没到病房，哈拉温中校就开始护犊子，你把她们当孩子带吗？”向导不提还好，一提教授火气就蹭蹭地往上来，自己那段时间教导全部被当作耳边风。她能说不愧出身一个小队的，连胡来的本领都一脉相承。她语气也开始变得奇怪，“有本事莽撞，没本事来承担后果，这么脆弱那何必参与任务？”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妥立刻转变口风，“抱歉，我无意指责也无资格评论她们这次任务，但有些事，我必须与她们说清楚。”

没有答话，菲特神色复杂地看着教授，她知道对方并非有意指责二人任务失利，甚至二人出事内心最难受的都可能是奈叶，但这种情绪波动很明显并非属于正常范畴，“自从你抵达医院，情绪波动就变得异常。”斟酌着语句，她试探问道，“能和我说吗？”

“先去看她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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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见到奈叶小雪貂急忙跳下床头柜窜到对方肩上站定。它刚刚被奈叶留在病房照看，至于疾风则被医生唤去说明情况。

而方方苏醒的二人看着面前双臂环抱，面色严肃眉头紧锁的教授以及在旁边面带担忧望向教授欲言又止的上官，相互对视一眼，皆从恋人眼中看到的害怕与恐惧。这回真完了，这是二人一致想法。

[夏树为什么害怕？]盈盈赤瞳眼波流转，哪怕平时没少被人说成小狐狸，可在教授面前，静留也不敢过多造次。与温柔上司截然不同，上校发起脾气来估计整个特殊部队都没人能拦住。

[违反上校教导，违规使用能力。]往日明亮的碧眸此刻充满黯然，夏树耷拉着脑袋，准备老实挨训。静留这表情不对，旋即意识到什么，她惊讶地看看恋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不会也——]

点点头，静留暗中希冀金色雪貂能够拦住教授，让这场狂风暴雨来得轻缓些。可惜为教授气势所慑，它从始到终不敢开口。

二人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就在教授眼皮子底下进行，看得她咬肌紧绷，周身气息愈加冰冷起来，感受到室内逐渐降低的气温，二人瞬间躺好。

“既然你们交流完成，那我们就来说一下这次问题。”放下双手，奈叶冷冷开口，“首先，身为哨兵，单独作战时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呃。”咽咽口水，夏树老实回答，“收敛感官，避免神游甚至狂化。”

“所以你怎么做的？”声线依旧平稳，但任谁都能听出奈叶话音之中的严寒，“全面开放感官作战，无数嘈杂侵扰你的精神图景。若非静留给你屏障足够坚固，你现在极有可能进入井。进入井的后果，我想就不必我来帮你补课吧，你自己应该清楚。”最后一句说得极为嘲讽。

训完夏树，教授没有理会对方反应，直接把火力对准静留，相较于平日性格有些许莽撞，此次载荷使用精神力的夏树，她对静留行为更为恼怒。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比夏树更鲁莽更不计后果，“我当初给你们介绍单子碰撞时，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现在记得了？”教授凉凉道，丝毫没有顾虑静留、夏树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也没有理会中校扯袖子的暗示，“之前怎么不记得？对手如果是哈拉温中校这类黑暗向导，你这么做，我不仅没意见，相反我还会想办法帮助你修正提高攻击力，但她是吗？”她厉声质问静留，“单子碰撞一次都足以对向导精神造成重大伤害，你还用两次是觉得自己实力超S，还是认为你完美掌握碰撞技巧？”

稍稍后退几步，眸光微暗，停顿几息后，她继续训话，语气透着丝丝疲惫，“你们自己仔细想想，这种情况是需要你们以消耗自身为代价进行的任务吗？往后事态只会更严重，面对情况只会更危险，这次我接到的是你们的受伤通知，下次呢？按这样子，收殉职通知吗？”

“高町教授。”看着两个眼泪在眼眶打转，死死咬住嘴唇，仍旧老实听训的孩子，实在听不下去的中校出声打断，“请您注意措辞。”说着她深吸了口气，“以及不要拿您训斥您团队学生的态度来训斥我刚苏醒的队员。”

“那也请中校记住，我是以管理局特殊顾问、第九特战大队督查高町上校的身份在和她们谈话。”着重咬出上校两字，奈叶刻意提醒菲特二人衔职差别，冷硬语调气得菲特浑身发颤。

“我还有课程，先行失陪。”未给对方任何眼神，教授径直越过中校，抬步向外走去，行至门前，握住把手，她又低低道，“我希望你们能考虑清楚，至少在我看来那几颗精神晶石远没你们重要。”说罢，她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徒留三人在病房神色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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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井：也被称为灵魂黑洞。陷入神游的哨兵或者被情绪淹没的向导意识最终消失的地方。从肉体上来说没有死亡，但是已经几乎不可能再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