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印象中還沒聽到鬧鐘的聲音，研判是生物鐘作用下已經習慣早上5點的打工所以即便今天沒有早班也很習慣的就醒來了。

秉持不浪費任何一點時間的精神，睡回去的選項幾乎是還沒萌生就被扼殺。正想坐起身的時候才意識到，身上還有另外一個重量。

微微側過頭，與自己同樣淡金的髮色在一片昏暗中還是相當顯眼的反射著光線，以及那張許久沒有這麼近距離觀看的熟睡臉龐，從嘴角上揚的角度看來，不知道是做了甚麼好夢。

想起昨天一整天戲劇般的起伏，發生的事情多到不知道從何整理起一團亂的思緒。

早上還沉浸在自己的低潮中，中午只是想吃個飯而已出門遇到滂沱大雨不說，還遇到了鶴姬八千代這個不知道該說是好是壞的人。不過有賴於對方有意的推了一把，自己內心的火又重新燃燒起來。

接著…

空著的右手幫還在熟睡的人順著頭髮，被佔據的左手絲毫無法動彈，從指尖能感受到對方偏涼的溫度以及無意識仍緊握著的力道。妹妹的左手橫在自己的腰間，整個人幾乎是半趴到自己身上糾纏上來，完全沒有掙脫的空間。

想到昨晚電話那頭告知妹妹昏倒又發燒，自己一路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趕去學校。珠緒看到自己時那一臉驚訝，大概是被那麼狼狽的自己嚇到的樣子。

明明才結束revue，對方還是很好心的幫忙接過手中採買完的塑膠袋，讓自己空下雙手能夠背起妹妹。

「說起來…到底有沒有好好地吃東西呢，那麼輕，雖然應該不會長身高了…」

想起昨天背上的重量，完全想不到這個小小的身軀怎麼有那麼多能量活躍在舞台之上，怎麼能有那麼多超乎想像的表現…

從『戲劇慶典』的二幕開始，很好的掌握『戰車』的變化，看到那個再次蛻變的妹妹時，曾經的感受有一瞬間又湧了上來…究竟要多努力的向前奔跑，才不會被你這麼快追上。

即使在一群高中生之中，在一群那麼優秀的人之中，最小的妹妹仍能用自己的光芒閃耀其中，飛速的成長著。感到高興與驕傲、糾結與矛盾的心情交纏著。

而最矛盾的是，明知道這副體弱的身軀很難支撐這麼多的重負，在她這麼快速成長的同時，健康卻不見得能跟上她的天賦…

那麼耀眼的光芒，如果不是受制於硬體的限制…

「這裡是…啊！お姉、ちゃん？」

「早安，栞。」

將對方剛睡醒的朦朧、意識到甚麼的慌張、看到自己時眼神中開心與難過，所有的變化都鉅細靡遺的看在眼底。

「還很早喔，再睡一下？平常沒這麼早起吧。」

「嗚嗯…お姉ちゃん也一起…」夢大路栞半瞇著眼，雖然前面有一瞬間驚醒，但確認對方還在眼前之後湧上的安心感再度喚來睡意。

「被這樣纏著，我也哪裡都去不了啊…總之，再睡一下吧，要好好休息。」

「嗚嗯……哼……」

不知道觸了甚麼逆鱗，鬧脾氣的小動物鬆開束縛，嘔氣的翻過身去背對自己。

──青春期的國中生果然最難應付了啊。

心底暗自嘆了口氣，但看到妹妹似乎是因為躺到一片冰涼的地方而不自覺的縮成一團，還是於心不忍的抱了過去。

懷中的生物僵直了一下，隨後便放鬆的將整個身體往後靠，呼吸漸漸歸於平穩…

伴隨上進的鬧鐘準時作響，再度睜開眼睛迎接一天的開始。

深知妹妹是會小賴床的類型，夢大路文也沒有堅持把對方叫醒，反正還是做完早餐打理一下再來叫對方仍綽綽有餘的時間。

一如既往，起床的時候姊姊已經準備好早餐。明明應該是陌生的環境，但半夢半醒之間仍能循著昨天的記憶走到浴室洗漱讓自己清醒一些，坐到餐桌前跟姊姊一起享用早餐。

「那個…不、不要看過來…抱歉。但現在就先當作聽個無趣的故事，之後…等到結束之後，會說清楚的…」

身為舞台少女，每一個腳步、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神情、每一句台詞，哪怕是外行人看不出的細微的差距，對於同是出演者的人而言都是天差地遠的不同。

舞台少女每天都在進化中，今天的自己只會比昨天更加完美。

但是，偶爾總會有些意外。

「文さん～今天的動作有點遲鈍喔？是昨天太過不『節制』了嗎？」粉色頭髮的人一臉不壞好意，在下戲的中場休息時間馬上就跑來關懷起他校的成員。

「比起跑來說些意義不明的話，你應該回去跟晶他們好好討論一下剛剛的演出吧。」一個正眼也不給對方，完全不用思考也知道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後輩一定是發現了才會跑來。

「之後會跟晶前輩他們討論呦，但能夠詢問到其他學校的前輩的意見，這種機會這麼難得，不把握一下怎麼行呢～」

「やちよ前輩！我…有個地方不太明白…可以幫我指導一下嗎？」

在鶴姬八千代的手拍向目標的左肩之前，夢大路栞搶先一步抓住對方的衣角制止了動作。

帶著請求的眼神由下而上投射而至，鶴姬八千代瞬間意識到如果拒絕的話，可能自己不知道迷路到哪裡的良心會從十萬八千里外飛奔而來指責她的不是。

為難得能調侃前輩的機會流失嘆了口氣，鶴姬八千代還是心甘情願的跟著始作俑者回去自己校內的群體。

「喔～～文前輩跟妹妹和好了？」 「今天還是一起過來的吧，昨天讓栞ちゃん留宿了吧。」

「欸？真的？」「塁太遲鈍了啦～從今天的表現來看超～級～明顯的呦」

「うるさい…比起這個，我們還有一堆正事要做吧，你們是覺得自己的部分都沒問題了嗎」

開啟認真模式針對每個人剛剛的表現開始檢討，但只是點到為止，剩下的就交給原本的領導者，用她自己的方式帶領大家。

今天的『死神』與之前咄咄逼人的氣勢完全不同，但完全不減她在台上搶眼的程度，甚至可以說是變得更加耀眼。

如果說之前是讓人毛骨悚然、驚心動魄，害怕下一秒對方就會揮下手中的鐮刀收割靈魂的『死神』的話，今天表現出來的就像裹著長著天使翅膀的『死神』，令人不知不覺被吸引著，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獻出自己的靈魂，明明失去生命卻又感受到新生的曙光。

看見不同一面的『死神』時，在一年級生的讚嘆中，音無一愛向夢大路文投以感謝的目光與微笑，雖然還是被對方很不自然的別過頭迴避了。

眼神一一掃過會場內他校的成員，雖然不確定過了這麼多天後的現在哪些人還是那個舞台上的競爭者，也不知道那個舞台上是不是真的最後勝出的人就能成為『未知的主角』。

反覆咀嚼『未知的主角』這個詞彙，老實說自己並不完全被這個神秘的位置吸引。主演的位置固然重要，但即使不是這個『戲劇慶典』，每個主演的位置也都很吸引人。當然這是難得的機會，但並非一定、必須，能成為的話固然最好，自己也當然會盡全力去角逐，只是說努力過後即使無法站在那個聚光燈之下，自己仍然會再在下一次繼續努力。

唯獨一個舞台，如果不在高中最後一年站上主演的位置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只有席格菲特的學生能夠演出的，『Elysion』。

現任的王者注意到目光，絲毫沒有畏懼的對上視線，踩著高傲的步伐領著一眾騎士隨行，腳步最後停在一步的距離。

「一直盯著我們，有甚麼問題嗎，文」由上而下睥睨的神情，渾身散發著比平常更甚的傲氣。完全不在意整個會場的目光因為他的舉動全都投射過來，好像只是在進行很平凡的打招呼一般。

換作是以前的話，一定會閃避正面衝突吧。面對這令人畏懼的強大，挑戰失敗那麼多次過後完全不覺得自己能做得到的恐懼感，害怕再次失敗後會聽到的流言蜚語。

但如今卻已經不會顫抖，甚至在面臨這堵高牆時有了想要超越他的慾望。

「只是因為在意視線就浩浩蕩蕩過來了嗎，你也變得太在意小事了吧，晶？」

「ミチル不覺得喔，文不是沒事會一直盯著別人的人吧，所以一定是有甚麼話要說吧？」護主的宰相一如既往總是站在王者身旁，幫助對方應付不擅長的局面，雖然這個不擅長可能就囊括舞台之外的全部。

「也算不上甚麼大事，只是…」

在眾目睽睽之下果然還是有點在意，但如果就這麼打住的話就好像否決了自己內心燃起的火焰，那個準備好將所有一切燃燒殆盡，燎原的火焰。

「不會再輸了。最後一次的『白金皇君』之位，我不會再輸的」

「有趣！無論什麼樣的挑戰，我來者不拒。」

兩人間的戰火一觸即發，但中斷他們的不是熟悉的手機鈴聲，而是聖翔B班提醒休息時間結束，請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準備排練下一幕了。

就像席格菲特一眾離開時裡頭的成員還在緊張詢問自家其他成員現在是甚麼情況，凜明館的某個後輩也是慌慌張張抓著他的同屆以及波瀾不驚的前輩。

在當事人回過頭的時候又是想開口詢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最後只能把所有好奇與疑問吞回肚中，乖乖回到排練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