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同

情況慢慢在好轉，雖然還沒得到實證，但這陣子的練習不再像過去一樣只有滿滿的疲憊與痛苦，看著劇本也不會只剩下味同嚼蠟一般死記硬背每個角色個性與台詞，雖然跟最初的熱情比起來還相差甚遠，但就像從0到1一樣，即使只是漫長過程的一小步但同時也是前進的一大步。

也因為晚上三不五時會被召喚到地下劇場，登上那個舞台必須卯足全力，而柯羅斯也好像會進步一樣比起最剛開始已經靈活不少，越來越難應付的對手導致每次都好像得燃燒所剩的每一點一滴生命才能獲得勝利，幾次下來漸漸感受到體力透支。

平日本來就還有席格菲特的練習、課業，中午跟課後也都還有學生會的事要處理，期末公演雖然還有半年但也進入準備的階段。根本沒有任何一絲喘息的空間，可以說只要眼睛還沒閉上就得不停全力衝刺、奔跑在每個事情上。

為了無愧於『翡翠皇君』的位置，為了維持自身的驕傲，必須做到、做好每件小事…

在學生會室睡著了。

文醒來的時候只剩下晶還坐在她的辦公桌前，透過學生會長身後的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頭已經漸暗的天色。文對於自己的鬆懈與失態感到有些難堪，畢竟這段睡眠時間拿來工作的話或許她們就可以結束今天的工作了。

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先被打斷。

「如果不行了就該回去，在這裡死撐也只是成為拖油瓶罷了。」

「什…？」

「夢大路文，你現在這樣還是那個跟我勢均力敵、競爭王者寶座的你嗎！我可是不會在原地等你追上來，如果你只打算一個人滿足於並死撐著『翡翠』的位置，再下次我也還是會把你擊落舞台！」

文有些難以置信眼前的『白金皇君』突然說了些平常根本不會提起的話題。但看她那麼認真的樣子也知道不是玩笑話，應該說舞台笨蛋根本就不會開玩笑。

雖然難為情，但還是好好接收到對方想傳遞的訊息，而且晶也說了現在這樣只是拖油瓶的程度，心裡雖然不滿但也無可否認。

「…我知道了。晶，謝謝。但是那個王座我會奪到手的！」

走出學生會室的時候果不其然在外看到另一個友人，滿臉的笑容就知道一切都在他的如意算盤上。

「晶這個舞台笨蛋真的很不會說話呢～」

「但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吧，我還沒想過她會突然說出口呢…果然是你跟她說的吧？」

「嗯？未知留我只是希望晶保有競爭對手，能不停進步喔？但是，我也希望文知道『高貴皇君』不是單一獨立的存在。」

文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以她所認識的未知留來說，前半句以晶為出發點的設想非常合情合理，但後半句就跟剛剛學生會長一樣。

仔細回想雖然三人是很久的同學也算是好友，只是晶與未知留在過去幾年就是互相搭檔前進，自己跟晶則是互有來往的競爭關係，跟未知留自然就不是同一陣線的人。

像現在這樣突然收到帶有他們風格特色的關心，只能說是稀有…

「真不知道妳們突然搞甚麼鬼呢…但，之後也請多多指教了，未知留。」

回去宿舍的路上遇到八千代跟美帆，一個調笑說沒想到總是斯巴達式拚命的前輩居然工作不認真還早退，另一個則很熱情體貼的說如果前輩遇到甚麼麻煩需要幫忙的話她都可以幫忙。

文告知兩人自己是得到學生會長的恩准翹班的，雖然還是有點過意不去，但顯然跟自己的不好意思比起來兩個後輩就沒怎麼當一回事，兩個風格迥異的人用不同的方式示意是前輩太小題大作。

「文前輩讓栞多來幫忙的話那就沒問題了啊～只是幫忙泡紅茶也可以喔？」

「容我拒絕，別隨便使喚栞。」

知道八千代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吧？但總之，在提到妹妹的事情時文還是不能隨便鬆口通融，現在這樣偶爾讓國中生來幫忙已經是最底線的退讓了。

「但學生會那邊就先交給妳們了，可別搞砸啊…」

「文前輩放心！而且還有晶前輩跟未知留前輩在，一定沒問題的！」

難得早早回到宿舍，手機也十分平靜，看來惱人的長頸鹿跟鼬鼠今天也難得體貼了一把。抓住機會舒適的泡了個澡放鬆過度疲勞的身驅，拖著暖呼呼又沉甸甸的身軀回到房間，趴到床上的瞬間沉重的眼皮幾乎是馬上就貼合在一起。

隱隱約約聞到紅茶的香氣，掙扎著睜開眼，瞥了眼床前的鬧鐘，時針停在7的位置，窗外也已經一片天明。

昨晚就這麼趴在床上就睡著了，但身上卻罩著厚外套…

「早安，姊姊。我做了一點飯糰，還有紅茶也剛泡好，趕快起來吃吧？」

「早安，栞。還有…謝謝。」

自從上次的小意外之後，文有意無意的總會避開栞。以往早上會一起吃早餐、去上學、去練習，放學後如果時間還可以就會一起回來，晚上偶爾會一起出去慢跑或聚在一人的房間聊天。

現在更多是文一個人走，比妹妹更早起就直接去練習，午餐也會避開，即使在學生會遇到也會有其他人幫忙照看，晚上又因為地下劇場的關係而歸期不定。

但即使是這樣，栞沒有抱怨也沒有改變一貫的態度，找到機會或時間仍然會直闖姊姊的房間，像現在這樣簡單的準備一些餐點一起享用。

總想著稍微拉開一點距離等平復好心情之後一定就能和好如初，有時會因為栞一直追上來而有些厭煩，但同時也會對自己居然產生這種心態而覺得厭惡。

外表上還是會演出好姊姊的樣子避免尷尬，文知道栞一定有感覺到不同，但既然妹妹沒有追問或表現不同，自然也就維持這微妙的平衡。

吃完早餐姊妹倆稍微休息了一下，應著栞的提議，文與栞一起到了練習室。

雖然是假日但仍有辛勤的學生在裡頭自主訓練，姊妹倆也就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栞還是一樣呢，一天不伸展筋骨就變得很僵硬，每次都要拉很久。」

「嗚…我也不願意啊…」

幫妹妹壓背、抬腳、支撐，一整套伸展做下來就花了不少時間。

正式開始練習時馬上就吸引周遭其他人的目光，身為『翡翠皇君』的文已經習慣校院內大家崇拜『高貴皇君』們的瘋狂，也習慣他們對著自己評頭論足。但可能是因為今天只有栞在身邊而沒有其他皇君，導致今天的議論聲都集中在姊妹間的較量上。

平常一起練習時也沒少聽到妹妹的光彩更勝姊姊這樣的言論，有時也會因此心神不寧盯著栞起舞的身姿而分心。但今天不知為何，文並不那麼在意周遭的聲音，沒有以往害怕、不甘心的心情，但也不是甚麼開心、喜悅的氛圍，就好像這些嘈雜聲是從千里之外傳來的，打不進已經層層防衛的內心。

像過去每一次一樣，兩人的腳步非常默契和拍，不停前進、後退、繞著圈，一手十指緊扣另一手則摟著對方的腰。文看著眼前妹妹認真投入又真切的笑容，那完全信賴著舞伴會好好接住自己而放心地做出下腰或倚靠的動作，以及每次如同預料般被接住時便會抬頭綻開的幸福微笑。

突然想起，應該只是最近的記憶。在某個假日的下午，妹妹端著紅茶與蛋糕來到房間，兩人一起度過的恬靜時光。那個時候，栞的臉上也是像現在一樣的，輕易就被滿足的微笑。

也跟夢裡那個站在舞台上，朝著自己伸手，燦爛奪目的笑容一樣。

矛盾複雜的心情又一次湧上心頭，文向後退的腳步一頓，來不及反應的栞右腳直接踩在對方腳背上小小的翻了一下，在身體失去平衡時文趕緊收緊攬在對方腰間的手讓栞靠到自己身上並阻止她再試圖用受傷的腳站立，一把抱起妹妹直接帶到練習室的角落處讓對方好好坐下並伸直雙腿。

文蹲坐在一旁，一手抓在對方的小腿的位置支撐，另一手則握著腳掌輕輕的轉了幾個角度確認受傷的程度，即使栞說沒事但從緊繃的肌肉及在一些角度下會緊縮的神經就能判斷出的確有傷到。

快速從置物櫃裡拿了固定用的白貼再回到栞的身邊，雖然並不是太嚴重的扭傷，大概過兩三天就會好，但還是謹慎小心的先固定好受傷部位以避免二次傷害。

文緊皺著眉頭，手上動作一刻不停，懊悔因為自己剛剛的走神導致栞受傷…

之前也有過，因為看到妹妹在練習時翩翩起舞的模樣，綻放出的光芒過於刺眼而萌生了希望那道光能變得黯淡的願望…雖然那都是轉瞬即逝的念頭，而那時的文也只是站在一旁觀看的第三者，所以僅止於想。

然而這次是真的，因為內心的恐懼而停滯，害得原本閃耀的光被中斷。

「文這樣可不行呢，居然害可愛的後輩受傷了。」

未知留站在一旁，身邊還有看來也是來練習的雪代晶，一言不發的看著兩姊妹。

沒有甚麼好辯駁的餘地，文默默低下頭沒有給予回應，未知留則是提議眼下這個情況應該由加害者好好負起責任去照顧受害人，不容分說就決定讓文帶栞回去好好休息並照顧她直到傷勢痊癒。

看著仍亦無所動的文以及有些尷尬又緊張解釋沒關係的栞，未知留笑著跟栞說要借走她姊姊幾分鐘，晚點再回來。

「如果自己消失、離開，栞就不會再受傷了。文該不會是這樣想的吧？」

直接被切中紅心，文別過頭去不看精明的友人，這種尷尬又難堪的事情怎麼樣也不可能說出口。

「未知留覺得，如果文在這種小動作、惡作劇上真的有那麼厲害的話，晶就不會成為『白金皇君』了也說不定？」

「而且，這種不負責的想法可不行呢。逃避可不是身為『高貴皇君』應該做出的事情……然後，我們相信文會再追上來，所以也會不停向前走。當然，最後怎麼決定就是文自己的決定了。」

說完話的未知留推著還猶豫著的文回到練習室內，走回栞的身邊帶走一起來練習的晶，再次留下姊妹倆獨處。

最終，即使栞一再強調自己沒問題，文還是背起妹妹成為代步工具，穩穩的帶著對方回宿舍。

「如果哪天栞不需要或討厭姊姊了，就會讓妳自己走的。」當栞還在抱怨的時候，文淡淡的回了這麼一句話，不像平常惡作劇的調侃，只是非常平淡平和的一段陳述。

栞沒有反駁，只是收緊環在對方頸部的雙手，把頭埋到頸側，過了一段時間後突然笑出聲非常開心的回答著：

「那姊姊一輩子都不能離開我了，約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