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拜『戲劇慶典』的成功所賜，事情推動得比想像中更加順利。

乘著四校聯合學生舞台的成功聲浪，順利製造投下『校園聯合共演』的話題，掀起各式各樣的討論。

最終在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凜明館x席格菲特、聖翔x芙羅提亞，兩場共演舞台被敲定。

雖然一度也有凜明館x聖翔的風向大好，畢竟一邊本就主打和風，而聖翔裡也剛好有千華流的接班人，師門、流派的對決當然會引起觀眾的興趣，以及另一頭也有聖翔x席格菲特的呼聲，菁英的對決總讓人驚心動魄。

但最終這些都被更強烈的肉食人性給蓋過，畢竟大家更想知道，突然掀起的『背叛』戲碼究竟是甚麼樣子。

「我說你們，完全把我塑造成暗黑反派了啊…」夢大路文無奈地看著兩個志同道合，看熱鬧不嫌事多的人，滿心無奈。

「很有趣啊～文さん的確是從席格菲特頂著『翡翠皇君』的身份逃走的呢。」

「是啊是啊～而且珠緒上次也有說，文那天違反規則跳上舞台，搶下她原本即將獲勝的戰果呢！」

「那、那個，我不是那個意…」「珠緒沒關係啦，文自己心知肚明的～」

音無一愛打斷巴珠緒的解釋，笑瞇著眼看向夢大路文，而對方臉上除了對她們惡作劇的無奈之外，絲毫未見尷尬或生氣的神情。

「再來只剩下劇本，要怎麼說服晶他們，把只屬於席格菲特的『Elysion』端上這次的舞台。」

「而且畢竟是屬於席格菲特的劇本呢…要讓凜明館的人出演的話，感覺難度上…也是一大障礙呢。」

「我會好好訓練她們的，やちよ先關注在怎麼讓學生會同意吧。」

避免鶴姬八千代點燃場外不必要的戰火，夢大路文趕緊在星星之火燎原之前澆熄身旁已經有點躁動的火苗。

雖然凜明館一眾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比起過去已經有顯著的成長，但要說踏上與席格菲特相襯的舞台的話，多少還是稍嫌青澀。

「總之，栞跟やちよ先回去吧，席格菲特那邊也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吧？要多注意一點，別累壞了。」

「不、沒關…」「好的～那我們就回去咯～還有好多文件要處理呢，下次再讓我們過來的話文さん要請客的呦。」

鶴姬八千代拖著還有些不甘願的夢大路栞離開，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夢大路文的後半句是說給妹妹聽的，也看得出體弱的妹妹明顯狀態不好，尤其是過程中幾度要閉上的雙眼，靠著意志力死撐才沒有倒在桌上。

夢大路文也有些後悔，這幾天晚上都會跟妹妹傳訊息或打電話，互相更新彼此的一天發生了甚麼有趣的、無聊的、開心的、難過的事情。兩人的話題一開就完全停不下來，常常是夢大路文發現對面的聲音已經細不可聞，跟說夢話別無二致時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很晚，趕緊跟對方道晚安並催促對方休息。

每天晚上都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多注意，結果隔天還是一發不可收拾。

「文？」

「抱歉，分神了。我們開始練習吧，時間可是不等人的。」

自那場與音無一愛的revue之後，夢大路文在訓練的方式上也做出調整，就像對方說的一樣，因為自己一直是這麼訓練自己，在席格菲特也一直是受到這樣的訓練，但這並不是凜明館的風格。

不能將過去的一切強加在現在之上，更不能將自己的一切置於別人身上。

也跟巴珠緒好好的說清楚了，復興演劇科的路上勢必需要更多更多的努力，但自己這個來自席格菲特的風格，絕對不是凜明館必須的一部份，或是能成為凜明館未來的一部份。

『戲劇慶典』無疑是她們成功的第一步，證明她們的方向並沒有錯。而這次的聯合公演就是下一步，一定要好好站穩腳步。

所以現在就讓巴珠緒用她們最熟悉的方式訓練，自己只要在適當的時機修正一些小細節，其他時候讓她們更多去自我發揮，因為這就是凜明館的風格，不需要特別去模仿誰，自由奔放、輕鬆愉悅的風格。

「塁，動作慢了喔，這裡要再更果斷一點」「是…是！請讓我再做一次！」

「ゆゆ子，休息時間差不多結束了喔？」「嗚嗚嗚…知道了…」

──

落魄騎士在新的應許之地重獲新生，向新的君王宣誓效忠，獻出自己的一切。

然而，君王所必須的並非騎士的一切。

君王曾經失去過他的領土，至今也仍努力的收復疆土。但君王有他的治國之道，有他與眾不同的國家。這裡是騎士新生的家，卻不是騎士永遠的歸所。

在騎士再次啟程之前，他必須確保這個新的家園不會再受戰火摧殘，不會再被毀滅。

所以他必須跟這個自己也很喜歡的、收留他的國家一起變強，才能放心地再踏上自己的旅程。

──

「跟凜明館一起演出『Elysion』…？」

「不行，這是只屬於席格菲特的戲劇，是不會也不可能讓其他學校出演的。」

雖然是學校高層發來的要求，但出演者是學生，如果演員不同意的話，他們也沒辦法找到其他人來替代演出。

所以當鳳未知留看到這份公文時，第一時間馬上否決這個提案。

「也並不完全是『Elysion』，畢竟演出的人數不同，只是以『王位之章』為基底作出改編。」

「那也一樣是『Elysion』的一部份，是不被允許的。」

掐死任何的可能性，劉美帆的話語猶如白紙黑字的公文，馬上被否決。

「這不是很有趣嗎～畢竟我們也不可能演…是叫『凜命記』嗎？完全不同程度的劇本呢。」

「當然不可能演別人學校的劇碼呦，這樣可是會失去王者的風範。」

「那就…」

「不，還有很多別的名著不是嗎，何必執著於『Elysion』？」

鳳未知留知道最不能陷入文字遊戲與纏鬥的對象就是眼前的鶴姬八千代，字詞間偷偷置換概念，如果等落入陷阱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但、但是，這樣就失去兩校共演的獨特性！只是演出誰都能演的戲劇的話，這樣就沒有意義了…」

「而且我…我…雖然是出於私心，但我想跟姊姊一起出演，『Elysion』！」

「不…」

「投票決定吧。大家說的都有道哩，那就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吧。同意，或是不同意演出『Elysion』。」

在鳳未知留反駁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雪代晶率先發話。王者無所畏懼的眼神掃過在場其餘四人，隨後只是簡單的在一張白紙上寫了幾個字，簡單的對折後放在桌上便起身離開。

剩下的四個人也停下爭執，分別找了紙寫下自己的立場，放到學生會長的桌上後便也離開了學生會室。

「都決定好了吧，那就來揭曉答案吧。」

在外等候的雪代晶確認其餘四人都沒問題之後，領著眾人重回室內，走到自己的桌前將紙條一一攤開。

「果然。」

『白金皇君』並未公布答案，帶著笑意讓其餘四人自己過來觀看結果。

「這…怎麼可能？」 「為甚麼…ミチル前輩？」

五張紙條上五種不同的字跡，不約而同寫著──同意。

「王者是不會畏懼挑戰的，而且是不會輸的。」

「就知道晶會是這個答案，身為『蒼玉』，ミチル必須跟上啊。」

「為了不輸給凜明館，為了不失『高貴皇君』之名，從今天開始要加緊練習了！」

「喔…喔！我一定會跟上晶前輩的！」除了高昂的柳美帆之外，其餘三人並未應答，只是正視著睥睨一切的『白金皇君』。

當雪代晶提到『高貴皇君』時，凜冽的目光掃過在場四人，不帶任何留情，彷彿已經看穿一切但絲毫沒有動搖。

無聲的宣戰布告，帝王的餘裕，優雅的在王座之上等待挑戰者來臨。

一旁的宰相，哪怕沒有帝王那麼從容，卻也帶著絕對的自信。相信自己無堅不摧的王國，相信自己唯一的王。

──

關於騎士的消息傳回了原本的王都，一時間鄉村市井都為曾經效忠自己國家的叛逃騎士感到不齒，但得知騎士的容身之處只是一個即將迎來日落的國家後，人們也只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笑話看待。

直到有一天君王聽到了，騎士準備重新踏上旅途。

身旁的宰相罕見的露出緊張神色，君王卻只當作一般的軼聞，毫無任何興趣。

君王透過宰相的神情與目光，看到了老友所擔憂、隱匿之事。他更沒有遺漏其中藏著的一點點期待的光芒。

難得在平穩已久的千秋時代迎來一點點波瀾，君王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雀躍。期待這一點點波瀾能引起什麼樣的蝴蝶效應，還是只是像小小的石頭落入大海，無法掀起滔天巨浪。

他、他們都期待著，無法預測的未來。

──

經過一整天的訓練之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喝了睡前的牛奶，好好的洗漱了，放鬆的趴到軟綿綿的床舖上，差點一瞬間就被拉進誘人的夢鄉，在最後一刻想起今天還沒跟姊姊說到話，又趕緊抓來手機撥通置頂的那個電話。

「お姉ちゃん！席格菲特這邊已經同意了呦，演出『Elysion』！」在接通的一瞬間夢大路栞難掩興奮的與對方分享好消息，只是另一頭並未如馬上回應預期中的喜悅，而是陷入沉默沒有任何反應。

夢大路栞才把手機拿到眼前確認自己並未撥錯電話，確認螢幕上的確是姊姊的字樣以及那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會用的柚子醋圖樣。來不及細想其他原因就聽到另一頭傳來姊姊的聲音。

「那真是太好了呢，終於踏出我們夢想的第一步了。」

總覺得聲音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如果能看到對方的表情的話，應該能更確定這股不對勁究竟源於何處…

對話那頭好像細碎的又傳來了令人安心的聲音，只是已經無法排列字句正確的順序，眼皮愈發沉重，眼前的光越來越黯淡。被招入夢鄉的最後一刻好像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懷念的『晚安』，不知道自己的回應有沒有也傳遞給對方…

「真是令人放不下心啊…只能拜託やちよ去看看了，是說這都第幾次了。」

「果然下次還是叫栞至少要先乖乖躺好蓋好被子再說吧？感冒可就麻煩了。」

手指在螢幕上快速點擊著，傳出去的訊息沒有幾秒就獲得對方的回應，反正就是一如往常的調侃。至少那傢伙調侃歸調侃，每次都還是會幫忙去妹妹的宿舍確認那個小孩子至少有乖乖蓋好被子關燈睡覺。

彼此常常互相吐槽說「請不要把國中三年級即將高中的人再當小孩養了」，但終究這群姊姊們還是無法克制自己關愛小孩子的心，始終有形無形的給予年紀最小的孩子更多關懷。

退出了與鶴姬八千代的聊天視窗，點開曾經並肩的同期傳來的訊息。

比夢大路栞更早，『蒼玉皇君』率先敲響戰鼓。

另一頭寫著為了秉持雙方起跑點的公平，傳來多個關於『戲碼A』選拔時的影片，其中就包含『教皇』與『戰車』的對戰錄像…

雖然不明白『劇團A』是甚麼東西，但既然對方都說待在幕後觀賞很多場大家的精彩演出了，自己也沒有甚麼理由拒絕多學習一些別人的精華。

「因為，我也很想看看，認真起來的文跟栞能做到甚麼程度。」

「這次，請不要讓我們失望了。」

手指輕拂在前面兩個字之上，難以言喻的心情滿溢在胸口。

大概，一直以來他們都明白，也都看在眼裡的。可惜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突破僵局，也沒有人預料到，故事會這樣展開。

自己也未嘗沒有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如果像雪代晶一樣有個同年的得力助手、如果自己能夠更好的處理那份因為壓力與流言而逐漸扭曲的心情、如果…各式各樣的如果。

但是，在這個時間線上已經不存在『夢大路文沒有離開席格菲特』的可能性，那條時間線上會發生的事情也不會交錯到這條獨特的時間線上。

「當然，舞台上見。」

已經交錯的光芒，剩下的話，留到舞台上再說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