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將死之王啊，你難道沒有聽見嗎，人民們哀鴻遍野的訴求；你難道沒有看見嗎，將士們憤恨不平的眼神？』

『我看見的，只有在你身後，重建家園的道路。』

『多麼驕傲、多麼自我…眾叛親離的王，在死後的世界好好懺悔自己的罪吧！』

…

「好，兩位辛苦了。其他人也試試看吧。」鳳未知留打斷兩人的對峙，接著點名其他人上前排練相同的場景──騎士與國王的最後一戰。

「文～剛剛那個動作好厲害！我也想試試看！」

「所以說不要貼上來啊，身上都是汗。」簡直像每日任務一樣，夢大路文再度掙脫音無一愛的糾纏，還是滿足對方的要求拾起身旁的長兵器。

明明是面對空無一人的空位，但眼前卻浮現了穿著revue服裝的雪代晶，一臉王者的餘裕，絲毫沒有任何破綻，舉著武器等待挑戰者進攻。

『我看見的，只有擊敗你之後，就能重建家園的道路。』 「嘖…」

回想起剛剛那場戲，雖然只是練習而已，但對方扮演的將死之王在氣勢上完全壓過自己。雪代晶完美的演出了王者的氣息，哪怕身陷絕境、處於戰力的弱勢，仍然保持王者的風範，傲視著所有挑戰，毫無畏懼。

反倒是自己，在對方的氣勢之下失了分寸。

『天賦完全是不同等級的啊～』 「嘖！」

「文！」

後背上突然壓來的重量中斷了演示者的動作，第一時間還處於恍神狀態的夢大路文錯過了像平常一樣斥責對方的時機，音無一愛像平常一樣調笑著緩和氣氛才讓周遭吸引來的目光慢慢又回到各自專注的位置。

冷靜下來的夢大路文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不知不覺又落入跟以前一樣的窠臼中。面對強大的對手，好像沒有任何勝算，輸了一次又一次之後開始懷疑，懷疑自己真的能贏嗎？

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企及的光芒。

曾經的『翡翠皇君』在漫長的追尋下，漸漸迷失了自我。

「文～表情很可怕喔？」

「我啊，那時候說了希望看到文盡全力的舞台，但絕不是文勉強自己站上的舞台喔？」

「我不知道文到底經歷過甚麼，但，既然都要面對了，就不要顧忌那麼多了啊～我想看到文拋開所有包袱，開心的站在自己的舞台上呦！」

溫暖的陽光劃開原本還一片陰暗的天空，一道亮光照亮原本死氣沉沉的大地，世界才慢慢恢復光明與生氣。

又一次被對方點醒，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還是很感激對方給予的溫度，那個總是適時驅散冰涼的溫暖。

「呼…所以我說，講話就講話，不要貼這麼近整個人靠上來啊…」

「但是，謝謝……」

「啊啦～文果然最喜歡我們了對吧～」

「所以說不要…」 「お姉ちゃん！」

還在嬉鬧的兩人被一旁的聲音打斷，音無一愛在直覺領導下瞬間退了一大步，但又意識到甚麼似的，馬上跑去貼在妹妹的身上。

「栞ちゃん～長大千萬不可以變成像文一樣，傲嬌真的很麻煩呢～」

「いちえ你是在說甚麼啊，還有，不要隨隨便便就抱上去啊，快給我下來。」

一手揪著同校的友人把對方從妹妹身上拉下，還想好好訓話一番的時候，手臂上傳來無法忽視的力道，將注意力一下子又轉移到另一頭。

看著與自己相仿的眼眸，裡頭傳達著很明確的不開心，雖然語氣上完全相反的用著很客氣字句說著因為動作上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不好意思打擾學姊們的時間，但希望能指導一二。

再回過神的時候，音無一愛早就溜回凜明館的群體之中跟巴珠緒她們繼續排練，席格菲特那頭的四個人也在互相討論、指導中，但不管是哪個群體都沒有要把中間的姊妹帶回自己的團體中，就這麼放任她們獨自練習著。

「不對，跟劍不同，長兵器在轉動的時候要更注意尾端的重量，不能只注意前段的部分。用手指去感受，不要過度依賴手腕的轉動，這樣很容易受傷。」

按著對方指導的方式再嘗試，雖然還是很生疏，但已經能做到在兩手間順利轉換，失衡掉落的次數也少了許多。每次角度錯誤時，夢大路文都會先一步按住棍棒，避免妹妹被自己手中的武器擊中。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因為身高的緣故，如果被打中的話都是直直的朝腦袋敲上…所以一直能聽到另一邊音無一愛或是田中悠悠子的哀號聲…

「在練習的時候不可以分心。」「對不起！請讓我再試一次！」

雖然是很嚴厲的語氣，但夢大路栞看到了，姊姊的眼神跟前幾天不一樣。前幾天都是帶著逼迫般的強硬，但現在，雖然還是很強硬，但明顯變得柔軟許多。

回想起剛剛跟姊姊纏在一起的音無一愛，果然還是很不甘心，總是透過各式各樣的人看到姊姊不同的一面。但也很感謝她們…因為有很多關心姊姊的人在，所以她們才有走回同一個舞台的機會。

所以自己也必須變得更好，才不會輸給任何人，才能讓姊姊看到自己。

──

騎士面對著眼前一片生靈塗炭的疆土，眼神失去了光，只是麻木的調動著軍隊，駐紮在原本生意盎然的土地之上。

沒有不流血就能結束的戰爭，騎士的夢想，必須踏過無數無辜的生命。

儘管能獲得部分的支持，但一定也有部分的人們更願意維持現在的生活，擁護他們的君王。

而他必須去掠奪這些人的堅持。

騎士能感受到，朝著夢想更進一步的喜悅，踩在不知道哪具無名屍首流出的血泊的悲痛。

『生命是一段不停失去的旅程，失去每一個寶貴的昨天，所以更珍惜每一個獨一無二的今天。』

旅人駐足在騎士身旁，越過一片煙硝凝視著遠處稀薄的陽光，伸手框住眼前的景色，再將視線框移轉到騎士身上。

『悲傷是因為在意，所以不可以忽視這份悲傷。請記住這份心情，並且為了能夠笑出來的明天，繼續前進。』

旅人再次邁出腳步，帶著血的腳印一步步向前，血跡也變得越來越淡，直到幾乎跟光融為一體的時候，旅人回頭露出了笑容。

陽光破開烏雲，正好照亮張開雙手的旅人，彷彿他們一起擁抱著整片荒蕪的大地。

──

「ミチル前輩這次不去阻止她們嗎？」

「不，我從來沒有介入過他們喲？」

鳳未知留笑著回答對方的問題，目光依舊注視在正在對戲的雪代晶與夢大路文。

顯然鶴姬八千代對這個答案並不買帳，鳳未知留也並未在意，細數起過往發生過的種種。

從剛入學時的針鋒先對，練習時的相互較量，在舞台上碰撞後因為棋逢敵手而逐漸理解對方。

兩人對『白金皇君』的執著都是最純粹的，彼此競爭、奔跑的步伐從未停止，期待能率先衝過終點線的同時又期盼著對方追上來。

但是跑道上總會出現各式各樣的障礙…鳳未知留則扮演著為雪代晶清理一切障礙的角色，為了看到對方率先抵達終點，不惜一切去剷除所有阻礙。

她從未介入他們的之間的較量，但她也讓雪代晶的道路更加平順。

如果可以的話，鳳未知留更希望能繼續看她們在競爭中成長，期待三人能夠在席格菲特創造出屬於他們的，最耀眼的『Elysion』。

所以在雪代晶失去對手的時候，她也感到惋惜與沉痛，但因為她是『宰相』，是約定好要輔佐『白金皇君』不停向前的摯友，所以她必須更專注於跟對方一起前進。

「這兩個人，本質上其實都是舞台笨蛋啊。」

鶴姬八千代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還在對戲的兩個當事人，馬上就理解了對方畫中的意思。

她曾經懷疑『蒼玉皇君』是不是暗中推動『翡翠皇君』的離去，但從對方真摯的話語以及眼神能清楚的明白，那樣的猜想根本是無稽之談。

宰相只承認一個王，宰相會鞠躬盡瘁幫助自己的王。

但無須從中作梗，因為競爭對手是讓王變得更好的存在。宰相深信王的能力，深信只會變得更強大的王。

那兩個當事人，明明演出的戲碼令周遭的人都不禁屏息緊張著結果，但他們的眼神裡燃起的，分明是因為彼此互相照耀而更加耀眼的光芒。

「是呢，我們周遭的舞台笨蛋真是～太多了～メイファン，我們也來排練吧。」

抓起一旁還在讚嘆雪代晶演技的同輩，為了排解心頭因為看到一齣好戲而燃起的激昂，只好偶爾也加入笨蛋們的行列。

因為舞台而起的熱情，那就也只能透過舞台來紓解這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