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虫群

早上八点，这个时间路上本该随处可见穿着同样制服的高中生们。但这里不仅没有学生的身影，也没有任何一个行人的存在。

地面干燥且没有灰尘，入眼的树木们全都没有了叶片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没有人类的声音、没有动物的声音、就连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没有。一刻钟前被暴雨所浸润的街道和学校，此时此刻安静的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也许是不想破坏这种静寂的氛围，我和身边的Apple谁都没有讲话，我也尽可能的放松着脚步，为了与这片冷寂融为一体，我们莫名的达成了一些奇怪的默契。

暴雨已经消失，整片天地重新恢复成了普通的灰色，我和Apple在茫茫的灰色中显得格外突兀。终于，在我们临近学校大门的时候，无尽的灰色里出现了一点点别样的颜色。

样式很常见的栅栏门上遍布了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整扇门全都锈蚀的不像样子，似乎只要轻轻一推，这道栅栏门就会整个散成一堆碎片。

这扇门……之前是这种样子的吗？

之前被拉着从学校里逃出去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拉着我手腕的女生身上。学校的大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像现在这样满是锈蚀的痕迹，回想起来我居然完全没有印象。

还有这些蓝色的荧光，难道是雨水残留下来的痕迹？可是为什么只留在这里的门上，其他的地方根本没有这些蓝色的荧光。

我放下了想去触碰大门的左手，暂时我不想要节外生枝，不明所以的东西还是不要去碰比较好。毕竟进入学校也并不是一定要打开大门。它的高度十分有限，比起防止入内的实际作用，这种门的象征意义往往要大的多。

控制着脚下的空间，我就像上楼梯那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栅栏门碰不到的半空。随后，在大门的正上方，我一步跨进了学校的范围之内。

几乎是同一时刻，当我来到了这片被一道门分隔开的地域，在我们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在这一瞬间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普通的灰色被挤压的将近消失，破碎的楼层倒悬于深红色的天空之上，原本是教学楼的区域现在只有一堆又一堆的废墟，莹紫色的杂草疯狂的吞噬着地面上的一切。

倒悬在半空中的楼层不停地有碎屑向地面跌落，红色、紫色、黄色、绿色、蓝色……各种不同颜色的碎屑撒落地面，空气中充满了难闻至极的异味，这片地域简直变成了一群超高饱和度色彩的狂欢。

寂静的氛围也随着荡然无存，碎块撞在地上的沉闷响声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鸣叫，尽管有很多声音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但眼前的画面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虫子，发出那些杂乱声音的东西疯狂的彰显着自己的身份。半空中和地面的杂草里充满了虫子的身影，我相信没人认识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们都是什么，要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会把自己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虽然我勉强可以接受它们的存在，毕竟我见过的类似重口味画面比较多。但是，它们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却要比指甲划过黑板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从我听到这些声音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想要把它们全都灭除干净的冲动。

“哦！我的上帝啊！这些都是什么！”在我旁边愣了好一会儿的Apple终于还是大声的喊了出来，

“Apple某简直要疯掉了！如果Apple某的妹妹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一边尖声的呼喊一边躲到Apple某的身后，我保证她一定会这么做的！哦！这简直太疯狂了！”

“给我安静点！”

Apple的喊叫就像是扔进水里的一块金属钠，虽然它没有变成闪亮的小球在水面极速游动，但效果可不比那个逊色多少。一秒钟之前还对我们熟视无睹的虫群们，转眼间却像是看到了最喜欢的食物一样锁定了我们。

无数道视线密密麻麻地游走在我的身上，尽管没有任何的实质接触，可我也觉得非常的恶心。

“哦…我、我的女士，它们、它们似乎对我们不是很友好。您知道的，适时的撤退不失为一种得体的表现。Apple某的建议是，或许我们可以……”

“已经晚了，安静点别说话！我来解决它们！”

在被无数道视线锁定的那一刻，我已经紧紧地握住了放在口袋里的美工刀。

与此同时，一道瞬发型的防御魔法被我在身边展开。我们周围透明的空气中出现了一层淡金色的屏障，二分之一秒的时间之后，一只丑陋到让我无法形容的虫子一头撞到了我们的身边。

虽然这家伙的速度很快，在它的同类动起来之前就已经撞在了我展开的魔法屏障上，但它的智力似乎不是很好，又连续撞了好几下之后，它好像才明白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这些东西，嗯…好像不怎么聪明。”

因为它撞击的力度实在太小，几乎没有对我展开的屏障造成削弱，因此我没有立即给它一刀。在正式开始交战前，我想尽可能的掌握它们的信息。

但仅仅只是两秒钟之后，我就后悔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啧，该死的！”

手里的刀刃轻松切开了这只虫子的身体，它断成两段的身体随之消散，但这东西刚刚的一个行为，却让我们现在的处境变得极其不妙！

我的身体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但遮天蔽日的虫群已然飞扑到了我们的面前。就在我的正前方，一只和刚才一样的虫子已经张开了满口的针刺，我们之间的距离几乎无限的接近于零！

接下来，只需要再不到半秒钟的时间，把我们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各种虫群就可以狠狠地把它们的口器刺入我们的体内。然后它们就可以吃到苹果和不同于普通人类的肉了。

说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我还可以这么冷静的思考，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害怕，我都要开始佩服我自己了。

看它们这幅要把我们撕成碎片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半个月没吃过东西的人突然见到了食物似的。不过，我可不愿意被这些恶心的家伙们当做食物。

被包围了？无处可逃？那种事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可能。

纷拥而至虫群如同高速路上相撞的汽车一样撞在一起，体型小的虫子被体型大的虫子一口吞进了肚子。而体型差不多的虫子们则撞在一起后互相啃噬着对方，一时间虫群们忽然乱成了一团。

至于在一旁当起了观众的我和Apple某，我们貌似很短暂的躲过了虫群的这次袭击。

看着被虫群们淹没了的那片空间，我不由得对这些东西更加重视了几分。尽管我及时的控制身边的空间从而让我们脱离了危险，但刚才无疑到了极度危险的地步。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只第一个撞到魔法屏障上的虫子。在我试着观察它的时候，它仅仅是张开嘴巴在屏障上咬了一口，我所展开的魔法屏障就像是肥皂泡那样一触即碎。

虽说那道魔法屏障只是我情急之下的反应，但它居然仅仅一口就咬碎了整个屏障…不，不是咬碎，是吃掉了整个屏障。那东西，它直接吞噬了我的魔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把我们看做食物的虫群才能那么轻松地逼近了我们的身边。

啧，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规模这么庞大的恶魔虫群，还有那只直接吃掉了我魔力的虫子，难道是某种新的恶魔物种？

大概是终于发现我们逃了出来，满天遍地的虫子参差不齐地发出了喊叫：“嘶——！！！”

紧接着，我们又一次成为了虫群的目标。

这一次我没有再去使用单纯的魔法屏障，那种可以吃掉魔力的虫子并非只有一只，和它相似的虫子仅仅我目前看到的就有不知道多少只。要是我的魔力再一次白白的被当做食物吃掉，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于是，赶在速度最快的虫子飞来之前，我在自己和Apple某的身边打开了一道将我们包裹起来的空间裂缝。这样一来，我们和虫群所在的空间就会被隔开，它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穿过断裂的空间，就如同电流不能通过断开的电路一样。

一般来说会是这样，至少以我迄今为止的经验来说会是这样。但经验这东西在面对变化的时候往往会起到反效果，这一次，我重新认知了这句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观点。

断裂的空间的确抵挡住了虫群的进攻，一头钻进空间裂缝的虫子们全部被转移去了另外的地域。不过我并不能将它们转移的太远，这些虫子不管跑去哪里，都绝对会造成极大的危害。所以我绝不能让它们离开这所学校！

如果只是几十或者几百只虫子，那么它们就会如同普通的恶魔一样无法穿过空间的裂隙。我的判断并没有出错，错的是敌人的数量。这些虫子、这些根本数不清数量的虫群，它们竟然硬生生地突破了空间裂缝的阻拦！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学校里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一般的电流的确无法通过空气传播，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空气都是绝缘体。但万事皆有例外，倘若电压足够大，那么即使是所谓的绝缘体也将不再是绝缘的了。”

虽然虫群不是电流，但它们此时却如同超负荷的电流一般，以绝对的数量轻易穿过了空间裂缝的阻挡，不顾一切地又一次来到了我的面前。

“啧，该死的，这些东西也太多了！”

再次转移，我们堪堪脱离了虫海的狩猎。但这一次获得的安全时间比之前更短，它们立即重新锁定了我们。再加上这片区域里几乎到处都是虫子，它们随时都可以向我们发起新一轮的捕猎。

与此同时，我还有了另一个糟糕的发现。这些虫子在强行突破我制造出的空间裂缝时，它们同时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蚕食裂缝中的魔力。

在这两个因素的双重作用下，我所制造的空间裂缝就连三秒钟都没有撑住！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我现在除了不停的逃跑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即使我已经在尽可能地消灭它们，但根本没有效果，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会减少一样！

忽然，就在我们又一次靠着空间魔法躲避之后，疼痛感同时从我的胳膊和大腿处传遍全身。

用力的咬着牙齿，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声音。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的身上已经被虫子留下了咬痕。上衣的肩膀那里被锐利的东西撕破，左边的长筒袜也不知不觉间被切开，直接就可以看到长筒袜下面的伤口。

但我现在可没有时间去在乎身上的伤口，虫群的狩猎已经开启，被当做猎物的我们只能无意义地用尽全力逃跑。

啧，怎么搞得，好像自从来到这边之后，我的身上就一直在增加新的伤口。莫名其妙的敌人就像是游戏里的无尽模式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的出现。

尤其是目前为止最为棘手的这些虫群，它们这种夸张到极点的数量为什么没有被发现？总不可能是一夜之间集体冒出来的吧？

用着最快的速度不停转移我们的位置，依靠这种方法我们暂且可以很勉强地不被当做食物吃掉。但情况已经越来越糟糕，追捕我们的虫群甚至不需要直接和我接触，仅仅靠着它们卷起的风就可以蚕食我的魔力。它们不太聪明的脑子似乎也在逐渐进化，就连最简单的战术都已经开始施展。

不久前才换上的完整衣服现在又变得满是裂口，我身上被咬伤的部位也不停的在增加，尽管伤口同时也在恢复，但恢复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增加的效率。如果继续这样拉扯下去，等待我们的只有慢性死亡这一条路。

该怎么做？要怎么才能甩掉这些恶心的东西？

拼尽全力闪躲的同时，我又一次庆幸着自己居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冷静的思考。如果出现一丝一毫的迟钝和犹豫，或者因为害怕而不知所措，那我们恐怕早早地就成为这些东西的食物了。

直接离开虫群覆盖的范围，修正之后再想办法解决它们吗？可如果它们追出了学校的范围该怎么办？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只盘踞在这片区域里，但我不能去赌它们会不会跟着我离开，万一这些虫子去到外面，那后果我不敢想象。

想办法一次性把它们全部解决吗？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好像没有时间让我去准备。使用大范围的攻击需要时间，可我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它们根本不会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如果能有谁帮我牵制它们一下，情况就不会这么糟糕了。但现在我的身边仅仅只有半颗苹果，它早就已经被吓的变成了绿色，根本连一点点都帮助都没有。

貌似从我们跨过那道门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自投罗网的猎物。嘁，难道真的没什么应对的办法了吗？按照一般的剧情设定，这种时候不应该有谁从天而降三两下解决所有的敌人吗？

如果真的有那种人的话，那就快点给我出现啊！

“去死！”

我大喊着瞬移到了一只体型大的出奇的虫子背后，美工刀的刀尖被我用力的刺入了它的背甲。尽管只要这一下就可以干掉它，但我却撒气一样的接连着在这家伙身上刺了好多下。

直到我第四次把刀尖刺进它背后的时候，那身硬壳突然紧紧地卡死了全部进入它体内的刀刃，即使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想要把刀身拔出来，但刀刃却如同石中剑一样纹丝不动。

我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它身上的后果立即显现，一根紫色的尖刺瞬间刺穿了我的手臂，而这已经是我尽可能躲避的结果，如果刚才执着地想要把美工刀拔出来，那么被刺穿的大概就是我的心脏了。

但是，摆在我眼前的画面并没有什么改变。虽然堪堪躲过了这根尖刺，可虫群已经对着我身上的每一处皮肤张开了它们的口器，只需要再过十分之一秒，我应该就要变成食物了吧……

呵，真是可笑的谢幕方式…看来，我好像要失约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不知道多久之后，我眼前的景象终于开始了变动。与此同时，被我期盼着的角色终于还是出现，几个简短但是很有力量的音节，仿佛是刻意卡着时间点一样的响彻整片天空：

“乾！狱！雷！巽！”

冲天的火焰卷起了我视线之内的全部虫群，一半以上的虫子在一瞬间便被高温化作了灰尘。紧接着满天的炽红如同切换歌曲那样变成了深蓝色的雷光，幸存与火焰之下的虫子在雷霆之下寸寸湮灭。

当最后一道音节落下时，浅绿色的微风带走了所有的尸骸。

终于，烦人的虫子叫声消失了。

“早上好啊，星野同学，”一头白色的长发映入了我的视线，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血红色的清澈双眼和白皙的不正常的皮肤，“需要帮助吗？我应该没有来的太晚吧？”

“呼——”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顺势抓住了对我伸出的一只手臂，“不晚，故事里的英雄都是这种时候才出现的。不过要是你可以来的再早一点，我也许会请你尝尝苹果。”

故事书里拯救局势的“英雄”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虽然是我认识的人，但我多少还是感到意外。毕竟，这应该算是我第一次以另一种身份和唐同学正式会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