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使一颗心免于哀伤

“那个药究竟是什么？”在二楼的房间里，6626和我一起解决着面前的便当，话题自然而然的来到了这个问题上。

“只是一种精神抑制药物啦，”将食物清扫一空的6626已经一鼓作气地躺倒在床上，望向天花板的她挥了挥手继续说下去，

“放心放心，药效持续不了多久的，我可是精心调配了药量，等需要你做的事情完成，药效自然会解除。”

“为什么一定要吃下这种药？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回想一下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我完全想不通这孩子最终的目的，“还有这个地方，这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游戏世界？我觉得你现在必须要详细说明了。”

“那好吧，告诉圣子阿姨你也可以，”拍了拍手，她一下子挺着身子坐了起来，

“首先呢，这里的确是人家创造的园区。虽然还没有完工，但暂时足够用了。怎么样？玩的开心吗？人家的技术还很棒对不对？”

“是很厉害，”先前经历的那些场景绝不是当前人类能够制作出来的，不过联想到她这个“未来人”的身份就很合理了，

“但开心就算了，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游戏，而且你放着他们不管很久很久了吧？既然创造了他们，那至少给他们完整的一生，现在这种程度太不负责了。”

之前在院子里对那个人开枪的时候，他在最后一刻拜托我传递给6626几句话。至于内容么，差不多就是我刚刚和她说的那些，他希望自己能结束日复一日的折磨。

越接触6626和她创造的那些人，“人类”这个界限在我心里就越变得模糊。究竟怎么算是“人”？如果人工智能到了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程度，可以自主的思考、拥有自主的感情、有着属于自己的性格，那她为什么不能被称之为人呢？

同理，被6626创造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归属？

这些在小时候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终于在今天被未来的信息给点燃。就算过去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但答案还是没有出现。

就好像……有些事情到死都不会有答案那样。

“安啦安啦，人家会把这里做完的，稍微拖几天也没什么嘛。”

很敷衍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知道她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了，她也不出所料地谈起了另一件事：

“还是说说人家给圣子阿姨你吃的药吧，在解释它之前，我要问圣子阿姨你一个问题，魔法少女这份工作，你觉得哪种人的性格最合适？”

“反正不可能是‘善良’，我多少了解一点这工作的性质，一点都不像动画片里描绘的那么美好。”

虽然大部分人一说起“魔法少女”，第一时间都不约而同会想到各种美好的品格，可既然她特意问了，那大概率不会是众所周知的答案。

“没错，正确答案是共情能力，”说着，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同时很有科幻感的用一个响指召唤出了浮在空中的电子屏幕，

“有些人在看到或者听到他人悲惨经历的时候会感同身受且十分难过，而有些人却毫无感觉，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到他们。理论上这种共情能力差的人最适合魔法少女的工作，至于原因嘛，我想圣子阿姨你应该懂得。”

嗯，我确实明白其中的原因。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女孩子们的工作和我有着相似的部分，实际上她们要面对的东西应该比我要残酷的多。

因此共情能力太强的人不适合这样的工作，他们很容易会被外界的情绪感染，如果不能及时调整，那些情绪会压垮他们。

“你说的那种人不怎么好找吧？”虽然她说共情能力差的人更适合魔法少女的工作，但我实际看到的确不是那样，

“我认识的那几个孩子她们可不是那种冷漠的人，尤其是山田，她绝对是共情能力很强的那类人。按照你的说法，她一点都不适合这份工作。”

“所以说是理论上嘛，”叹了口气，我面前的6626很无奈的说着，“共情能力差的人的确更适合魔法少女的工作，但这类型人的资质始终很差，所以理论和现实会很矛盾。这种事从古至今再到未来一直都存在的呀。”

“解决方法是什么？和你给我吃的药有关系吧？”

“嗯哼~”6626挥了挥自己的小手，我们眼前的电子屏幕上便出现了有关药物的信息，

“时代在进步，魔法当然也跟着在发展。在你们这个年代，魔力被使用的时候会自动抑制情感上的波动。这既是为了她们更好完成任务，同样也是在保护她们，专门的心理医生当然也有配备。”

“副作用方面呢？”相比方法，我更关心它给那些女孩儿们带来的影响，“长期受到神经性的抑制，副作用要怎么避免？现在这个年代应该还做不到没有副作用吧？”

“是啊，对不起，做不到，”虽然这么说着，可她显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情感丢失，不过职业后遗症嘛，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的，圣子阿姨你不也一样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拿起桌上的瓶装水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明明没说多久，她却像一连讲了几个小时似的，那瓶水三两下就被她全部放进了肚子里。

“唔呼——”长长的呼了口气，她终于又可以继续讲下去了，“别太担心啦，魔法少女这份工作没几年就可以退休的，就算有后遗症也持续不了多久，我们的整个体系已经很完善了，会尽可能保证她们安全的。”

“暂时先相信你吧。”

实际上我也只能选择相信她说的话，即使那些话里存在虚假的部分，我目前也没办法去证实。

“说回人家给圣子阿姨的药吧，”说话的同时，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我之前吃掉的那种药，

“这药算是一种代替品，魔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掌控的，所以要依靠作用相同的药来辅助。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避免情绪被影响，或者减轻心理负担，还有就是不留下难以去除的心理阴影，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这种药是必须的。”

“到底要我做什么？”她越是这样说，我心里不好的预感就越强，“差不多也该直说了吧？一直回避显得很有意思吗？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别说这么伤感情的话嘛，”6626这句话刚一开口，我就知道她还是不准备正面回答我了，

“人家有自己的安排啦，现在还没到合适的时候。不过也快了，稍微再等等吧。作为交换，人家和你讲讲我这个形象本人的故事怎么样？”

“嗯哼。”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哼了一下，既然她这么想拖延时间，那我倒要看看她要说些什么。

“人家这幅形象的最初归属权在未来的某个人手里，她是人家最重要的设计者，我现在这个样子是她小时候的形象，就是圣子阿姨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所以她是属于未来的人？”6626讲述的内容解答了我的一些疑惑，但并不是全部，“可这里的风格很明显就是现在这个年代，是你特意设定的吗？”

“没有哦，这里的一切都是符合历史事实的，”6626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我们脚下的房子，

“这栋房子，房子里的钱盒，厨房里塞满了方便食品的冰箱，包括和妈妈的关系，以及没能赴约的祭典，这所有的事情曾经都发生过。它们来自人家的记忆，准确来说是来自创造了人家的那个人。没错，就是圣子阿姨你想的那样，她从你们的时代一直活到了我所在的未来。魔法，很神奇吧？”

盯着6626的眼睛，我已经不想再和她说些什么了。谁的耐心都有限度，就算她顶着一副小孩子的外表，我可以额外给她的耐心也已经到极限了。

在我对她所说的话表现出不感兴趣后，她也没有再自顾自继续说下去，等到第四次查看手腕上的时间，她忽然转身朝着房间外面走了起来。

“我们出发吧，差不多到时间了，”6626微微侧着身子看向了我这边，“很快圣子阿姨就可以明白人家的目的了，到时候千万别责怪人家，这都是为了我们生活的世界呀。”

随着这么一句趋势不妙的发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在我跟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踏上了上楼的台阶，这栋房子居然还有更高的楼层。

跟在她身后，我们保持着相同的频率一步步走上脚下的楼梯。从第十三个台阶开始，我眼前的光线突然暗淡到了夸张的地步，除了一个小小的轮廓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情况没有持续太久，虽然看不清周围，但我仍然下意识数着脚下走过的台阶。当第三十个台阶结束，光线开始逐步恢复正常。

周围的风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另一种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某个学校里那样。

不久后，最后的一截楼梯迎来了顶层的天台。天上的大雨伴随着熟悉的感觉一瞬间缠上了我的心里，几秒钟之后我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但还没等我说出准备说的话，身为引路者的6626已经率先开口了：

“圣子阿姨你对这个地方应该还有印象吧？今天的下午，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名为‘水野朔’的女生会在这里结束自己。看吧，她已经来了。”

不用她刻意去说，一步步走进我视线里的女生已经站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可即使我第一时间想要把她从那里拉下来，我伸出的手却根本碰不到她，我们好像身处两个交叠却又互相隔断的空间。

经历过一次的我早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从顶楼一跃而下的女生明明就站在我面前，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上一次我见到的是她支离破碎的尸体，但这次悲剧还没有发生，她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我必须阻止那件事再次发生！

“你一定有办法拦下她！”我转头将视线放在了6626的身上，“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你能救她那就别快点做些什么！”

“我的确可以拦下那个女生，”即使肯定了我的说法，可6626完全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样子，反而是坐在了没有任何遮拦的阳台边上，

“但对不起，我不能改变这件事的结果。那女生的死是关键节点，如果干预的话，未来会出大乱子的。”

“你要我干看着她从这跳下去吗。”

“嗯，记得要看仔细了，”晃荡着双腿，那个可爱的身体里却传出了残忍的语言，“人家带阿姨你过来可不是看风景的，好好看完这个关键节点的始末吧，这是你唯一能为那个女生做的事了。”

尽管非常不满6626的做法，但已经没时间给我再和她争辩什么了。站在那个危险位置的女生正在慢慢向下倾倒，她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即使我再怎么尝试也无济于事，我根本碰都碰不到她。在这个名为水野朔的女生彻底倒向地面前的最后一刻，她好像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下一秒，女生那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径直落向了遥远的地面。折翼的小鸟即将迎来自己的终结，但她不仅没有悲伤，反而是解脱了一般的笑了起来。

最后的沉寂在一声闷响后消失，地面上的人很快涌上了她最后拥抱的位置。

“感觉如何？是不是就像看不感兴趣的电影一样？一点特别的感受都没有？”

“怎么可能！”转身看着阳台边上的6626，久违的气愤终于出现在我的心里，“本来有机会救她的！可你却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恩姆，看来我应该再加大一些药量，”明明在我们眼前发生了那种悲剧，可她看上去却完全不在乎，“没有机会救那个女生，我们谁都没有。就算重来一千次，她的死也是不可以更改的事实，所谓关键节点就是这么回事。”

“荒谬！”她的说法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就因为那种原因，所以要放弃那个女生？我没法认可这种事！”

“不重要，”离开阳台边，6626的身影一转眼到了我的跟前，

“圣子阿姨你是否认可不重要，不可能事事按照你的意愿发展，这点道理你应该明白。对了，阿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究竟需要你做什么吗？现在到时间了，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话音刚落，6626的身体又一次在我眼前融化，紧接着粘稠的触感包裹了我的全身，被水包裹的感觉再次充斥着我的每一处皮肤。

模糊之间，我们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陌生的房间里，我看到了两个虚幻的身影。

最后，那两个身影逐渐在我眼前变得清晰。穿着学校制服、梳着双马尾看起来是高中生的女孩儿正躺在沙发上，女孩儿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帮她揉捏着小腿。

恍惚之间，我从双马尾女生那里听到了一个名字——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