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伤心非一日之寒
鸟为什么会飞?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的这个问题突然闪到了我的眼前,不过我几乎不记得接下来的回答是什么了,况且这并不重要。
就像为什么要登山、为什么要研究太空、为什么要活着一样,这些问题的答案可以有一种又一种。
我没必要知道所有人给出的答案,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刚刚开始工作的那个年纪,又不禁思考起了那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有人要做伤害别人的事儿?
我想我永远也搞不明白这个问题,我没法理解那些罪犯的心理,更不能允许他们“随心所欲”。
能不能理解不重要,能理解他们我也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了,我、我们要做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件事——让伤害别人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为了这个目标,我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很久很久,尽管大部分人都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了,但逃票的家伙们时至今日还是没有醒悟。
不过和他们比起来,主动找上门来的罪犯则更为罕见。而此时此刻,在我面前正被其他同事按进车里的几男几女,就一两个小时前,他们甚至做出了让我根本没有想到的举动。
绑架,这个两个字早就不是什么新鲜词汇了。我也处理过几起绑架勒索的案子,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绑架勒索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在办公室里我和理子的通话内容一点都不友好,回家的路上正正好碰到了抢劫的现场,于是我本能反应的追了上去。
等到我恍惚间失去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紧紧绑在我身上的绳子、以及“七零八落”站在我身边的几个人都让我立即明白了当下的情况。
被绑架了……呵,作为警察结果却被绑架了,这事儿说出去都不怎么有人相信。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策划并实施了这起行动的人疯了。
而很显然疯掉的人不是我,尽管不知道什么原因头很晕,但事实就那么摆在我眼前。被绑架的受害者不是别人,毫无疑问是我自己。
围在我身边的是三男两女,差不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标准化的乖张表情,只有坐在我对面翘着腿擦着一把捷克手枪的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像是可以聊聊的样子。
蒙在我眼睛上的布条被拿走后,看得出我们是在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厂房,不用猜也知道这地方肯定不好找,所有干绑架这种事的家伙都爱这么做。
除了对面那个女人手里的枪以外,其他几个人手上就都是些常见的打架器械了,棒球棍之类的东西当然没有缺席,就好像这东西除了它原本的用途以外便是为了打架而生一样。
但这个时候我也没心情再对棒球棍评头论足,把我绑在椅子上的麻绳让我连动手指都做不到。即便没有被限制行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也很难应对五个持有武器的成年人,更何况其中一个手上还有枪。
对面的女人还没有开口说话,塞住我嘴巴的棉布暂时也完全没有要被拿下来的意思。这样的话,想轻松脱身一般来说好像是不可能了啊。
寻常情况下,被绑架的人大部分免不了惊慌失措,而很多绑匪就喜欢看那种崩溃的表情,这同样也是我不能理解他们的一部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仍然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地围在周围,什么都做不了的我也只能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家伙,一会儿又看看右边和对面的人。
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我们就像是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一样。
终于在我快要无聊到睡着的时候,对面那个女人总算是有了动作。几秒钟之后她手上那把枪稳稳地抵在了我的额头上,微凉的金属质感在告诉我这不是玩具。
不过她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后续动作了,在保持这个姿势长达半分钟后,她一把扯掉了塞在我嘴巴里的布条,我们算是结束这个无聊的木头人游戏了。
“不愧是老警察,都这个样子了还不慌不乱的。”顶在我头上的枪口被挪开,紧贴在我跟前的女人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脖子,随后她甚至直接坐在了我的大腿上。
来自她身上香水的味道比起她本人更让我厌恶,被染成红色的头发垂在我眼前,脸上痒痒的感觉令我不自觉向后闪躲,但也仅仅只是拉开了一点微乎其微的无效距离罢了。
“想干嘛就直接说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近距离和她对视着,在这个女人的左眼里我看到了很不正常的血丝,或者说更像是某种文字。除了近在咫尺的难闻香水味道,在她身上还有一股大部分人都察觉不到的微弱气味。
如果换做以前,我大概也感觉不到这个隐匿的气味。但自从几天前被某人喂了一颗不明的药过后,我对于这种气息的敏锐程度就持续地在提升。
所谓“恶魔的味道”,我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易地察觉了。
不只是正挂在我身上的这个女人,周围其他几个人身上也带着大差不差的气味。
这就可以解释他们是怎么在大街上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了,有着那种满是奇幻色彩的力量帮忙,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可以把原因扯到它身上。
“亲爱的藤警官,你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查出不该查的东西了吗?”
充斥着香水和烟味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让我一点都喜欢不起来的音色很自信地向我说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
“把正在查的东西放下吧,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否则到最后大家都不好受,你觉得呢?”
“是吗,那派你们来的人能给我什么好处?”
不用猜都知道这几个人只是底下的打手,他们背后的“老大”像是已经坐不住了,居然想出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办法来试图拖延时间。
但这也是个好消息,证明我们的调查方向很正确,说不定就差那么临门一脚,所有幕后的家伙们就都可以落网了。
“这得看藤警官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了,多劳多得,对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啊,”我装模作样的叹着气,“我可决定不了调查的进度,上面命令的事儿不是我想停就停的。”
“用不着彻底停下,只需要你想办法拖延几天时间就行,我知道你办得到。”
“具体一点呗,到底几天?”
“一周。”
“一周啊,嗯,我想想,”装出真的在考虑的样子,我点着头笑着和她说,“有点难度,不过也不是办不到,多少让我也看看你们的诚意吧?”
紧接着他们的“诚意”就被推了过来,一个大大的箱子里满满当当塞着崭新的钞票,甚至我一下子都看不出来这箱子究竟价值几位数。
“这是定金,如何呢藤警官?我们的诚意有打动你的心吗?”
“唉,要我说你们真是一点都不懂看人下药啊,”摇摇头,我不紧不慢地继续讲着,“这样吧,我给你们点建议,带着你们老大一起去警厅做做客,我就答应你们的要求,怎么样?”
“我可没兴趣和你开玩笑。”
“呵,明明是你们先开玩笑的。”
“这么说是没得谈了?”在我那么说了之后,坐在我大腿上的女人一下子起身捡起了旁边的手枪,枪口又一次按在了我的脸上,女人的声音也随着变得恶劣了起来,
“明白明白情况好吗?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最好给我识相点。”
“那你开枪啊,”对着眼前的枪口,我反而更用力地顶紧了它,“这么高调地‘请’我过来,那倒是让我看看你们有多硬气。怎么?怕了?”
接下来的十多秒里,在我对面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愈发生气,但也仅限于此,想要她扣动扳机是不怎么可能的了。
毕竟一旦开枪,事件的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就算她们背后的势力再怎么嚣张,但要是让我这个身份的人死在自己人手上的话,那可就真的要被一查到底,谁来也保不住他们。
很显然我和眼前这些人都清楚这个道理,他们想保住自己,就不可能真的动我哪怕一根手指。
“嘁…”最终枪口还是从我头上挪开了,我们的视线仍旧交在一起,“行,藤警官你厉害,我确实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但凡你换个职业,啧啧啧,现在是个什么场景我都不敢想。”
“那就轮不到我被绑在现在这张椅子了,”顺着她的话,我也向她们提出了一个很不错的建议,“要不你们和我说说自己‘老大’的事儿?我给你们算戴罪立功,积极配合的话争取给你们少判几年,是不是很棒?”
回应我的当然只是好几道冷哼,不得不说这些家伙们有时格外“忠诚”,要是能把这份心用在正道上,世界可就和谐多了。
不过他们不愿意配合倒也不一定是因为所谓的“忠诚”。很多时候,单纯因为自己有很重要的把柄在别人手上而已,
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们谁都没法说服对方。威逼利诱的后半部分没有效果,前半部分更是只会加剧矛盾,我们应该已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所以呢,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
虽然两只手都被很紧很紧地反绑在椅子的背后,但我的戒指稳稳当当地戴在手指上,那个让我一言难尽的女孩子不止给了我一颗药,在离开之前她还在我的戒指里留下了点别的东西。
于是,当我用从他们身上翻出来的手机拨通报警电话的时候,总共五个人已经像孩子一样安稳地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不久前还绑在我身上的绳子,现在则转移去了他们每个人的手脚。尽管过程不是很好评价,但结果倒也不算太差,至少又一次性抓到了好几个相关人员。
回到真正的当下,同事们已经处理好了现场的事务。跟着一起过来的高木帮我拿来了干净的湿纸巾,纸巾碰到手指和侧脸那边的时候稍微有点痛,淡红色的血很快就不再继续染上纸巾。
之前收尾的时候有点小麻烦,和一个家伙纠缠的时候没注意蹭破了点皮,幸亏高木他们来得早,不然再晚一点伤口可都要愈合了。
拉着比较闲的高木,我把送我回家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毕竟他还只是个新人,很多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不如顺便送我一程。
暂时丢下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回到家楼下的时候我竟然有点犹豫了。但也就那么一两秒,从车上下来的前一刻,我最后又给高木安排了点工作:
“晚上把今天那几个人的资料整理好,明天早上来接我,到时候我要看。就这样,你先回去忙吧,我得好好想想今天的报告要怎么编了。”
撑着伞一路小跑到屋檐下,等电梯的时候我开始期望电梯下来的慢一点,希望它能多在其他楼层停几次,最好每层楼都有人按上下楼的按钮。
但事实往往和期望背道而驰,电梯尽管在顶楼,但下来的路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看着显示屏上的画面均匀跳动,随着数字一下下变小,我的心跳却忽然开始一下下变快了。
在叮咚~的一声过后,电梯门安静地打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站在打开的电梯门前,我迟迟没有抬腿迈进去,等到电梯门第五次自动合上,我终于按下了楼层按钮,开始回家的最后一段路程。
最后的最后,站在家门口的我只需要用钥匙打开眼前的门就行了。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以前的日子里也做过很多次了,是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且手到擒来的事儿。
但偏偏我抬起来的手又停下了,在自己家门口我却比被绑起来用枪指着的时候还紧张,我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抱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在我纠结到第二十一秒种的时候,主动打开的家门把我从那些念头里拉了出来。
门后的人理所应当是理子,她像是正着急准备出门的样子。
我们隔着门框看向对方,理子略微泛红的眼角第一时间吸引了我的注意。不等我“晚上好”的台词说出口,一双略显纤细但很有力的手强硬又柔和地把我拉进了房门的另一边。
随后我就像新买的书一样被理子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个遍,她完全不由分说地捏着我的脸、胳膊、还有两条腿,当然肚子和后背也直接被掀开衣服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等到这个突然的“大检查”彻底结束,一脸严肃的理子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从开门见到理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厅里有几个家伙肯定和理子说了我今天的事情。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已经不可能了,我只好说些让她安心点的话,
“喏,就擦破点皮而已,小事小事,就别闷闷不乐了。你换个角度想,今天这个情况反而是好事儿。恰好说明我们的工作很有效果嘛,抓住的那几个人肯定对案子有大用。说不定再过几天,甚至有可能是明天,我们就能……”
“你说够了没!”
在我不知不觉又说起了和工作有关的话时,理子带着怒气的声音一下子堵住了我还没说完的话,我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那么生气的表情,以至于我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口。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嗯?藤警官?”眼角还残留着红肿的理子让我没法说出反驳的字眼,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悲伤混着理子的哭腔住进了这个并不温馨的家,
“工作、案子、犯人……你觉得我很乐意听这些东西吗?!每次都一头钻进一个接一个的案件里,好不容易闲下来一会儿,结果每次你都只会说起那些我不想听的事!你把我当什么了?我难道就只是你的情绪垃圾桶吗?!”
面对理子的质问,我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任由她发出对我的诉讼。
“是,你的工作很伟大,你要为被害人、为这个社会的安全负责;为了这些你可以没日没夜的去处理各种问题,你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自己的安全;可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看到你压榨自己的身体、看到你受伤我会有多难过?!藤警官,我是谁啊?我是你的什么人啊?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能不能也稍微照顾一下我的感情?!我……我到底喜欢你什么啊?”
随着一条又一条的责问,以及理子脸上不停流下的眼泪,我想要说点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等到理子的哭声逐渐消失,沙发另一头的她忽然不容拒绝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同时毫不温柔地压上我的肩膀,让我的后背紧紧地贴住了沙发的坐垫。
再然后,我的领带被拆下来又绑在了我的手腕。即便我可以很轻易地挣脱,但我没有那么做,反而尽可能克制住自己下意识反抗的冲动。
外套、衬衫的扣子、腰带、一件一件的衣服、剩下的内衣也不例外,最后的最后我全身上下只留下了脚上的短袜,理子如同剥桔子一样把我剥了个“一干二净”。
“不许动,”剥掉最后一片外皮,理子呼出的湿气打在了我的脖子上,正好是之前被木希咬过的位置,“今晚我不想听到哪怕一个拒绝的字眼,明白了吗?亲、爱、的、藤警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