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因你而起的故事
情况很不妙,在阿朔的房间里,她抱着我的双手暂时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但比起这个,在我耳边的断断续续的哭声更让我手足无措,只能化身成等身抱枕那样呆呆的一动不动。
从第一次见到阿朔直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流泪的样子,在我的印象中,阿朔总是有着很稳定的情绪,只有在自己新买的书被弄破时才会真的生气。
而像现在这样浑身发抖哭个不停的阿朔在我眼里显得无比陌生,就好像我时至今日才终于深入了解了她似的。
原本我是抱着要骂醒她的想法,可现在这样我预先准备好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啧,我可一点都不擅长应付哭个不停的家伙啊,可以的话真希望每次这种情况都有专业的人在场,至少不会和我似的直接愣住。
“能告诉我原因吗?”
想了又想,我还是觉得要问个清楚,能不能改变阿朔的想法暂且不谈,作为朋友至少让我明白为什么吧。
总算松开了抱住我的胳膊,用纸巾擦掉眼角的水珠,阿朔什么话都没说就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转了转身子让左边的肩膀正对着我,这时候她的声音又变回了平时的那种状态:
“美莎你应该能看得到,所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已经彻底没有挽回的希望了。”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我不能相信地伸出手碰了碰阿朔的肩膀,那里整个被紫色的怪异纹路所覆盖。
我当然认识这东西是什么,被恶魔侵蚀的人身上都会出现这种纹路。
可按理说只有那个世界的人才会被侵蚀,恶魔没法影响这边的世界才对,结果我却在阿朔身上看到了这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在我用手指碰到那些纹路的时候,它们甚至主动躲开了被我碰到的皮肤。这也意味着阿朔身上的侵蚀已经严重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或者说到了没法缓解的地步。
“可以说是我自找的吧,”重新披上外套,阿朔把它们全部藏了起来,“这事情是因为我才发生的,所以我这个笨蛋必须负起责任,对吧?”
“差不多该告诉我前因后果了吧?”
“对不起美莎,我没法把一切都告诉你,”指着自己肩膀的位置,阿朔慢慢地摇了摇头,
“它们会限制我的身体,泄露对它们有害的信息是不被允许的。不过还好它们不是很聪明,否则就连现在这些话我都不能说出口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尽管已经看到了极其糟糕的现状,但我总归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再想想办法,找找其他人帮忙。我认识不少更专业的人,她们说不定可以帮你,再怎么说也还没到最差劲的情况吧?”
可即使我这么说了,阿朔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她的脸上我清楚看到了无奈的表情,毫无疑问她早就下定决心要怎么做了。
如果我能早早知道这件事的话,也许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该死……
“这个给你,”中止了上一个话题,旁边桌子上的笔记本被阿朔塞到了我的手上,“我写了好久好久,笨蛋美莎可不许弄丢了,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这里面到底是……”
“回忆录,”阿朔伸手指着我和她自己,然后又指了指窗外的某个方向,“总要留下点什么,回忆录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你,我,还有笨蛋玲子,这里面基本上是关于我们几个人的事情。”
“你的事玲子知道吗?”
“之后她会从警察那里知道的,”收回了看着窗外的视线,阿朔带着我一同看向了桌子上的一张合照,“只是不能再和她道别有点可惜,到时候笨蛋玲子应该会一边哭一边骂我吧。”
“需要我做什么?”盯着我们几个人的合影看了好一会儿后,想不出安慰台词的我只能这么问道。
但安慰的台词恐怕也已经不需要了,这种时候安慰之类的话语大概只会起到反作用,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主观臆断就是了。
“去世界的另一边找我吧,”没有继续看着桌上的合影,阿朔一头趴到自己的床上,只给了我一个看不到表情的后背,
“那个我会把一切都和美莎你说清楚的。然后…拜托你帮她完成只靠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之后我们也该最后一次说再见了。”
“我要怎么找到你?”
“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
“我?”阿朔的说法让我想到了一些东西,但还需要确认一下,“另一边的我吗?她知道你在哪?”
“嗯,没错,她知道的,去找她们吧。”
“你知道吗?咱们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那种故弄玄虚的巫婆。”我忍不住稍微抱怨了一下我们的谈话内容。
“谁说不是呢。”
老巫婆之间的对话忽然就这样停了下来,阿朔一动不动地趴在自己的床上,而我则是拿着阿朔交给我的回忆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无论是什么原因,但暂时的结果都说明了同一个问题——我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还在高中的时候,我们之间可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如果玲子那家伙有事不在,我和阿朔甚至有可能一整天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直到最后回家的时候才会说上一句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窗外原本就在下雨的天色变得更暗了。
虽然房间里开了灯,窗户也紧紧地关着,但外面的寒意却像是穿过玻璃进到了房间里,不停拍在窗户上的雨滴也好像变得更吵了。
啧…差劲的天气,别这么会看气氛啊。
“美莎,还记得我们之前去逛街的那一次吗?”所幸阿朔率先开启了新一轮的话题,虽说她还是背对着我,但至少房间里不会继续安静下去了,
“玲子在电话里说让你穿高中时的衣服,还有我和她都穿着制服,那其实是我的主意。”
“嗯。”
“我觉得好害怕,即使是现在每天晚上也怕的几乎睡不着。”
“因为身上的那些东西?”我不由得又看向了阿朔的肩膀,虽然被衣服遮了起来,但我很清楚那里有什么。
“因为就快要死掉了啊,”阿朔的声音又变成了那种极力压抑的样子,
“就算我再怎么说服自己,可还是不受控制的感到害怕。我也想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坦然面对,可我真的做不到,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主角……我…不想死……可是……可是已经没办法了……”
……说不出口,此时此刻我一句合适的回答都说不出口。即使找遍脑袋里的文字,我也根本没办法组合出一句合适的语句,不管再怎么排列组合,最终构成的句子都苍白的不像样子。
想了很久,我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在窗外的天空彻底变黑的同一时间,我起身坐在了阿朔的床边并且从身后用同样的方法抱住了她颤抖的身子。
离开之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我趴在阿朔的耳边用自己能做到的最温柔的语气…和她说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句道别:
“我要走了,晚安。”
结束这次的会面,我彻底把不要随便使用魔法的告诫丢在了垃圾桶里,魔力运转之下我转眼就到了下一个目的地——我之前所读的高中,和阿朔她们相识的那个活动室。
和记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进门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颗充满诱惑力的苹果。伸手抓住它后我立即用力把它捏成了几十片,果汁沾满了我的右手,周围的所有东西也都开始变得扭曲。
和上一次不同,这回我清楚地目睹了自己被传送的全过程。这感觉和平时去那边世界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甩掉手上沾着的果汁和碎果肉,我想起上一次自己好像没能奈何得了这颗苹果,最后还是用含有结衣魔力的刀才切开了它。
可这次它倒是和普通苹果一样,很轻易就被我整个捏成了果酱。
等到周围的环境变得稳定,熟悉的灰色成为主色调后,我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和记忆里有了差异。本该在几百米之外那所学校里醒过来的我,现在则是站在某栋公寓楼的楼顶,从这里可以俯视周围几公里之内的所有情况。
“当时的雨现在还没下到这里么。”望着远方的一个位置,我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着暂时没有出现的暴雨。
记忆里的我在这个地方属实有点过于狼狈了,除过这附近游荡的那些恶魔,引发了暴雨的那个家伙也给我添了很多麻烦。
不过我这次可不会等着你们找上门了,在去办正事之前,先稍微花点时间把打扫一下吧。另外我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在顶楼靠着良好的视野我找到了被暴雨覆盖的区域,视线范围之内的传送不需要详细的坐标也可以完成。带着之前没处发泄只能埋在心里的怒意,我一头钻进了违反重力向上倒流的蓝色暴雨深处。
雨幕里的一切都在崩溃并且消散,越靠近中心这种情况就越严重。倒流的雨滴带走着它们碰到的任何东西,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它们在靠近我之前就会被我送去其他的地方。
弄出这场雨的家伙很快就让我找到了她的位置,空荡荡什么都不剩的空地上只有那一个举着伞仿佛散步一样的人影。
和记忆中不同的部分当然也存在着,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穿的是很贴身的旗袍,长长的下摆在雨里随风飘扬个不停。
当我来到那个女人面前的时候,她终于是抬起伞面露出了自己的整张脸。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嗯,虽然不少地方都有差别,但这家伙的台词倒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就连一个字都没有变。
不过这次我没兴趣和她多说什么,魔力锁定眼前的目标后,不久前新学会的新能力被我直接使用在了她身上。至于结果么,除了被类似空间斩那种效果的魔法给切成碎片,这个暴雨的源头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结局。
源头被切断,覆盖了很大面积的蓝色暴雨也戛然而止。没了遮挡的积云,晚上的天空终于重新出现在这片区域,虽然灰色的星空不怎么好看,但总比我们那边连着不停的雨天要强。
处理好暴雨的部分,下一个目标没费多少时间就被我找到。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我抓住了那个提着自己脑袋的女生,从她体内扯出一个卑鄙的恶心家伙后,我简单粗暴地结束了那东西的挣扎。
最后把那个女生提在手里的脑袋重新放回她的脖子上,彻底结束这个小小的插曲,我算是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清扫”任务。
大概十分钟左右,学校周围十多公里以内的区域就被我打扫了个干净。当我随手扯断最后一只恶魔的胳膊时,藏在一大堆废纸箱里面的女生也被我找了出来。
相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眼前这个躲在纸箱里、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我刚想要告诉她已经没事了,可她那不停躲闪的视线很明显是在怕我。
“啊,这个…你别在意,”突然意识到我手里还抓着一只扯断的胳膊,立马扔掉它后我慢慢走到了这个满脸写着害怕的女生跟前,
“别担心,我刚才可能是有点粗鲁,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嗯……另一个我?”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显然很有说服力,虽然她看起来还是有点怕我,但至少愿意从印着半熟芒果的纸箱子里走出来了。
离开那堆废纸箱后,她很小心翼翼地把四周的东西都看了一圈。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要一个人在这种到处都是危险的地方生活,对于她来说的确是很困难的事情。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这附近的危险因素全都已经不复存在,更何况还有我待在她身边。暂时来说,这块区域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确认没有危险,浑身散发着柔弱气息的她终于主动开口了:“那个,重塑怎么样了?她没有伤到你吧?”
“谁?”对于她突然提起的这个名字,我实在没有任何印象。
“暴雨的源头,你…有见到她吗?”
“哦,是她啊,”被这么一说,我一下子那个人是谁了,“已经被我解决了,暴雨也彻底停下了。”
在我丢给她这样的回答后,和我外表完全相同的她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但我有注意到她时不时就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脸上。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被我这么问了之后,她立即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我只是…只是有点好奇,对不起……”
“你受伤了?”我拉开了她捂着胳膊的手,没有衣服遮挡的小臂那里果然出现了一片看起来挺严重的擦痕。
治疗魔法在我的尝试之后宣告了没效果,原因不清楚,或许因为她和我之间有什么联系。总之又是一个坏消息,我不能用魔法治好她身上的伤,只能选择很没有效率的传统治疗方式。
“走吧,去你住的地方。”不等她告诉我地址,下一秒我们已经回到了她暂住的房子里,略微熟悉的布置让我很有亲切感。
“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把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几秒钟后我就带着房子里的医药箱回到了她身边。只要对照上一次的记忆,我很容易就能找到医药箱放在哪里。
“看来这次轮到我给你包扎了。”
“什么?”
“没什么。”记忆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虽然是同一个地方,但我和她的位置却发生了对换。这次躺在沙发上的人变成了她,而负责包扎的人则变成了我。
胳膊上的擦伤很容易处理,但之后还有左边大腿上的伤口,那里的伤势分明已经很严重,可她却什么话都不说。要是我不小心没看到的话,她是不是就要这么硬忍下去了?
“我有个想法想在你身上试一试,”完成大腿上的伤口的清洁和包扎后,我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她对我说过的一句小说台词,那是一句几乎让我尴尬到睡不着的话,“不许拒绝,我要开始了。”
于是呢,学着记忆里的画面,我轻轻在她的膝盖上吻了一下,随后原封不动地说出了那句无比羞耻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