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魔女

两个方向，两个地点，一个时间。

我选择了人多的那一边，另一个方向则交给原本负责后方的“人偶小队”。

并非我不信任把幸存者更多的那边交给她们，只是消息的真伪没法确认，谁也不能保证恶魔的遗言不是假话。

所以谁去哪边都一样。更坏的情况是两边根本没有什么幸存者，但我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如果连一个人都没能救下，哪里还能算是“英雄”？

没有被探索的区域本就所剩无几，一分为二之后更是一秒钟就能找到目标的位置——那座风格十分古典的教堂。

更何况教堂里那不加遮掩的恶魔气息，就像在跟我说“欢迎光临”似的。

单轮外观，这栋建筑完全称得上“圣洁”两个字。可只要跨过那扇大门，穹顶之下的场面就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数不清的人体残肢以各式各样的角度吊在高耸的天花板上，粘稠的血在地上堆出歪歪扭扭的线条，走在上面鞋底挤压着血浆发出咕唧咕唧的动静。

教堂一排排的椅子上，入目之处全是盛放在盘子里的脑袋，他们全都注视着最前方的讲台，脸上像是复制粘贴一样露出很是统一的虔诚神态。

闯进他们的视线来到最前面，宣讲台上用两个人体交叉绑在一起组成了一副十字架，取代了耶稣位置的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儿。

尽管她还活着，但从那双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丝毫生气了。

毕竟被绑在这种环境里待了不知道多久，即便是我一进来也感觉非常的生理性不适，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三两下把她从“十字架”上解了下来，整个过程中她完全没有一点反应，彻底变成了一副木偶的模样。

“出来吧，别藏了。”我朝身后喊了两声。从一开始这个地方就是被人特意布置出来的，各种痕迹根本没打算遮掩。

是“人”，而非恶魔。

盘子里的人头们十分统一的站了起来，不知道由什么组成的物质撑起他们的身子，下一秒他们所有人就整齐地给自己的一条胳膊上划了一刀。

某种仪式貌似开始启动了，新鲜的血和地上血垢相遇的瞬间便产生反应，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教堂都变成了仪式场地。

等到这一切都发生过后，他们之中才慢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代表，整张脸都藏在夸张的兜帽里面。

“久仰大名……”一边说着开场白一边摘掉大的夸张的帽子，作为他们代表的人露出了一颗恶魔化高达百分之七十的脑袋，扯着沙哑的嗓子对我说，

“……不死的魔女，恭候多时。”

“我还挺有名气呀？”他俨然一副认识我的语气，不过我对那张脸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魔女这个叫法我不喜欢，说的我好像年龄很大一样。”

“我的名字叫佐佐木，年龄33岁，住在东北部的别墅区，已婚。我不抽烟，酒浅尝而止，每个医生都说我很健康……”

眼前的男人突然开始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不知道是想闹哪样。

就像是在走一个既定程序那样，他低着头念完了那段意义不明的台词后，那双被严重侵蚀的眼睛才终于看向了我这边。

“我是个成功人士，”自称佐佐木的男人嘶哑的说着，“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没用啊，再怎么成功又有什么用，随便一次运气不好遇到那些怪物，一切就都没了。

事业，家人，朋友……什么都没了。”

“再然后你们就出现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美名其曰的魔法少女，消灭恶魔的救世主。

可你们到底保护了什么，我们的一切都已经被毁掉，最后还要我们说服自己好好活下去吗？

没错，你们救了更多的人，这是事实。我们没资格责怪你们，我们只是运气不好。

……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们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了某一天被杀掉吗？

这样的世界还是早点消失好了。”

“很抱歉，你口中的这个世界还不能消失，”听完了他的观点，站在他的角度这个世界的确没有存在的意义。但也仅此而已，与我而言这个世界必须存在，

“这里是缓冲带，没了这里那些恶魔会直接进入我的世界，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还有，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我们只是那个亡羊补牢的人罢了。

至于活着的意义，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过其中之一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作为‘警报器’监视新生的恶魔，便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一份意义。

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他点了点头，伴随着他的回应，其余的所有人也都重复了这个动作。一时间到处都是骨头嘎嘣嘎嘣的响声，给我一种他们随时会散架的感觉。

“谢谢你，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空话，算得上诚实。”

“那有奖励吗？”我一只手抱着气若游丝的女孩儿，同时举剑指向这些和邪教徒一样的家伙们，

“聊的已经够久了吧？待会儿会有人来盯着你们，配合一点对大家都好，否则我只能采取暴力措施了。”

要不是这些人还不算完全的恶魔，不能视同恶魔处理，我哪儿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聊天。

况且他们很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体，当然要挖完背后的价值，这才称得上物尽其用。

不过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人偶小队们过来后就交接给她们吧。

“三千三百五十五。”佐佐木一卡一卡地念出了这串数字。

“什么？”

“三千三百五十五，完成这场仪式所需要的人数，”当佐佐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站在他身后的人都很有默契的举起了自己的被割破的手，

“整个教堂穹顶上的肢体来自三千三百五十五个人，以这些人为代价，我们完成了这场服务于你的仪式。

他们有一部分选择加入我们的队伍，更多人则相信会有人来救自己。

包括你身边那个女孩儿，直到她的父母和大部分人一样被我们拆开作为仪式的零件之前，他们都坚信着会有人…你会来救他们。

真不错啊，明明连面都不一定见过，他们却对你们有着近乎天真一般的信任……魔女。”

“人数记得这么仔细，看来你很骄傲啊？”这下倒是简单了，既然他们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那我也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

瞥了眼这些邪教徒大概的人数，我估算着解决他们需要的大致时间，轻轻颤动的剑刃随时准备出手：“接下来你会死，你们都会。”

“是的，我会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死……”

在佐佐木开始向后退走的时候，原本他身后那些呆站着的人也随即四散开来。

重新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脸后，佐佐木那指甲刮黑板一样令人烦躁的声音环绕式的从四面八方响起：

“包括我们在内，共计三千三百五十五位贡品！我们将燃尽此身，乞倚天神，换取得以困住不死魔女的权能！而后…新生的神之使者将终结一切，为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带来崇高的毁灭！”

听着他中二程度不低的发言，我可以百分百确定这群人全得了癔症，早就根本不可能正常交流。

而他们所谓困住我的“权能”，目前来看我只发现了一个效果——魔力被锁住了，需要魔力外放的魔法全都没法用，魔力的作用范围被限定在了体内。

“发现了吗，魔女，”让人生理不适的声音继续钻进我的耳朵里，佐佐木似乎有什么既定程序一样，都不用问就自己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仪式已经熄灭了魔力的流动！没了引以为傲的魔法，就算一个个把我们全杀了也要不少时间！只要能把你拖在这座祭坛上，我们便死而无憾！”

“说真的，我很失望。”抱着怀里的女孩儿，我一步步走向这些大言不惭的人奸们，同时用剑刃割破手心，让血沿着指尖滴落。

“献上了三千三百五十五条人命，你们口中的天神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又是凭什么相信那所谓的天神能实现你们的愿景？可笑。”

掌心流出的血在我的控制下瞬间凝结成十多厘米的短剑，即便魔力融在血里也只能有限度的突破封锁。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他们妄想就这么简单的死掉？想把我困在这儿让什么“新生的神使”诞生？

我会让他们回到现实！

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眼前这个长篇大论个不停的家伙，让他全是噪音的嗓子彻底废掉……

“噗呲——”

衣服、皮肤、血肉、骨头……身体组织被逐一刺穿的声音，伴随着并不陌生的痛感，以胸口为起始，穿过心脏抵达终点。

一根爪刺此时此刻正停留在我的体内，一端从我的背后贯穿而出，另一端握在我怀里的女孩手中。

她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生气，但那双眼睛里浮现出早已完成的刻印，与其相同的刻印，同样出现在佐佐木兜帽下的瞳孔。

“我说了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死，”佐佐木刺耳的声音带着迫不及待的语气，这个场景大概已经被他期待已久了，

“你怀里的孩子早就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不然她凭什么没有被拆开充当贡品。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他在狂笑个什么，但我现在的确有那么一丝丝伤心。到头来我根本连一个人都救不了，只能在羊儿们全都死掉后缝补一个空荡荡的羊圈。

我更加用力的抱紧怀里的女孩，爪刺随之刺入的更深，时至今日这种程度的伤痛早就不算什么。

掌心里用血凝结的短剑刺破女孩儿的皮肉，然后断裂后留下一截碎片在她的后颈。这样一来既不会致死，还可以确保她在我的控制之下。

放下手中的女孩儿，我在吵死人了的佐佐木笑够之前就闪身来到了他脸上，血刃只差一厘米就能堵住他的嘴。

不过显然没那么容易成功，他身边凭空出现了几个人影，其中一个非常及时地挥动长刀砍断了我即将刺中佐佐木的胳膊。

那把骨头拼凑起来的长刀带着浓烈的恶魔气息，估计也是那什么“天神”丢给他们的奖赏。

当我的小臂带着血剑被砍断时，佐佐木的嘴角几乎要上挑成一个夸张的对号✔。

只是他的嘴角还没上扬到最高点便凝固了，血液从我胳膊的断面喷出，结成的长矛精准刺穿佐佐木的心脏后死死的把他钉在地上。

翻手之间被砍断的胳膊已经长了回来，话说这家伙真的了解我吗？为什么会认为这些攻击能对我起作用？

“哈…哈哈哈……”被钉在地上的佐佐木突然又笑了起来，眼神里还带上了之前没有的怨恨，

“真厉害啊魔女！我们付出一切才能得到的力量，结果就连真正伤到你都做不到！哈哈…也罢，只要能拖住你，给予神使时间，我们便死而无憾！”

“你不会死的，放心。”

握住还插在身上的爪刺，我一把将它带着血拔出，然后调转方向扎穿他的脖子深入地底。

这下总算不用再听他那反人类的声音了。

断开他和仪式的连接后，魔力的封锁立马就出现了漏洞。虽然封锁在很快的恢复，最多三四秒就能消除，但绰绰有余。

血液在手中汇集，封锁恢复前的最后一刻，我五指握拳收紧，血滴化作尖刀向四面八方飞出，不偏不倚命中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荒唐的献祭仪式就此中止，魔力外放不再受到限制。

他们失败了，仪式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被我强行破坏。但他们也成功了，无论怎么说这些“邪教徒”们都让我在这里耗费了时间。

他们暂时不会死，我留在他们体内的血会保证这些人接下来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有专人来接收这批邪教徒。

接下来该去找那什么神使了，善后工作交给人偶小队们，要抓紧时间……

我原本已经离开教堂大门，没走多远又折返回到了这座埋葬了数千条人命的灵柩。

地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吊顶上的残肢无风而动，宣告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这些本该是让人不忍直视的血腥画面，可我却生不起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三千多条人命在我的脑子里像是单纯的数字，不会让我伤心、愤怒、同情……

感性缺失越来越严重了啊，过段时间申请休休假吧。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站在教堂的讣告台前，我一边回忆一边颂唱唯一记得的咒文，尽管和教堂完全不搭，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