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注定的不眠之夜

「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

去警厅的路上，我如此向负责开车的高木做着调查，虽然在高木的视角里自己还没开始工作多久，但如果能加上回溯之前的那几天，有了那些经历的高木已经不算是新人了。

但那几天的经历已经被某种解释不了的力量给删掉了，高木也不是和我一样倒霉催的知情人士，现在的他还是那个刚刚入职的新人。

“很忙，”控制着方向盘的高木一下子就说出了我们这个工作的本质，“虽然我只刚刚加入咱们部门几天，但我已经体会到那种从天亮忙到天黑的感觉了。”

“所以呢？有开始后悔干这一行了吗？”

“后悔？当然没有，我很喜欢这种节奏。虽然很忙，但忙的有价值，我可不愿意做那种整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工作。”

高木很有个人风格的如此评价着自己的工作，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喜欢自己在做的事情，即使大晚上还在加班也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只能说不愧是刚开始工作的年轻人，这种热情和精力真是让人羡慕。

“对了，高木你家里人是反对你做警察的吧？”想起了厅长之前和我说过的话，借着这个由头我顺便和高木聊了起来，“具体是因为什么？你怎么成功说服他们的？”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等待红灯的间隙，高木一边轻轻拍着方向盘一边开始了回忆，

“主要还是我父亲在反对，他总是和我说做警察有多么多么累，一忙起来就连回家的时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明明他自己也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却说什么都要让我去干其他的工作。说服他的过程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再提起来，那可实在是无聊的要死。”

高木父亲反对的原因的确简单，但那些原因也的确是反驳不了的事实，工作和家里永远没办法协调的很好。专注于工作就对不起家里，把太多心思放在家里又会对不起身上的责任，无论怎么样都得放弃一方面才行。

和大部分同事一样，我选择把时间用在工作上，高木的父亲大概也不例外，所以他才不希望高木和自己一样。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不会保持和高木父亲相同的意见呢？

“你父亲说的没错，”红灯结束，我继续和高木聊着这个话题，“工作忙、干的活累、没时间照顾家里、工资也算不上多么高、有时候还很危险，咱们的工作就长这样子。”

“我不在乎，这是我喜欢且一直在努力的事。那些问题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很早以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啊啊，我就知道高木你会这么说，”听到隔壁那意气风发的发言，我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谁不是呢？一开始大家都抱着满腔的热血，觉得什么困难都不是问题。可真等到有了家庭之后，就能明白平衡工作和家里是多难办的事情了。”

“不是吧部长？怎么你也开始说这些话了？别总是打击我啊。”

高木小声的抱怨丝毫没有逃过我的耳朵，看他的样子像是早就听腻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也能理解，我刚刚一定和那些无聊的老头没什么区别，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最讨厌我那些话了。

……唉，一不小心就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了，这世界还真是个无药可救的闭环。

“对了高木，你有女朋友了吗？”岔开那个差劲的话题，我小小的想要八卦一下。而高木这个青涩的大男孩居然一下子变得畏畏缩缩起来，甚至连眼神都开始躲闪了。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即使死死的盯着前面的车窗，高木那紧张的表情还是在脸上一览无余，就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的了，

“家里是给我介绍过几个女生，但、但也就没有后续了，所以女朋友什么的当然还没有。嗯，没有。”

“干嘛这么紧张啊高木小警官？”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我一下子对这事起了兴趣，正好又开始等红灯了我可以趁机好好满足一下好奇心。

“女朋友既然没有，那么高木你喜欢的人呢？这个总是有的吧？可别说没有这回事，你刚刚的表情已经把自己出卖了。”

“好了好了，部长你就别继续问了，我说还不行吗？”

我的话已经说到了那个地步，害羞的高木也没有再继续回避下去，在稍微犹豫了几秒钟后，他终于不怎么顺利的开口了：

“我是有喜欢的人没错，可那又有什么用？人家根本对我没兴趣，归根结底就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哦？居然是这种剧情，快和我再详细讲讲！”

我抬着胳膊搭在高木的肩膀上，我的好奇心已经彻底被扰动了。凑近盯着他躲闪的视线，我清晰地扫视着面前这个大男孩羞涩的五官，高木一定也明白我不问出点什么是不会罢休了。

“拜托了部长，你就别为难我了好吗？”在我抓住了高木的视线并凑到他跟前后，他终究是露出了一副央求的模样和语气，“我只能说到这儿，您就别再问了。”

“名字也不能说吗？”我还是不死心的问着。

“不能，真的。”

“那行吧，快开车高木，红灯快结束了。”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极限，再缠着不放就真的是无理取闹了。显然高木小警官不愿意和我说更多的细节，那我当然也只能作罢，收起自己那突然的好奇心了。

之后的路程没怎么被红绿灯拖延时间，但由于大雨的原因车实在是开不了多快。

在拐过两个街角后，明明已经快要到警厅门口了，最多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可糟糕透了的事情还是没能躲开——

我们堵车了，而且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的那种。如果再过上几分钟还是没有缓和，我可真要下车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顺便指挥一下该死的交通了。

“那个…部长，”就在我马上要下车的时候，高木突然叫停了我，“你已经结婚了吗？我之前就有看到那个戒指，所以一直想问问。”

“怎么？刚才的回击？”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扭了扭随后把它取了下来，“嗯……算是吧。虽然情况比较特殊，但就是高木你想的那样，这枚戒指已经在我手上很久了。我想想，差不多十年？”

一说起这个，久远的回忆就从脑子里很深很深的地方爬了出来。具体的时间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那天的过程倒是还记得格外清楚。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经过，更没什么特别的仪式。就只是某个下班后的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到理子的店里点了一杯酒。

那时候店名里还没有我的存在，但我和理子已经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相处了很长时间。后来理子告诉我她当时不想再保持那种不确定的关系了，所以在那个晚上，这枚戒指和我点的酒一起放在了我面前。

之后……之后就很简单了。到了那个程度，两个情投意合的成年人会做些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理子就像送我优惠券一样的把戒指给了我，我也就那么随手戴在了手上。然后借着那时候的氛围，我们自然而然地做了比以前更进一步的事情，最后没过多久便住到了一起。

一晃神的功夫，时间一年一年的就过去了，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倒还真觉得有点过分平淡了。

我和理子的事没有特意告诉认识的人，但这么多年下来该知道的人差不多也都了然于心，不知道的我也没那个闲时间去联系。

直到今天之前，这戒指都还只是一枚戒指。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6626在离开之前把那把枪用一种我理解不了的方法和戒指融合了起来，结果就是我不得不随身带着一把没有记录再案的违禁枪械。

不过只要我不去动它，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把枪的存在。可以从戒指里取出一把枪什么的还是过于科幻，不，应该说是奇幻了。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不过我大概率是用不上6626那孩子留给我的这个礼物了，出任务的话我有自己的配枪，无论用在什么地方，这把来自未来的武器都很不合适。

“行了高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从我把戒指摘下来开始回忆的那会儿起，高木就一副欲言又止的奇怪样子，现在回忆结束了，我也该听听他想说些什么了。

“呃……就是，感觉有点意外。”

“意外？哪个方面？”

“我以前一直觉得部长你是那种把时间都交给工作的人，”在我的追问之下，高木很刻板印象地说着他想象中的我，

“不是经常有那种角色么，明明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很好，但因为一门心思只想工作，所以始终一个人生活之类的。我还以为部长你也是那种类型的人，很抱歉。”

“诶呀诶呀，看来高木小警官对我有很多误会啊。你这种心理可不行，擅自给别人添加自己幻想的设定，也太不懂礼貌了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类似高木刚刚的那种评价对我来说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他之前，不少人都和我那么说过，也都擅自给我添加了那种影视剧里的标签。也因为这样，每次说起左手上的戒指时，老是有人表现出一副夸张的不得了的样子。

闲聊的这会儿功夫，堵死了的车流总算又开始动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分钟我们就能到警厅门口了，在去和西村那混蛋见面之前，我还有点事得问问高木。

“没营养的事就聊到这把，高木，和我说说你们抓西村时候的具体过程，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的确是有一点，”在我收起了玩笑的语气后，高木也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和我进行部分事项的对接，

“我们去西村的出租屋找到他时，他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去一样。抓捕过程也很顺利，他基本上没有任何抵抗，既不跑也不喊，全程安静的不可思议。”

“是么，那还真是挺稀奇的。”

西村晃这个人应该不是那种会乖乖就范的人，凭我查到的资料，先前因为抢劫抓他进去的时候可一点都不轻松。

当时他不仅不配合，甚至还打伤了几个人，最后废了好大劲才给他抓住。而他也因为袭警被判了更久的时间，可这次居然老老实实地什么都没做，难不成是抓错人了？

不过那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找了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来顶罪。不仅长相得一模一样，语气、动作、说话习惯、以及其他的一些小细节也都要完全相同，否则绝对会被看穿他是假冒的。

“那他有开口坦白什么吗？”从高木打电话告诉我人抓到了到现在，差不多也过去不短的时间了。但看高木的反应，一猜就知道审问进行的不怎么顺利。

“他什么都不肯说，”不出所料，高木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最开始，那混蛋说了句要见部长你，再然后就一句话都不讲了。期间不管问什么都没反应，其他前辈们现在应该还在审他，但我觉得效果不会多好。”

“行，那等到地方了我立马去见见他。”

被西村指定要见我，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一点。毕竟我们压根都没见过，他以前犯事的时候根本不在这片地区，我应该是没和他有任何交集才对。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亲眼见见那家伙再说了，既然这次他没有死掉，那就想方设法也得从他身上挖出东西，这才对得起因为他忙活了这么久的每个人。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点，被他杀害的女孩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背后有没有人在指示，这些通通要从他身上找找答案。

在门口下车，停车的事情交给高木自己去弄，我一路不带停地朝审讯室的位置赶。即使是大晚上，但厅里的大家伙一个比一个忙，出了那种事根本没人闲的下来。

“呦，来了啊。”

刚一赶到审讯室，负责审训的同事和我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接着忙自己的事了。我也直接找到石桥他们开始了解情况。

“情况怎么样？”拍了下石桥的胳膊，我和他一起看向了单向玻璃后面坐着的男人。

“不怎么样，”打着哈欠，石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和我说着，“跟死人一样屁都不肯说，正好你来了，看看他愿不愿意和你说吧，我是彻底没辙了。”

“好，我试试，要不你先去歇会儿？”

“歇什么呀，哪里有这个时间，这该死的混蛋不开口，厅里谁都别想着闲下来。”

抱怨归抱怨，该干的活还得要继续做。从石桥手上拿过来耳机，我对审讯室里面的人简单说了两句，他们很快从里面撤了出来。

交接过后，我特意一个人进到了审讯室里，就在我刚刚进来的那一刻，之前一直和木头一样没任何反应的西村总算抬头看向了我这边。

“晚上好啊，藤警官。”

“怎么？一见我就愿意说话了？”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我好好打量起了这个第二次见到的男人。只不过上一次见到的是他的尸体，这次是一个活着但该死家伙。

“你看着过得还挺好啊，西村晃。我晚上可一点都不好，不是一直说要见我吗？现在我来了，能别浪费时间主动交代了不？”

但事情显然不会让我们太轻松就完成，我对面的人在说了一句话后又闭上了嘴。看着他那副嘴脸我忍不住又握紧了拳头，今晚大概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那就看看谁能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