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歇会儿吧

审问结束了，而且异常的顺利，那个西村就像说自己晚上去便利店买了什么食材似的，极其轻松地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我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本以为要花好久他才肯开口，结果是我失算了。但该忙的事情是一点没有变少，因为他的口供反而增加了一倍以上的工作量，休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一开始他说的还有点断断续续，到后来不管我问他什么他都能立马顺畅地回答，简直像是把自己要说的东西提前排练过很多遍一样。

结果那么多人围着他半天都没能问出的东西，在我到了他面前后他就不可思议的配合。要是我突然停下来，西村反而着急地恨不得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吐出来。

既然这么配合，干嘛非要拖到我过来才开口，我们甚至在这之前都没见过面，真是搞不懂他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能老实交代始终是个好消息，现在我手上拿着的笔录里记录了我们之间的全部审问内容，从第一句开始，他就一点废话都不说的坦白了个痛快——

「询问人:藤圣子

记录人:藤圣子

被询问人:西村晃」

按理来说，记录人这块儿不该是我，但西村非说只和我当面谈，不允许任何其他人在场。所以这部分的工作也只能由我来顶替一下了。

不过说实话，就算审问室里只有我和他又有什么意义？单向玻璃的另一边全是关注着我们的人，录像机和监控也都好好的开着，我们就是打喷嚏外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总之在满足了他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要求后，正式的审问流程随之开始，我们的对话内容如实记录在之后的笔录上——

「问:水泽千里，关东人，22岁，附近大学的学生，你认识她吗？」

「答:认识。」

「问: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答：杀掉她之后认识的，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叫什么。至于关系？什么关系都不是，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问：那你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孩子下手？说说行凶时间和地点。」

「答：时间啊，应该是一星期之前吧。那天还没开始下雨，我在街上碰到她一个人，然后么，你们也知道了，就把她弄死了嘛。哦对了，地点是群马县的XXXXX，还需要我再说详细一点不？」

「问:原因呢？告诉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生下手。」

「答：哪有什么原因啊？正好遇到她了而已，那时候路上没什么人，然后就动手了嘛。她叫水泽也好、叫土泽也好，管她是谁？根本和我没关系，怪她倒霉遇见了我吧，就算换个人来也一样。藤警官，如果那天我遇到的人是你，说不定今天就要换个人来问我问题了。说真的，我感觉藤警官你更有魅力一点呢。哈哈哈，开个玩笑，别介意。」

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审问稍微停顿了一小会儿。看到西村那毫不遮掩的恶心眼神在自己身上晃来晃去，我不得不花几秒钟压制想给他一拳的冲动。

但也就几秒钟罢了，比他更让人恶心的话我也不是没听过，时间一长差不多都快要无感了。不管怎么样，审问还得继续下去。

「问:这么说你是见色起意，最后又行凶杀人了？」

「答：是，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但那个水泽什么的真不太行，长的普通身材也普通，要不是没时间了我真还想再挑挑。毕竟这种买卖一辈子也就能干一回，总得对自己好点是不？」

「问：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无目的作案么？难不成你很着急？」

「答：谁说我是没目的了？我的目的就是杀个人然后让你们警方注意到我啊，不然我干嘛大老远把人弄碎了带过来，然后还专门找有摄像头的地方扔？这活已经交给我老长时间了，实在拖不下去了我才动手的。哦对了，我知道你们还要问我什么，直说吧，我做这一切都是别人安排的。所以就别问我为什么了，我哪知道为什么？都是人家告诉我要这么干的，你们可不能只抓我噢。」

「问：说清楚，谁安排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的话？你们什么关系？」

「好好好，我都说我都说，之后你们可要赶紧去把他抓了，不然我不是白在这儿说这么多话了……」

最后的最后审问暂且告一段落，给雪村看过笔录并确认没问题后，我们分别在笔录的最后签了自己的名字。

离开审讯室，外面的石桥几个人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还没等我说什么，最前面的石桥首先拍着桌子对还留在审讯室里的混蛋开口骂了起来：

“真是个畜生东西，最多只能判死刑都是便宜他了！”

“这次我站你那边，”把复印件人手发了一份后，我首先和石桥说着接下来的安排，“渡部信一，他是里面那混蛋交代出来的人。石桥，你带人去查这个地址，他很重要，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简单说了句没问题后石桥便开始了我交给他的事情，其余需要查证的事项我也分别做了安排：

“山崎，去那家伙说的第一犯罪现场看看；中村，你带人去这个地址找凶器；长谷川和竹内你们去找这辆车，还有记得联系群马县那边协助调查；小侑，找受害人家里聊聊，注意别太刺激到他们。还有那什么，三浦，去把涉及到的这些人档案都查一查，能找到的资料都整理印出来。”

一口气把事情都安排下去，我视线之内的所有人都开始忙了起来，不过没等多久，被我安排去找凶器的中村忽然又折了回来。

“部长，找不到人了。”中村带着一脸无奈的表情对我说着。

“什么找不到人了？”

“厅里，厅里没闲人了，大家都有要忙的事儿。实在不行我自己一个去吧？”

“你别急，等我想想，”全速运转着脑子，厅里的人飞速在我心里过了一遍，最后终于是找到了几个人选，

“这样，让查监控的人分几个过来，他们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就说是我让他们去的，gogogo，行动起来行动起来！”

把这部分也安排好，西村的那档子事暂时只能等后续的进度了。

看看时间也已经过了零点，白炽灯的光显得异常刺眼，挤出几滴眼泪缓解缓解眼睛的干涩，随后我在提前说好的地方找到了高木，他也已经准备好了我让他去拿的资料。

“走吧高木，我们去办一下今天下午坠楼那个女生的事，先去她家附近走访一下。”

开车的事交给高木，我简单翻了翻相关资料，更多的时间是在和石桥他们联络。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回都回不过来，刚刚结束一个电话下一个就立即跟上，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我的手机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拧开杯盖灌了几大口冒着凉气的啤酒，再搭配上车里放着的咖啡糖，爬上来的困意三两下就被赶走，我又开始关注起了手机上的消息，特别是石桥那组人发来的讯息。

没什么别的原因，渡部信一这个名字就值得我全身心关注。从西村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承认我没能继续保持平静，我不确定自己真的见到他会做什么，所以我才把这件事交给了石桥负责。

不然的话，我说什么都要亲自去跑一趟。

按照西村的说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渡部要求的，但要对谁下手这一点渡部没有特别要求，因此受害人水泽千里大概率真的是遭到了飞来横祸。

恐怕她永远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因为那种那种荒唐的理由被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盯上，最终丢掉了性命。

水泽的案子固然用掉了大部分警力，但在我面前从顶楼跳下去的女生也不能不管。虽然从各方面来看她都是自杀，但我明白这背后绝对隐藏着什么。

最差的情况这两起案件可能要并案处理，那样的话，可就不只是牵连一小部分人了。

虽然已经是凌晨，但手上的事情不允许我们等到天亮再行动。自杀的那个女生，我们找到了她的父母说明情况，在一通安慰之后稍微问了点相关事宜。

之后所做的就是在附近进行简单的走访调查，大晚上的这事情做起来很不顺利，毕竟谁也不喜欢被警察大半夜敲门问话。

再然后我们去了她和男友的住处，那女生是网络小说作家，所以不需要再去调查工作地点。带给所有关心她的人一个最坏的消息并留了联系方式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赶往下一个地点。

星野那孩子的住处，那就是我们正在去的地方。作为自杀女孩的朋友，我需要再一次告诉她这个令人伤心的消息。

还有就是我需要确认一些东西，星野她们和我这样的普通人不一样，她们大概能意识到世界倒退或者说重启读档了一次，我想听听她们的看法。

除此之外，6626那孩子也是我不能忽视的一点。既然她能来给我安排一堆事情，那她自然也可以给星野和山田那些女孩儿们带来不能拒绝的任务。而且6626说过她和很多人都接触过了，身为魔法少女的那些女孩儿们基本上会是她的第一目标吧。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即使是经常熬夜的人也该睡觉了，我发给她们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复不说，就连已读的显示都没有出现。

到了地方后情况更是变得明了，她们的家门根本敲不开，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不在家了。可这个时间不在家里，而且是几个人都不在，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和我们一样，这些女孩儿们也在熬夜处理她们不得不承担的工作。

没能见到那些女孩儿，我又想起了另一个可能知道什么的人。鹫尾家的独生女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她和山田似乎很熟悉，或许可以去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于是我们不久后在鹫尾家的大门前停下车，按响门铃后很快就有人出来和我们见了面。只不过那人当然不是这户人家的大小姐，在我说明来意后，一个看上去是在这座住宅里工作的女仆如此向我回应道：

“实在不好意思，小姐她昨天出门后一直没有回来，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不用了，谢谢，”听到她那么说，我也不打算继续在这上面耗费时间了，“那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您也是，晚安。”

回到车里，看了眼没有新消息的手机后我立马关掉了屏幕，盯着手机看了一晚上，我现在是又期待又不想有新消息或者电话打过来。

“这家人的房子也太大了吧，”在我旁边的驾驶室里，高木发出了似曾相识的感叹，“部长，从之前的公寓再到这里，你都完全没说过要来干什么，是找什么人吗？”

“嗯，”揉着眼睛，我用力地在副驾不大的空间里伸展自己的身体，“回去吧，已经没事儿了，现在就耐心等其他人的消息吧。”

“哦，好。”

朝着警厅的方向，跟着我们跑了一晚上的车又一次启动。杯子里的冰啤酒已经被我喝光，车上的咖啡糖也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容量，困意止不住地往眼睛上爬，每次都得吃比之前更多的咖啡才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从早上到现在，再有一两个小时我就可以又一次达成24小时连轴转的成就了。以前也没觉得有这么累，年龄上来了身体果然会跟不上了啊。

“部长，我怎么感觉自己这几天不是在问话、就是在问话，什么时候带我去出点别的任务？比如调查凶案现场和抓捕行动之类的？”

“高木啊，”听到身边人的疑问，我向他反问道，“你知道警察90％的时间都是在干什么吗？”

“什么？”

“就是在到处不停的问话啊，早点习惯吧，以后要问的话还多着呢。”

“那部长，剩下的10％是什么？”

“剩下的10％啊，”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时的工作，我给了高木一个一点都不美好的回答，“在写报告，就这样。”

回到厅里，之前我让人去整理的资料和个人档案都已经弄好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不过今天显然是不可能有闲下来的时间，我才刚刚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桌上的资料都还没来得及看就有事情找上门了。

“藤部长，那个西村突然闹着要见您，您看？”

“行，我去看一眼。”丢下手上的资料，我一路赶到了审讯室门前，里面坐着的西村一副张牙舞爪不肯消停的样子。

结果等我推开门进去之后，他就又一下子老实了下来，不仅不再吵闹了，甚至还朝我笑了笑。不过比起他那让人生理不适的笑，我宁愿看他沉着一张脸的模样。

“你又犯什么毛病？”扶着他面前的桌子，我一点都不想客气地敲了敲桌面，“有事就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好吗？”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视线约过我的肩膀看向了审讯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俨然一副要和我单独说话的态度。

挥手让其他人出去，等到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之后，我拉着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看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我敲着腿没好气地说道：

“现在行了？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毛病啊？每次都吵着闹着要见我，我们之前应该从来都没见过吧？”

“别急嘛藤警官，这不是录像和监控什么的都开着呢嘛，咱们把它们关了，然后一对一好好聊聊你看怎么样？”

“按规定来说不行，”瞥了眼旁边的摄像头，我如实回绝了他的要求，“都这样了就别想耍什么花招了吧？你不会觉得自己还能从这出去吧？”

“按规定不行，那意思就是可以了是吧？”在我对面的西村仍旧笑嘻嘻地说着，“我要说的事儿藤警官你绝对感兴趣，但只能私下和你说，怎么样？试试又不吃亏，我总不可能跑出去对吧？”

说到这我已经懒得再和他扯下去了，和外面联系好关掉一系列录像设备，最后再拉上帘子挡住单向玻璃，这下审讯室里真正意义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从另一边摸来笔和纸，我给他一个眼神示意可以开始，等到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后，这次不合规定的单独谈话算是正式开始了。

“怎么说呢藤警官，恶魔这个东西，你肯定是知道的对吧？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包括另一个世界的事我也知道。其实呢，我做那些事都是被逼无奈的啊。”

“继续说，”盯着停下来的西村，我头也不抬的在纸上写着他刚刚说的内容，“我让你停你再停，开始吧。”

“好好好，我明白，明白，”西村那家伙突然开始叹气，他带着一副悔恨不已的语气开始了自己的表述，

“恶魔那种东西你也懂得吧，被那种玩意找上门我也没拒绝的权利，只能按人家说的乖乖照做。其实我是真不想杀人啊，唉，但没办法呀，我不那么干人自己就没命了。可最后呢？明明我按要求把事情都办完了，结果完事之后那帮不是人的东西还是没放过我。上一次我死的那个惨啊，就我现在每天睡觉都能想起来自己那副惨样，他们比我更畜生不如啊。”

“停一下，”叫停了还准备说下去的西村，我用笔在几个字上划了几下，“你说上次？这么说你知道我这世界重启过一次了？”

“重启？差不多一个意思吧。我的确知道一点东西，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我这次没被那些东西弄死，这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凉了，而且凉的很彻底，都没时间来管我了。那我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报复他们？你看，我之前可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你们可决定要把那些企图毁灭世界的东西给解决掉。”

“听你这么说，你还挺有责任心的嗯？”停下笔，我把写好的东西拍在了西村面前，“还有要补充的吗？没有就签个字吧。”

“谁说不是呢，”西村一边签着字，一边是不是用余光往我身上撇，他嘴里的话也没有停下，“我承认，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也不想这世界被搞没是吧？”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抽回签好字的笔录，我早就看腻他那拙劣的表演了，“你无非就是想多拉点人下水罢了，别说的自己多么高尚。”

说着，我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顺便做了个开枪的动作：“你除了这个下场以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结果，最后这段时间多配合我们调查就是你最大的价值了，人渣。”

离开审讯室，恢复设备的事有专门的人去做。

带着刚刚的笔录，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它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这上面的内容没法作为正式的笔录，拿给别人看也不会有谁相信，除非那人本身就是知情人士。

不过多少还是有点价值，至少让我知道情况正在好转，那些恶魔们似乎是遇到大问题了。再加上星野那些孩子们都不在，我完全有理由认为她们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功。

在那些女孩儿们努力拯救世界的现在，我们这些大人也只能尽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尽快把那些犯罪凶手都抓捕归案。

看了眼时间，我回复了几条消息后在联系人列表找到一个电话然后直接拨了过去，几秒钟后电话那一边就接通了。于是我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要说的东西：

“喂厅长，起床了没？起了就赶紧来厅里，没起就赶紧起床，都几点了还睡呢？先挂了，一会儿来找我对接，我现在真得去睡一会儿了。”

挂断电话，屏幕另一边的厅长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到。被我在电话里用这种命令的语气指挥，我已经能想到待会儿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了。但这也没办法，不这么说他也快不起来啊。

拖着手机和已经快不是自己的身体，我走到自己房间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一头载到了床上。最后看了眼天花板和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空，我的眼睛差不多快要睁不开了。

发给星野和山田那些孩子的消息仍旧是未读的状态，希望她们一切顺利吧，给她们提供精神上的支持，这就是我目前能为她们做的所有事情了。

要不了多久厅长就会过来和我对接工作，可能一小时，可能半小时。但在那之前，我真的……真的得先……先睡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