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无标题

四十一 悲恋

初恋花开对任何一个少女来说都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哪怕它只是被印刷在纸张上，捧在手里都能感受到幸福的温暖。

依璐维从来不看小说，更别说华而不实的爱情小说，因为她知道现实的残酷。

九年前的一天，还是个小女孩的依璐维因为一场灾难，生活完全失控了，那颗还没开始萌动的恋心也一起被卷入了风暴中。依璐维从那时开始就对生活没有了期待，被动地接受着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一切，也包括这次。

当本以为并不真实存在的那个叫爱情的东西真就出现在自己身上时，依璐维不愿醒来，她害怕看到结局，于是干脆俩眼一闭，将自己完全浸泡在了蜜一般的日子里。

可感情不能当饭吃，生活不是偶像剧，爱得再死去活来，日子还是得过，两个人再怎么如胶似漆，身边也总琐事不断。更不巧的是依璐维天生一副死不悔改的热心肠，现在好友有难，她当然撸起袖子出手相助。

温柔乡，英雄冢，当李中士这位出生入死的一级战斗英雄某天从林叶怀里醒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

上到维和部队大举进攻收复失地，下至食堂养的小花猫生了宝宝，蒂罗尔家族换帅，林小柯小姐上了班，林小沐同学也开了店，连每天都见面的林雅文女士留长了头发她也是突然才意识到。真可谓爱情故事里一日，世上人间已千年。

要说变化最大的，就是最近行为古怪的杨仪婷。

杨仪婷漂亮、干练，身上有着林叶的影子，但就像林叶自己说的，她的确是个“大女人”。相比之下杨仪婷就要婉约得多，对依璐维也更小鸟依人一些。依璐维的印象中这姐姐就是个林小沐小姐那样典型的窝里横，对别人都彬彬有礼唯独跟自己面前脸拉老长，噼里啪啦那叫一个关怀备至，她自己美其名曰女大三抱金砖，依璐维则称其刁蛮任性偏执狂。

不过杨仪婷这样也不难理解，毕竟在依璐维到来以前，她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突然有了伴儿，当然是要把失去的加倍讨回来。

可最近依璐维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再经赵亮这么一提点，才发现已经好几天没和前任室友说话了。虽然她俩一个是文秘一个是武官，要说隔行如隔山的话两个人之间这更是隔了座高耸入云的史前冰川，但以前不管怎么样杨仪婷也会借口过来捏个一把揪两下。现在则明显是某人在故意躲着自己。不怪女人绝情，依璐维痛定思痛，决心力挽狂澜，修复这段友谊。

可好事多磨，当晚是依璐维和林叶正式交往一个月，依璐维告诉自己细水长流从长计议。于是两位美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家实施了蓄谋已久的制服大战。

隔天晚上，依璐维老实交代要去杨仪婷家串串门儿。面对她蜜月刚过就开始想别的女人这样的行为，林叶看着一池子待洗的脏碗油筷，不再说什么，牵着手把依璐维送到楼下，攀着她的脖子给了她一个深吻。

依璐维琢磨这估计是林叶给的信号，大概晚上有什么惊喜。有了这层动力，红发女人兴奋忘我，脚下带着飘儿地跃上大马力轿车，拉风地往城里赶，还在宿舍楼下买了很多花花绿绿的水果，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慰百姓的官员领导。

为了真实还原劳苦大众的日常生活，依璐维没有按门铃，而是用离开的时杨仪婷拒绝收下的大门钥匙，悄然开启大门，然后整个人就被黑暗瞬间吞噬。

屋里一片漆黑，寒得依璐维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是自己走错了吗？这是自己住过的402室吗？那个屋子虽然小，却很舒适；是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的航标和灯塔。

本以为杨仪婷最近的反常是因为少了个碍事的便和男朋友过起小日子整天腻歪得死去活来，看样子状况另有古怪，也是，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过门口摆着这女人的鞋，起码人在家。依璐维松口气，但紧跟着脑中就浮现出那些同胞在外遭到杀害的事件。

依璐维血压上升，肾上腺素分泌旺盛，拔出手枪拉开保险，释放一支阵列天线，用发出的微光找着往房间里面里走。

走着走着依璐维突然又想起什么：或许是两个人干柴烈火回到家灯都来不及开呢？毕竟自己和林叶也这么激情过，那自己这么冲进去万一撞见人家房事什么的，换谁都尴尬。赶紧回到玄关，确认了一遍没有男人的鞋才谨小慎微地往前推进。

不是依璐维不急，只是这种时候急不得，一个不小心刺激了匪徒就是帮好朋友收尸的下场。况且依璐维一向走的是漫画英雄路线，让她以一当百眉都不皱一下，可偷偷摸摸她实在不在行，隐身透视穿墙壁她一个都不会，只能老老实实地挨个儿检查房间，

其他房间都不见人影，只剩下杨仪婷的卧室，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依璐维在脑中回忆了一遍杨仪婷闺房内的家具布置，计划好了一次破门行动，以防万一还从厨房拿了把尖尖的菜刀好同时攻击两个目标。

万事俱备，依璐维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门……

敌人比她想象的狡猾，门口堆积了大量杂物，本该救美的英雄好汉一进门就无比惨烈地倒在地上。不过依璐维反应快，刚摔倒立马就爬起来，拿着枪瞄了一圈，没找到入室劫匪，再看看桌前，一个披头散发、戴深度近视眼睛的宅女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杨仪婷到底还是普通市民，一个持枪分子这么轰轰烈烈地踹开自己房门冲进来，把她吓得不轻，以为小命今晚就要交代了。不过等她看清来人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依璐维时，窝里横的本质驱动她恼羞成怒地抄起一本巨厚的书砸依璐维脸上了。

“你神经病啊！吃错药了你半夜三更到我家拆我房门干嘛啊！？我欠你钱还是欠你命啊！？来啊！枪在你手上劫财劫色随你！”

依璐维唰地一下把手枪插枪套里，“这以前也是我家……”

杨仪婷给她一白眼儿。

依璐维俩眼珠子鬼鬼地窥探到杨仪婷房间里桌上地上全是书，床上也有一半面积堆了书，难怪自己身经百战还能摔这么惨，就是只猫在这书堆里也站不稳。再看杨仪婷小小的脸上架着的宽大眼镜，依璐维有发现了新的疑点：这美女以前都戴隐形眼镜的，死活都不戴有框的，虚拟镜框都不行，依璐维常说她别臭美了到时候眼球保不住。

杨仪婷叹口气，摸摸额头，把散落一地的书重新堆起来门扶起来，依璐维哈巴狗似的帮她修门。

大概把门装好，屋里也能走人了，杨仪婷摘下眼镜，“吃饭了没？一起吃点？”

“你饭还没吃？！？！？！”依璐维觉得心就像被揪了一样的疼，果断撸起袖子，一脸壮烈，“我来做！你等着吃去！”

“别……”杨仪婷才吐出一个字依璐维就又栽进了书堆里。

果然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本总是被喂得饱饱的冰箱，现在只剩两根蔫了的黄瓜。依璐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确认一番，不是什么愚人节的全息图像，冰箱的确空空如也，回头看看杨仪婷，杨仪婷别过脸，“我最近比较忙，都在外面吃了才回来的。”

依璐维二话不说打电话叫了披萨。

杨仪婷把电视遥控器找出来放桌上，“你自己先看会儿电视，我……我去下洗手间。”

依璐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搬出去才几天啊，你真拿我当外人了啦？上个厕所都通报，是不是还要锁门啊？”

杨仪婷没有接依璐维的玩笑，这倒是让依璐维想起来自己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再是以前那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了。依璐维像个总是怀疑自己性取的悠闲大少一样偷偷留意了杨仪婷的身材，有欣赏，但是没有出现对林叶的那种悸动，松一口气。

杨仪婷迟迟不出来，依璐维百无聊赖，索性去检查自己住过的房间，看看这姐姐有没有金屋藏帅。

悄悄推开门，现场保存完好，房间里床上地上都干干净净，别说男人的臭袜子了，任何生物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像是进入了一个不受时间干扰的空间一样，除少了自己的东西外和走之前没什么两样，这女人真够绝情，依璐维还幻想过自己走后她每天在这房间睹物思人以泪洗面呢。倒是回到这自己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地方差点让依璐维自己先凄凄惨惨。

直到披萨送上门杨仪婷才从洗手间里出来，依璐维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摇摇头说不要紧。

依璐维洗了手，爬上桌就抓饼吃。杨仪婷属兔子，哪里知道吃肉人的仇恨，林家大小姐做饭清淡，虽然每晚都有加餐可依璐维肚里油水日见枯竭。杨仪婷打掉依璐维的手说都吃过饭了不要吃了胃会吃坏的，依璐维说你一下子吃那么多才是要把胃吃坏。

杨仪婷夺下纸盒，烧水烫碗。依璐维笑话她洁癖到狂躁症，直接用手抓不就连碗都不用洗了吗。

“欸呦！小金鱼还活着哪！”依璐维两眼放光，撅着屁股给鱼缸里扔了点鱼食儿，“我的干儿子瘦得呦，这个女人自己不想活了还要你们陪葬……”

杨仪婷不搭她话，眼睛看着电视，但焦点明显不在荧屏上。

见杨仪婷两次都没理自己，依璐维把电视调静音，遥控器横平竖直地放在茶几上，自己也规规矩矩地做回沙发里。

“你最近好像不止是忙，有心事？”

杨仪婷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有放下，这样使得依璐维看不清她的脸。

“没什么，就是帮我们教授译点古书。”

依璐维坐到杨仪婷身边，拿走杯子，捧起她的手放在腿上捏着，“天哪那些书到底有多重，女孩子的手可不应该这么僵硬。婷婷你最近太拼了，身体垮了不值得，有困难的话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啊，我虽然不住在这里了，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杨仪婷抬起头满眼柔情似水，“呵呵，谢谢你啊，小维。”

依璐维摇摇头，“不止是我，要知道你的身边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赵……”

“诶！”杨仪婷突然一拍依璐维的大腿。依璐维一颤，把后面的话吞回肚子，想想看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被她这样突兀地打断过。

杨仪婷眯眼一笑，撒起娇来，“小维你抱抱我吧！你还从来没抱过我呢吧？”

需要拥抱的人是脆弱的，那么作为朋友，给她送去一个温暖安全的肩膀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依璐维全身放松，把杨仪婷拥进自己怀里，感受着她的心跳和起伏的胸口。

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渐渐地依璐维开始怀疑自己和林叶意外的女人这么亲密是不是精神出轨？就在这时候杨仪婷主动推开了她，“今天谢谢你，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任务要赶。”

依璐维撇开那些有的没的，嘴巴一撅，叉腰堵在杨仪婷面前，“不～要这么拼命地去挣钱，我说的话你一点也不愿意听吗？大家都在担心你，赵亮他一个男人，为你茶饭都不思了。”

杨仪婷紧跟着就问她，“那你呢？你也在为我担心吗？还是说今天只是他让你来的？没有他的话你今天会来吗？”

杨仪婷瞪大着眼睛，昂着脑袋等待答案。

依璐维在杨仪婷的眼睛里看到的无疑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是对她们友谊的质询。依璐维不怪她，因为先背叛的那个人是自己。当初独自一人的杨仪婷用一大盘饺子赶走了依璐维所有的惶恐和不安，而依璐维却不知道这间屋子到底冷清了多久才迎来她这么一位客人。90平米的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个人还是太孤单了吧。依璐维知道杨仪婷的过去自己没法弥补，只想从今以后让这个女孩的身边热闹起来。可决心陪在她身边给她幸福的守护神最终也没有兑现诺言，只是就这么走了，又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黑暗中。

依璐维责怪自己自私，但友谊万岁只是比较好听的一句口号，同情又怎么能和爱情相提并论。

“婷婷，对不起……”

“呵呵，不用。”杨仪婷用手掌拖着依璐维一侧的下巴，拇指摸摸她的脸，“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不用太去在意，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小维是个热心的人，只是你不要想太多弄得最后自己和对方都有压力。心是操不完的，我们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幸福，那大家不就都幸福了？我想看小维幸福。”

杨仪婷说完，低着头从依璐维旁边溜过去。依璐维突然觉得像是要丢了什么一样用力拽住她，杨仪婷迫于巨大的力量身子转了半圈，正好对上了依璐维的眼睛，依璐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杨仪婷流了满脸的泪，一下子就泄了气，把她软软的身体拉近怀里，急切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肚子吗？”

杨仪婷在依璐维的肩上蹭掉眼泪，从她的怀里离开，“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

“累了就睡吧，啊。”

杨仪婷叹口气，吸吸鼻子，转身回房间。依璐维怕这固执的女人还是坚持拿命去换钱，也跟着进去。

杨仪婷白她一眼，“出去。”

“不要！”依璐维坚决得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杨仪婷笑了，当着依璐维的面开始宽衣解带，依璐维没想到她来这招，转过去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曾几何时的四有青年依璐维认为情色是低级趣味，视之为粪土，然而自从林叶却教会了她床第之事后依璐维彻底改变了这样的想法，原来除了跳崖殉情外两个人相爱还有这样的表现方式，比起跌入谷底无疑她更喜欢攀上巅峰，在那里她发现人间真的有天堂，两个人的天堂。

年轻人精力旺盛，家里到处都是满满的甜蜜。依璐维虚心请教，林叶耐心教导，依璐维勤奋努力，林叶花样百出。其副作用就是依璐维对女性有了全新的认识，“都是女人有什么可看的”成为了过去。

“请你出去，女士要沐浴了。”杨仪婷又说了一遍。

“不要！”虽然依璐维如今已不能坦然面对老熟人的裸体，不过另一层面上，这时候妥协岂不丢面子？宁愿蹲到眼花都不出去！

杨仪婷睡下后连动都没动一下，姿势标准得就像躺在棺材里面的尸体。认识这么久，这是依璐维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她的睡脸，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和平时差不多。依璐维了然无趣，但这样就走了好像也有点儿不够意思，虽然没有搞清楚情况，但杨仪婷这时候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比起粗神经的赵亮，自己一个女同胞无疑更合适。依璐维把心一横，干脆找来俩垫子，靠在杨仪婷的床边打算就这么过夜，想起来又给林叶发了条短信。

“在别人家里还抱着手机可是会失去朋友的哦~”

杨仪婷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依璐维吓了一跳，“你、你还没睡啊……”

“嗯。上床来睡吧。”

依璐维想了一会儿，脱掉衣服上床躺在被子外面，杨仪婷为她搭上毛巾被，“小维，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呵呵呵……”

“我最近有点不好。”

“怎么了？能说给我听听吗？”

即便黑暗中杨仪婷也能感觉到依璐维关切的眼神，温暖的，真挚的。真是狡猾的女人，靠一点点的关心就夺走了人家的全部，去做买卖好了！

“这事，还真不能跟你说呢，小维。”

“你不想不说也不要紧，只要你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就好。”

“讨厌。”

依璐维觉得她一定是在对自己白眼儿。

“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