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标题

Chapter 42 You

说到摩天大楼，撇开由资本主义和利己主义的带动而蓬勃发展的劳资纠纷和勾心斗角，恋爱才是办公室里永恒的主题。

白领也是人，男男女女们整天呆在一个办公室里，难免从工作关系发展成伙伴关系再上升到暧昧关系，就连卖飞机大炮的战争女王乐潋都不能免俗，更别说当今冷淡默然的社会大背景下，那一颗颗寂寞疲惫的心。谁都需要一个让自己可以放松身心的依靠，哪怕不是灵长类，小猫小狗的也凑合了。

驻扎在无风郡的共和国领事馆，本质上还是属于文山会海的写字楼，只是因为多层次的原因女性工作者少之又少还不至于情书满天飞。不过虽然数量不多，却是个顶个的夺人心魄。女白领们哪个拿出去不是迷倒一大片？可偏偏她们至今仍旧单身。

曾在星际间最大规模的选美赛事中匿名夺冠的林叶，因其刚刚到任不久加上不近人情的硬派作风，至今仍停留在男同事们的梦中情人范畴，能保住饭碗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搞那花花肠子？而事实上过去敢把对林叶的向往付诸实施的胆大分子也没几个好下场。

林雅文外形娟秀气质温润，加上流行季风正好刮到成熟女性这片大陆，如果说林叶是冬天里的一把火，那么好看又划算的林雅文便是居家过日子的首选。令男同事们退避三舍的原因是有两个小姑娘，时不时给她送个饭接个下班之类的，而林雅文的热情介绍无疑是给男同胞们一个信号：本人家境复杂，请回避。

依璐维论相貌不输林叶身材更胜一筹，也有林雅文的谦虚和善平易近人，更是一直以来同甘共苦的老战友，天时、地利、人和，可谓领事馆内单身男子最为理想和现实的伴侣。但“红色战斗机”名声在外，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被她扣上交往动机不纯的帽子，天知道这个喊冤未雪的老兵一激动会干出什么来。

和乐得清闲的远观限定三人组不同，典雅婉约的杨仪婷从来都站在办公室恋情的风暴中心。

共和国历来就有组织介绍对象的这么一个程序，共和国人认为组织神圣不可侵犯，凡是组织说的都是对的，凡是组织作出的决定群众都坚决拥护。虽然水清舞的上台宣告旧体制土崩瓦解，但人民群众对男女之事的八卦热情不灭，原始的生殖崇拜不灭。杨仪婷和赵亮，男才女貌羡煞众人，加之前任领事馆的首肯，安保处科长依璐维的点头，这就是组织同意了，同僚纷纷准备好份子钱就却他俩结婚的请帖。

不管这世界上的人口膨胀到了什么程度，特殊人群总也能找到自己的同类。

林叶不相信什么女人的第六感，但她知道，赵亮对杨仪婷的一厢情愿终究只能打了水漂。杨仪婷甚至连和他做朋友的打算都没有，因为她对依璐维用情之深，甚至连以身体为根本出发点，以原始本能为基本原则去喜欢女性的自己都难以望其项背。杨仪婷对依璐维的感情更纯净，比起习以为常而在一起的自己，杨仪婷付出的更多，也许她对那个人才是爱情。

这些天里林叶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高度关注杨仪婷的个人问题，虽还不至于食不知味，但也会时不时开个小差、发个小愣。林叶冷眼旁观，只要不影响工作，她就不打算出面制止。人如果开始管闲事就说明她对目前的生活比较满足，依璐维烦起别家的婚事，说明她对自己目前的感情生活相当满意。林叶也自信自己在依璐维心中的地位不是杨仪婷所能动摇的。可这也正是她觉得对不起依璐维的地方，她希望这个美丽的女孩能多看看周围，去找寻真爱而不是自己这样一个花心大萝卜。而且比起自己爱的人，和一个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更能得到幸福。

但林叶的底限是和杨仪婷平起平坐，要让她主动把到手的夫人拱手让掉，这决不可能，关键时候该摆的脸子还是得摆，该锁着的人还是得锁着。法律不维护同性伴侣，不是还可以动私刑么？

好在依璐维从不对林叶掖着藏着，去杨家也是大大方方，说明她并无二心，你君子坦荡荡，我又何必小人常戚戚？不管同性异性，三分钟激情过后，靠的只有智慧和耐心来慢慢经营。人都是自私的动物，物质上的私心不值一提，但如果是感情的、意识层面的自私，一旦发作轻者像林小沐那样乱吃飞醋，重则两个人穷途末路不可挽回。男女之间好歹有张证书，外面再花心里也有个家，可同性之间的那种不安是不言而喻的，这些男人女人们不少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享受短暂的爱情。

林叶知道要和依璐维走下去，外界的压力没有办法解决，那就更需要两个人的理解和宽容，相互成为助推器。不然这世界上那么多男男女女爱得再深，克服了世俗的种种考验，最后却被小小的观念差异分道扬镳，谁让人类天生就是相互伤害的动物，也许这些伤害才是爱到极致的表现。

林叶很清楚自己三心二意，平时和依璐维过家家是不错，但妈妈才是她永恒的星辰。这个哭起来楚楚动人的大姑娘是她生命的归宿灵魂的锁链，唯一的初恋。但林叶却一天天地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在意身边这位红发女人，家里要是没了她，就好像不知所措一样；想到她去了别的女人那里，更是如鲠在喉，心想这下好，我名声在外的还没怎么地呢，你倒先精神出轨了，闹半天成我苦守贞节牌坊了！于是依璐维走后不到半小时，林叶换上套青春休闲的衣裤，果真赌气回了娘家。

娘家很近，林叶从家出来后只需过一条马路就能看到小木家门前的市立公园，穿过公园便是她心中的圣域。

虽然当初小木把两家靠这么近林叶嘴上没少批评教育她，可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期待的。当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成为了彼此心里的有机组成，想放下根本不可能，只想离最爱的人们哪怕是近一厘米，都能感受到自己被巨大的温暖所充满。

林叶走上门口的台阶，跺跺脚下的泥，用妹妹交给自己的门钥匙进了屋。玄关妈妈的鞋在，但奇怪并没见着人，也没有欢声笑语，朝里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回答。林叶迅速戒备起来，展开阵面天线，贴着墙壁前进。

小木的这栋老宅结构很简单，分三层，整个一楼是一个巨大的挑高二层空间，一组两层台阶将其分成两部分（参照DMC里但丁的老窝）。小木把南面高出来的那一边做了厨房，其余的就没怎么动，只放上台电视，通了网线。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宽大的空间布置简洁一目了然，使想要硬闯这里的人成为靶子。

林叶看到厨房通往院子的门敞着，廊下的灯开着，小木桌子上放着吃了一半巧克力，水杯也空了，电脑已经进入节能状态……妈妈就这么趴在桌前睡着了。

距离第一次的相遇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妈妈身上有两点始终没变，一是胸围，二是心理年龄总也没赶上生理年龄。

这个已入而立之年却一点不懂生活的女人大概是把爱都免费送了人，一点都没留给自己。林叶曾经发誓要爱她一辈子，但终究也没能做到。现在妈妈正过着绝对不健康的生活：拒绝运动，上网成瘾，高热量食物和不规律的作息。本该是女人最具魅力的时期却自甘堕落变成了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宅女。林叶百感交集，捂着嘴差点掉下眼泪。

不过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林叶百炼成钢独当一面，不然林家也没有今天。她当下进行自我批评，这几天的确被某个人宠坏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谁不想过？守着个大美女床上运动谁不沉迷？可终究对依璐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再喜欢也不一定是爱情，就像许多普通家庭一样，一个顺眼的人，于是过了一辈子。林叶觉得要说什么是爱情的话，那自己能为林雅文小姐牺牲掉全部算不算是爱情？

可现在连日常起居都照顾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说给妈妈幸福？

林叶不会像偶像剧女主角那样动不动滴两滴眼药水等着王子的白马，她要求自己就是王子。她果断关了电脑，找来披肩，先穿热了再给妈妈披上，临走还不忘偷个香。林叶惊喜地发现垃圾食品竟然让妈妈的触感比以前更好了，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小胖墩”浅浅地睡着。

接下来就是检查厨房，顺便帮着收拾一下。

单身女人的厨房很干净，消毒柜也没有用过的迹象，林叶有些生气，这姑娘不会是一个人就饭都懒得吃了吧？这可怎么行！不过外面妈妈睡得那么香，林叶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在外面吃的呢？不过下一秒又愠怒起来：这什么鬼地方，外面的饭馆多脏啊！吃坏了怎么办啊！

胡思乱想也不是林叶的作风，兴师问罪先搁在一边，林叶从地下室翻出酒来把自己放在沙发里享受。有了小东西之后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少得可怜，现在又分了居，和璐璐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心猿意马，难得就这么无欲无求，静静地让时间流逝才是现代社会的真正财富。

没过多久林雅文就顺着红酒的香味飘了过来，林叶听见动静回过头，发现妈妈已经溜到厨房去了，再回来手上拿着新买的玻璃杯，脸上还有衣褶的痕迹。

林雅文从后面搂着林叶，脸贴着脸象征性地吻了吻，然后晃晃手里的冰桶。林叶接过来放在茶几上，收收腿，在身边腾出给妈妈坐的地方。

林雅文坐下后前倾身子往酒里夹了冰块，刚端起酒杯就被女儿把杯口捂住。林雅文有些欲求不满地看着她，撅着嘴巴脑袋上顶着三个大感叹号。

林叶把妈妈的酒杯夺下，为了公平起见自己的也放下。两只酒杯稳稳地往茶几上一坐，宣布哑剧时间到此为止，问责的序幕到了。

林叶放正上身，笑靥如花地看着妈妈，“你告诉我，晚饭哪吃的？”

“外面，名字不知道。”林雅文理直气壮，说到底因为她死抱着母亲的威严不放。

林叶挑起眉梢，“那，感想如何？”

林雅文皱着鼻子出出气，“方便面。”

看到妈妈像小狗一样呼哧呼哧的样子林叶忍不住笑出来，“啊？您去店里坐着吃方便面？”

林雅文抬手一拍腿，“不是方便面但和方便面一样，只有画画好看！”

林叶脸上挂着笑，“我问您，您觉得乐合女士漂亮吗？跟我说实话。”

林雅文被突如其来的急转弯弄懵了，看着电视机想了想，又想了想，再想了想……

林叶大笑着摇着脑袋，“可乐合女士的慈善广告画是真的漂亮！把这个卖武器给部落武装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大坏蛋拍成了一个圣洁的天使。所以说还原事实真相只是拍照，所谓的摄影啊，就是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拍成大明星，让面条里出现根本没有的肉片也不是不可能啊。”

林雅文越想越气，拿起酒来就要灌，林叶又把她拦住，“没吃好就别喝酒了，到时候伤了胃，我煮面……烙饼给你吃好不好？”

“那家唯一的一个优点就是量足、油多，吃得我难受死了，到现在还堵着呢！”你烙的饼就是油锅滚面粉这种话林雅文没说。

林叶拿酒杯给她，“平价餐厅总是这样的，那是庶民去的地方，您这是自己找事情做。而且您说了两点。”

“讨厌！”

“收到！”

林雅文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一只脚伸到林叶腿下取暖。林叶调整了姿势，试着让两个人都自在一点，然后揉揉妈妈的脚踝，“公主们呢？”

“去买灯箱了。”

“真打算开张啊……”

“一单买卖都做下来了好吧！”林雅文用小指长长的指甲挠着女儿的脚底板，期盼着什么绯闻的幸灾乐祸样，“唉唉，这么难得一个人？小维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好姐妹吗？”

林叶顺手把披肩拖过来盖住两个人的脚，避免着凉。

“偶尔就我们不好吗？”

酒精渲染了林叶眼里的落寞，看上去仿佛伤心极了。林雅文一下子母性泛滥，拼了命地往女儿身上黏糊，弄得整个沙发咯吱咯吱地响。

“别闹，袜子会破的。”林叶挪挪屁股，用格斗招式把妈妈的腿锁住。林雅文挣了几下没能挣脱，索性享受着夏夜的温暖。

酒精随着血液进入大脑，脸颊染上了好看的绯红，林雅文开始啰嗦了。

“丫头……”

“干嘛？”

“丫头，嘿嘿嘿……我发现你变了，长大了，漂亮了……”

林叶一阵欢喜，得意洋洋，“那是啊，要都跟某人一样，十年都还长不大还得了了？”

“谁说的！我早就长大了，我是你妈！”辈分受到质疑，林雅文很是不服气，脚一蹬碰到了林叶的膝盖后侧，林叶随即轻微却猛烈地一颤，条件反射地松开腿。借着一点小小的悸动和被碰到弱点的报复心理，林叶爬到妈妈身前，目视她的胸部，“好好，长大了，您波涛汹涌高耸入云，行了吧？”

林雅文看看自己发育不良的身体，再看看女儿那种飞上天的得意劲儿，又气又羞，终于忍不住一脚把她顶下去，“流氓，你就这点改不了，烂到骨头里了！”

林叶也不爬起来，就这么坐在地上，坐在妈妈的两条腿中间，“习惯于奉承话是成长的标志，每次都激动可不行呢。合格的大人要能做到面不改色，双倍奉还。连女儿的赞赏都不能熟视无睹，您恐怕还得接着发扬老一辈……”

林雅文两腿一用力夹紧林叶的肩，“奉承话是安慰那些妖魔鬼怪用的，颠倒黑白是奉承话的基本要点，鱼尾纹很优雅啤酒肚等于有风度。我还没老呢吧，追求我的也是一大把，用得着从你个小丫头那儿得到什么安慰么？”

“我每次赞美您都是真心的，和那些无聊的男人可不一样。”

林雅文点点女儿的肩，林叶放下酒吧回过头。

林雅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刚才，‘波涛汹涌’也是真心话？”

林叶先瞅了瞅被过度赞美的部位，大概想象了一下效果，然后把脸埋在林雅文的腿间笑得直到上不来气，“噗，波涛汹涌！凶器！哈哈哈！”

林雅文拿她也没辙，看到女儿笑成这个样子更多的还是欣慰，索性跟着闹起来，摆出各种迷人造型，林叶笑得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