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无标题

六十 双刃

（九）

话说天上一日地下三秋，林叶水深火热生死考验的时候，依璐维在船则是上吃了睡睡了吃，过得跟猪一样，完全不知道地上发生了夺末庸俗夺末狗血夺末夺末的事情。依璐维在上船之前就做好了吃牢饭的准备，每天唯一的盼头就是找各种借口从八卦四起的饭桌上偷偷溜走，急赶着回宿舍跟媳妇儿短信。

不过这晚，她白等了一宿，林叶半个字都没发来。前两天她去机场接乐潋，然后昨天自己才走今天就失去联系，弃妇没法不往坏处想，要么怎么说异地恋成功率地下呢？恋爱就是患得患失啊！她明明知道林叶跟乐潋不可能发生什么超友谊关系，但心里就是不痛快，女人占有欲强起来，不管什么人，不管是不是人，都能喝上个几碗醋。

第二天早上，在整个食堂男女老幼所有人员八卦目光的护送下，食欲不振早饭只吃了一半的依璐维被广播叫到贵宾住处，开门林叶撞她身上……

这些天以来所受的委屈，被妈妈原谅的幸福，和她分别引发的思念，一分钟一个，林叶抱她足足抱了三分钟。

这俩人都不是属尼姑的，也完全没打算走什么纯爱路线，自打坦白交代的那天起就开始了翻云覆雨夜夜笙歌的荡漾日子，接吻、触摸、寻求更加深入的了解彼此……人类咋进步的？不停地探索与发现呗！

像现在这样结结实实地抱一块儿，从上到下贴得那叫密不可分，将彼此身体的曲线和热度直接传达给对方。两天没见到各种幸福的依璐维浮想联翩，头在林叶脖颈里越埋越深，嘴唇微启，手掌欲动，身体各种蹭……

当时，女儿被人猛吃豆腐的这一幕全都被看在了母亲林雅文眼里。这种事情就是普通家长都接受不能，何况介于一些历史原因，最不能入林雅文眼的就是两个女人干这事儿，其中还有一个是口口声声说多爱自己到头来还是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对别人献上了自己的身体的林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林雅文顿时就后悔了，越看这俩越来气。

“咳咳，你们，收敛点儿！”

依璐维一听这无比熟悉的声线来自丈母娘，而且语气十分滴不友好，再一观察自己跟林叶这个抱法，还有脑子里生成的乱七八糟玩意儿，顿时吓得神清气爽气血通透，推开林叶一个立正给疆那儿了。

林叶倒显得镇定自若，捏捏她的手心，笑得跟个圣母似的，“别紧张，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这时候跟她说啥她不会有反应，纵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受不了这么一下。事实证明关键时刻受到惊吓真的是会要人命的，灵魂出窍的依璐维错过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正忙着瑟瑟发抖。再高的体温也经不住这么个吓法对吧？依璐维是摸了摸上了，啃也快啃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被最最不想看到她们这样的父母捉奸在床！不如说其实林雅文一直都在，只是让依璐维满是儿童不宜内容的脑子给忽略了！

“给我等会儿，我说我同意了么？”还没等依璐维把魂儿给钩回来，林雅文伸手把她们俩扒拉远，“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不过你们就没发现你俩这性别，不太适合谈情说爱么？”

这回依璐维是完完全全听懂她的美女主任话里什么意思了，小脸儿煞白煞白的，忽而又铁青铁青的，架着她硕大的身躯，横在林雅文和林叶两个相对弱女子中间。

“主任，我、我……”某个粗大笨傻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来，比跟林叶坦白交待都费劲儿。

“我有话跟你说，过来。”

林雅文板着个脸，翩翩地从依璐维身前越过，顾自朝前走。依璐维看着林雅文远去的背影，这个曾经发生过无数次的画面如今再次上演，只不过依璐维已经从当年那个懵懂少女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唯主任马首是瞻的三好学生也开始算计怎么样让她同意把女儿交给自己。

说真的，林叶和林雅文依璐维真的哪个都舍不得，林叶是她的心肝肺，林雅文更是像她半个妈，不愿和林叶分开，不想林雅文失望，更不愿意看到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为自己变得形同陌路。她看过不少或真或假的故事，那些真实的，多数都是悲剧收场，不过她也知道，事在人为。

进屋之后林雅文看依璐维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火噌地就上来了。她知道依璐维是误以为今天自己要跟她们摊牌撕脸子，但就算真是这样，就这副熊样儿还能指望什么呢？

林雅文不耐烦地直接把依璐维拽过来，弄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上上下下看了三遍，冷兮兮地来了一句，“舰上伙食不错啊，看你养的。”

依璐维生锈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完全朝着误会的方向琢磨美女主任这话啥意思。显然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跟林叶之间的JQ，并且一度非常生气弄得林叶失魂落魄的。但听现在的语气态度，好像又不是全盘否定，只是有点不满？一点埋怨？是嫌我吃得多会吃穷你家宝贝？不不不怎么可能，女人心海底针，再观察观察，对，得再观察观察。

林雅文早知道她误会了，赶蚊子一样摆摆手，对她的反应毫不期待的样子，“行了，看你那心惊胆颤的样子，属兔子了？今天又不是冲你来的，你们的事情以后我自然会好好问问你……”

林雅文现在表现得极度烦躁，看啥啥不顺眼，就连依璐维那两根散到前面的发丝都难逃厄运，被林雅文不轻不重地理到后面她们该呆着的地方。

“你知道……”

把心惊胆颤的依璐维收拾好了，没事儿干，欲言又止，转来转去，忽而拍拍依璐维的肩膀忽而凑近看看她的眼睛，最后呼啦一屁股坐下去，手搁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看着门口会客室的方向，林叶所在的方向。

其实领养关系并不只是没有血缘那么简单，或者说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才带来了许许多多不同寻常的问题。她们根本就不是亲子，某种意义上就像闪电结婚的夫妇一样，生命中突然闯进了一个人，总也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沟沟坎坎不可少，至于最后的结局，那倒是真的要看感情的深浅了。

那时候林雅文才二十岁，年轻气盛，根本没意识到这些问题，就是看到好的东西想要入手这么个简单霸道的心态，正好林叶身上有彩的变异基因，可以作为她研究的对象和助手，于是林雅文带着水清舞调拨给她的大批人马，理直气壮地站在只小她六岁的林叶面前，嚷嚷着我要做你妈妈。

就算是XX上脑想得到美人的一夜芳心的男人，至少还知道得有个“追”的过程，像林雅文这种啥招呼都没打就带着长枪短炮要掳人回家的行为，无异于强抢民女。如果不是林叶早熟，过度迁就隐忍了林雅文的种种行为，问题不会拖延到今天，以这样一个形式爆发，

但两个人之间，终也是要面对的。好在林雅文没有放手，苏倩倩煽风点火，这才让事情见到了转机。

屋子里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依璐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林雅文的确说了今天她并不是冲自己来的她们俩的事情以后再说这样的话，那她这么激动干嘛？不说今天主任一会儿跟个女王似的吆五喝六，一会儿有头一次对自己这么冷冰冰凶巴巴的。这会儿又突然没了动静，看来她是铁了心要颠覆圣母形象咯？仔细听听，竟然还有轻轻的抽泣声！依璐维僵直着低头瞄了瞄，林雅文原来支撑下巴的手掌已经捂住了嘴巴，肩膀微微颤动……她真的在哭！

这下依璐维可全乱了阵脚，林雅文跟万年一副扑克脸的林叶不一样，不仅表情丰富而且感染力极强，她笑别人跟着笑，她哭别人陪着哭。从依璐维这个高度看下去，林雅文瘦瘦小小的，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团起来抵御外界的伤害，捂着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睫毛不长但是翕动起来可怜得不行了，这是一个何等动情的画面啊，哭泣的年轻母亲，颤抖的瘦弱身体，被曲解的边缘感情……

依璐维是典型的女性至上骑士精神，女士需要关怀的时候她一点都抵挡不住那种保护欲，哪怕是企图拆散她和林叶的恶婆婆。

蹲下去递上自己的手绢，“主任，您用这个擦擦呗……”

林雅文也不说啥客气的，拿来就抹，把自己的脸当个饭桌似的，抹完折起来，收自己兜里了。

看样子光是侵占私人财产还不能满足这气头上的女人，主任接着开始训人。她舍不得再去伤林叶，但心里是真的不好受。林雅文可不是啥都憋着的那种人，不然这么多事儿，又是政治斗争又是狗血伦理剧，全憋在心里的话她早老得不成样子了，不高兴就闹才是她的作风。

于是依璐维就成为了一场悲剧。

“你知道小叶最近……她一个人受了多大委屈么？”

依璐维恨不得跳起来说：老师，我知道！

林叶为了保护自己一个人英勇地去面对一切，跟母亲主动坦白，被从家里赶出来，那之后，可是闹了将近快有一个月时间，两个人也经历了第一次感情危机，而且至今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最明显的就是反映在夫妻生活质量低下甚至根本就没有，林叶倒是没事儿就往她怀里钻，然后就只发呆，啥也不做，搞得她年轻水润期待被爱的身心各种难受。

曾经，依璐维以为自己对林叶的爱一定能够战胜那一点点小小的欲望。本来嘛，那种事情是拿来繁殖用的，跟爱情本身无关的对吧，六年都心无旁骛的过来了，咱这绝对经得住时间考验好不好！

但殊不知女人之间的爱爱是建设在感情基础上的。情到深处忍不住触碰对方，也会愿意接受她的一切，没有互动单方面迁就的爱爱不是好爱爱，换句话说有爱有爱爱，木有爱爱爱也褪色。对，尽管百般讨好自己，但滚了这么多次传单之后，依璐维轻而易举地发现她并没有投入进来，她潜意识里在拒绝两个人的未来。

依璐维停了下来，心疼地抱着她，她不愿林叶失去多么难得才得到的母爱，再次变成孤儿，她也在犹豫摇摆，林雅文在道义上没有错，林叶在人情上也做得对，只能怪人始终也没法从对方角度考虑，感情本生就包涵了相互伤害。

只是依璐维纳闷刚刚林雅文才说暂时不问她们俩的事情，现在又提林叶，她这是要做什么，苦肉计？林雅文是精于算计可她不卑鄙啊。但不管怎么说，先表了态吧。如果她真的爱林叶，是不会不给女儿幸福的。

依璐维拖来转椅，和林雅文面对面坐下，靠近，让她注意到自己，“主任，我一直都在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跟主任您面对面地把我心里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可以吗？”

正听得来劲儿的时候她给停了，林雅文还以为她有多大志气敢顶着自己来，心想女儿跟了她至少算是有了个强大的依靠，谁知道她还是这战战兢兢的熊样儿。林雅文对未来儿媳顿时嫌弃不已，也不直接回答她，支支下巴默认，依璐维接着往下磨蹭。

“我承认以前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小叶，直到最近她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证明了我之前的看法。

开始我也和别人，那些碎嘴喜爱对别人的事情指指点点的闲人一样惊讶于你们之间的……厄……辈分关系……”

依璐维停下看了看林雅文的反应，从这事儿上做文章结果可好可坏，她可不敢轻举妄动，如履薄冰。见美女主任纹丝不动，依璐维继续往下说，“但是我很快就释然了，因为我发现你们是真心关心着彼此，比普通家庭有更多的幸福。我早就无亲无故，比谁都清楚家庭对一个孤儿来说意味着什么。每次听她抱怨家里的事情，看到你们之间的争吵都在心里羡慕她有您给她的一个家。

她跟我说起您对我们关系的否定时，我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作为一个敢说实话的朋友，情同手足的姐妹，负责任的母亲，您做的完全没有错，我和小叶，的确太难了。

但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小姑娘，我们经历过的比普通人更多，不会眼里只有火热的爱情忘记了复杂的现实。我和她都清楚两个女人的未来有多么渺茫，我们真正在一起还不到半年，各种问题已经浮出水面，不说外界因素，就是我们女人无法琢磨的内心都在相互撕扯。维持现状已是不宜，再往前迈真的要付出很大代价，可我只能说，我们都想一起往前走下去。

我不强迫她对我承诺什么，因为我知道她和我不一样，她有很多没有办法取舍的东西，舍弃任何一方都是在割她的肉。但我也知道，有些痛苦只是暂时的，时间会让我们学会怎样思考，你们能从相遇到成为家人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有一天，她选择了走开，那我保证我会像两年前一样，绝不再和她联系，让她忘记我。我永远都会站在小叶一边，开始就是我先喜欢她的，也是我先爱上她的，责任都在我。”

依璐维知道自己个子高情商低，虽然她很爱很爱林叶，爱到麻木得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了，但实质上的行动至今仍然屈指可数。两个人能有现在全都是林叶带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的。不然就她这熊样儿，整天唉声叹气患得患失的性格，能追到林叶真是老天爷瞎了眼了，顶多色诱她做X伴侣。好在她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成不了大事儿，嘴皮子也笨，但至少真心诚意，林雅文那么通情达理的圣母姐姐，自己杀过人都被她原谅了，应该不会为难她们俩苦命鸳鸯的吧？

谁知道她又给算错了，林雅文的脾气哪是普通人猜得透的？她丁点儿不为依璐维的话所动，坐那儿白一眼，呼啦站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跑。

人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自己的孩子过不去，林叶的确是战术错误导致了一个艰难的开始，这也只能说她在林雅文面前实在太笨了，关心则乱。但就像很多人在过这一关的时候都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再怎么样，对方也都是自己的父母，可能一时没能冷静地坐下来谈，子嗣啊面子啊说话比较难听，但既然是父母，总也是为了孩子好的。就像女人只有和男人才能在自然环境下繁衍一样，父母保护孩子也是生物圈在几十亿年的漫长岁月中形成的规律，换句话说，如果父母不懂得保护孩子，那人类这个种族早就玩完儿了对吧？

那天以后，林雅文一直在回忆和思考，直到某天早晨她惊恐地发现，镜中的人已经不是自己，而是母亲林音，霸道地一味要求孩子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没有任何斡旋余地。虽然她的蛮横无理可能有一个美好的初衷，按照她计划的道路，自己现在也同样会飞黄腾达，还会少走很多弯路。但林雅文从不后悔当初离开了林音，因为她现在至少有了家。

所以她决定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去奔跑。子孙自有子孙福，不管林叶到底爱的是谁，只要她不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她能过幸福，这就行了。毕竟这样一个家庭，每天的日出对她们来说都是运气，自己就别再给自己添堵了吧。

媳妇被老妈带进去的这短短的几分钟，对守在外面的林叶来说那可是度日如年，时间看了又看，圈圈转了又转，就跟在手术室外等妻子顺利生产的丈夫一样焦躁，地板都被她踩出个坑，恨不得把时针转快点。

一看媳妇儿耷拉着个脑袋跟老妈屁股后面出来，赶紧狗腿地上前。林雅文哪里见过自己高高在上的女儿这个没出息的样儿？没好气儿地把依璐维往女儿身上一推，“你刚才说的全都废话！走下去，是你一个人走了吧？小叶让你那什么狗屁哥们赵亮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气定神闲地囤五花肉呢吧？”林雅文说着捏依璐维腰上一把，不捏还好捏了更来气，咋这细的呢？难怪小叶嘴上一套，实则还不是被你给勾搭走了……

心目中的圣母突然变成了语出惊人的毒舌少妇，林雅文字里行间全是对依璐维的不满，傻子都听得出来。依璐维本来做贼心虚，一副万念俱灰的送死样儿，但被这么一说反而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抓着林叶一边问一边瞅，但林叶浑身上下除了瘦她还真没看出啥来。谁让林雅文是个出色的大夫，那点皮外伤两天治好不在话下。

但是依璐维经历过妹妹被男人侵犯的噩梦，不像别的少女一样对男人只是一知半解就投怀送抱。赵亮又是个部件齐全的男人，对女人总也就那么几根花花肠子，林叶那么漂亮，不难联想到……

依璐维脸刷的就黑了，咬着牙，眼睛里泛着暗红色的微光，“赵亮把你……是吗？”

这种时候吧，是电视机里善解人意的女神就应该出来澄清一下，其实只是未遂，他有那个心不假，但己方没有什么重大损失，让爱人放下心，我还是清清白白的你的人……

但林叶可不是什么大放到，或者说是白痴到帮夫君收二房程度的旧社会女性，该撒的娇该使的坏她一样不会少。开玩笑这呆子在人家最需要的时候竟然敢跑！没看出来那天早上我眼里一万个哀怨心里一万个不想你走么！猪啊你！还害我遇到那种事情！全都是你的错！这时候倒紧张起来了，到底要迟钝到什么程度啊这是，等了那么多年我已经放下姿态倒贴你了，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啊你个猪！

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林叶反而坏水泛起来，换做旁观者的架势环着胳膊站一边儿，不高兴搭理她，就字面意思点点头。

但林叶也算错了妹妹的事情对依璐维造成多大的刺激，也低估了一个女子歇斯底里的程度，依璐维马力全开突破临界，扭头就往门外冲，林叶怎么喊她也不停。显然，某人这是又要杀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