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无标题

五十七 林雅文一老人发动战争，年轻人为之死去的定律虽从未改变，但在和平年代，小老百姓们人人头上都悬着名为法律的秩序，生存斗争一般不会闹出人命，不过范围却呈扩大化趋势，不必深仇大恨，挡我财路者死亦是现代都市的铁律。但是另一方面，为了面子，即便底下拼命算计，面上也会笑得无比灿烂。同理，这位笑容迷人的美女上司，同样患有现代人虚伪的疾病，只是林雅文愁的，却并非那一落千丈的几叠钞票。家是现代人唯一的归宿，但如果这所谓的“家”只是一栋空荡荡的宅子，谁也开心不起来。虽然林雅文独守空房过不止一次，摸摸弄弄，做个夜宵忙得不亦乐乎。那时即便家里没人，她的心情不是这样的，只是发生了一些很难说清楚的事情……即便拼命工作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可一旦下班，乱七八糟的心思就会占据了一个空荡荡的人。此时此刻林雅文就像一个被包养的情妇，坐在豪华轿车的后排，呆滞地看着车水马龙，精神空虚到了极点。而且和不少豪车里的女人一样，这位少妇和司机也有着莫名其妙的关系……当年最喜欢的学生，竟然成了自己女儿的女朋友。而且这都不算完……小维啊，你知道什么叫爱吗？你又知道林叶根本就不爱你吗？林雅文揣摩在这几天里依璐维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但这并不能说明自己和林叶之间的那场争吵她不知情，不过林叶到底爱的是谁她应该也不知道吧？啊，自己竟然嗅探起了小维呢，想想真是可怕，她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曾经也当成了半个女儿，只不过考虑到林叶的心情，没有领养这第二个。为了让女儿变回正常，难道也要去算计她吗？女人之间的那种算计？毛骨悚然，林雅文在后排打了个喷嚏。然后很快便感受到车内温度的变化，司机关掉了空调。些许感动，万千的感叹。那场争吵后林雅文反思了自己回国后的这十年，好像还真就像林叶说的，起初对文档上依璐维•李这个名字，的确就是一个试验体那么客观。从医院那边特工发来的资料来看，这个帕加索斯人的遗传代码有一段和泰拉人完全一致，而且这段基因就连泰拉后代中，都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拥有，使的她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无疑是林雅文移民舰队理论的一个铁证——泰拉人并非土生土长，也是由祖先迁移至此，那段特殊的基因，正是祖先留下的。但当这个试验素材真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林雅文虎躯为之一振，多么美丽的女人，就连女人也喜欢。再加上性格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就算不出于监视目的，让女儿跟她在一起心里也放心得多，还白贪个美人，多好。只是没想到她们两个人发展成了这种关系，是自己的错吗？都是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女孩，咋就摆着那么多男人看不上非要搞阶级姐妹大联欢呢？而且林叶，你口口声声说爱的是我，却依旧和她在一起是怎么回是？依璐维你又知道林叶心里还有别人吗？说到底这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也好我们也罢，明明就是一直很普通的相处，为什么说到爱感觉就全变了呢，那外国人亲朋好友之间也说“我爱你”又算怎么个事儿？我对老师她，是爱吗？我对自己的母亲，仇恨最终也是爱吗？林雅文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三十年，真是白划拉了，世俗人事完全就是个零儿，原本那么满意的女儿，我已将你视如己出，看着你将学业事业上的斩获摆在我面前，看着你婴儿般蜷缩在我怀里……可直到今天才发现根本不了解你。对女儿的心理世界感情生活一无所知，我还是一个合格母亲吗？我真的有资格对你批评指正吗？或许私生活一潭死水的我自己才是一个小孩吧……小孩……小孩……林雅文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小孩！妈呀你还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啊？！你多是共和国的外交官的啦！小孩你从政啊……”熟悉久远的声音，陪伴自己度过人生最动荡年月的苏倩倩，唯一对自己那段恋情了如指掌的好心“哥哥”，还是曾经那么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她才真的是个明白人。“学姐……”“噗……你不会又是想哭了吧？来来来，抱抱～”去死，到底谁哭起来那么难看的？“学姐，我下班了，你也出来吧？”人总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别人面说。依璐维减慢了车速，将车驶进慢车道，随时等待领导改变路线的指令。“怎么了？”如果知道林雅文现在在车上，苏倩倩是不会这么问的，只怪汽车的隔音效果太好，苏倩倩误以为林雅文在家。“上次太匆忙了，还没跟学姐叙旧呢。”你是唯一知道我过去经历的人，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喜悦……”苏倩倩脱口而出最青睐的那家酒吧的名字，却怕勾起林雅文悲伤的回忆，改了地点，“幽蓝海岸线。”“嗯，不见不散。”“不见不散。”苏倩倩放下电话，有些担忧，不见不散，我何时失约过，还是你在不安吗？小孩你究竟还是小孩，即便披上了政治家的外皮，还是说政治家的工作让你变得更加孤独了？幽蓝海岸线是个条件很优越的俱乐部，偏远宁静，环境特别适合姐妹密谈。原本这块地皮已经被开发商低价买下，准备兴起一座楼盘，从而以此进军整个海岸。但不巧建完售楼处后发现地下有重要的先祖遗迹，开发商果断公关，买通当地政府后却又被外国文化保护组织曝光，颜面尽失的当地政府只能终止开发。之后，一位背景神秘的出资人买下了空无一人的售楼处，将其改建成了酒吧，即便赔本也要让幽蓝海岸线和外界社会保持距离。但酒吧究竟也属是非之地，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外交人员被炸得四分五裂的事件，有着“战斗机”美誉的依璐维如今作为林雅文领事官的护卫，无论如何也不听林雅文的命令自行回家。依璐维还知道林叶和她的母亲、自己的上级，林雅文主任目前至少是在冷战，林叶是那个状态，会在做爱的时候突然大哭起来的情况，林雅文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心疼林叶，也放不下林雅文，谁叫自己不是局外人？于是自掏腰包，在这烧钱的破地方喝起了闷酒。然后这忧郁的典雅女人便把刚到不久的苏倩倩给看傻眼了。苏倩倩此人，用她前任几个男友的话说——欠折腾。当年，不知道第几任的男友刚在电影院摸了苏倩倩的手，喜滋滋地打算晚上回家进一步，苏倩倩却去了洗手间再也没回来。国际刑警找到她时，苏倩倩正在共和国一个老少边穷支教，天知道她是联邦人，而且是有钱人家的二世子？当时苏倩倩已经完全褪化成了一名村姑，彻底融入了没有电没有路没有资本主义世态炎凉的原始社会，以至回到文明社会后她连上厕所都不习惯——不在大自然的环抱中解决，就是邪道！此后，苏倩倩的父母用尽各种手段限制她出境，不过苏倩倩很快又迷上了家里蹲的生活，她的家里蹲可一点都不废柴。结识了自由战士，就跟外国美女间谍上过床；她认为光是看女性向漫画不过瘾，和苏家有关系的男人们就出现了各种离奇遭遇，直至现在苏父都对苏母情人那结实的腹肌念念不忘。出柜时候苏倩倩是这么咋呼的：这年头好男人都跟男人跑了，我也就找个女人凑合着过了吧。苏父当下就被气得电子眼珠短路。林雅文出现以前，苏倩倩就这么疯疯癫癫地过了小半辈子，倒也不是说林雅文当年的单纯可爱让苏倩倩回头是岸了怎么，反而是林雅文把苏倩倩狠狠地折腾了一把，差点一命呜呼的苏倩倩这才老实下来，修身养性，一心成家。如今三十有四的苏倩倩，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颗小巧玲珑的宝石，虽不华贵，却也是将为人妻的意义。她戒掉了绝大多数让人发狂的嗜好，唯独让她不勾三搭四，不可能。苏倩倩认为，即便是普通朋友也要跟美女做！如果你的长相都对不起我，我还跟你掏心掏肺？女人心有灵犀，是否志同道合一眼就能看出，这么个难得的美人儿还是同好，苏倩倩一时心猿意马。当然她没想到这位鲜红色头发的尤物会是林雅文的随从，就像她想不到当年暗恋老师的小屁孩现如今也站在了恶臭不堪的政治漩涡中一样。本能致使苏倩倩一路奔向依璐维而去，然当余光扫到了独坐窗边一脸悲惨状的林雅文，理智让苏倩倩原地向右转来到了林雅文面前。“怎么了我的英雄母亲？”（英雄母亲：苏联政府为表彰生养多个子女的妇女而给予其的光荣称号，这里只是这么说而已）林雅文倒是一惊，“你知道叫你出来是为了孩子的事情？”苏倩倩洋洋得意，“当妈的，除了孩子还有啥好烦的？不能是被老公打了吧？”苏倩倩放下挎包，按铃儿叫来服务生点了酒水，还不忘从服务生的胳膊下面偷瞄不远处红发尤物一眼，惊觉她也正看着自己，不过是用充满敌意的目光。苏倩倩心想美女你不会是误会我跟小孩有什么吃醋了吧？妈呀小孩你桃花盛开得抓住机遇啊！“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孩子的心思呢。”林雅文越说头越低，但她觉得外面的桌子肯定不干净，没趴得下去。“不会吧，你家宝宝，看着挺懂事的啊？但……”苏倩倩话锋一转，“实不相瞒，我自己当年也有不少那个光荣事迹……”你我说的都不是一个人啊，还怎么进行得下去？“厄……学姐，我吧……”苏倩倩瞅着林雅文坐立不安觉得好玩儿的，酒都还没来呢你咋先脸红了捏？“上次带给你看的小柯呢，她上面还有个姐姐……”苏倩倩数学是差但脑子可不笨，简单计算她总还是会的。巴巴手指头，上回你说你丫头芳龄二十，看着和你又那么像不可能是捡的，那你就是九岁怀的孩子，这回再来个姐姐，至少也是八岁以前吧？天哪你竟然还有这么惨痛的经历……小孩，姐姐这就来了……这么想的时候苏倩倩已经把林雅文堵在了怀里，还哭了个大花脸，鼻涕直往林雅文身上掉。作为苏倩倩为数不多的朋友，林雅文很清楚苏倩倩感情泛滥起来有多哭天抢地，赶紧找出纸巾塞苏倩倩鼻孔里。同时琢磨她一定是误会大了才这么激动，再来苏倩倩也是自己半个哥哥，实话实说了吧？“学姐，回国之后的第二年，我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她你其实见过，恩德福利院的茉莉。”苏倩倩摊子铺地快收地也快，转眼妆都补好了。“您瞧，我岁数大了，有些事情记不清了……”其实她记得，美人胚子啊那是个！怎么可能不记得？要不是还没成年，早抱回家了！“就是说她现在是你女儿了？”唉呦可惜了，你们差不了几岁做啥不好做母女……“是……吧……”“跟你，姓林？”“叫林叶。”林雅文从来没想过这个名字会让自己感觉这么微妙，是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的人啊，怎么突然觉得这么生啊？那你呢，林叶，你是否也会这么想我呢？“不惊艳也挑不出骨头，雅俗共赏啊你！想不到理科生给娃儿起名真是没得说哈，我以后有了孩子，也让你给起个！”“是不是文科生就能理解小孩的想法了？”本来今晚就是处理问题来的，当年林雅文留学海外，苏倩倩没少操心，早就把林雅文当成了自己的小朋友，现在她同样也是遇到了困难，那自己当然还是二话不说出手相救啊。嘻嘻哈哈也差不多够了，再来就没良心了。于是苏倩倩把大家面前的酒杯都拿到一边，郑重其事地回自己位子上坐好。“你这个样，蛮新鲜的。小孩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茉莉我有印象，是个很能干的孩子，就是早熟了些。”早熟？嗯，也许该换个更厉害的词。“才说记不清的呢？”“刚想起来，嗯，你继续说，茉莉……林叶怎么了？”“小叶她，喜欢女人……”而且还是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呢，林雅文没有说出口。苏倩倩不解了，喜欢女人？那不就跟你我一样？就这让你发愁了？的确在爱情上我们都是失败者，没有能跟那个人的走到最后甚至都没有勇气开始，但深知这条路的艰险的我们，也更加清楚这种感情的珍贵吧？“帮我出出主意吧学姐……”林雅文盯着苏倩倩手上的戒指，“你是怎么……学会接受男人的，帮我让小叶正常起来好不好？”“我？”苏倩倩明白林雅文的意思，但是她也诧异，十年不见，她喜欢小孩已经被她的祖国变成一个千年老古董了，多少同胞明明自己就是女人，却站在男人一边指责女人对自由的渴望，这还是她的小孩吗？还是和她一起偷偷暗恋老师的小孩吗？“和小叶谈谈，告诉她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的，还有婚姻，你不是都已经订婚了吗，我不想看小叶一个人这样扭曲下去。”“如果你觉得她喜欢女人不正常，那林雅文，她是你的孩子，我帮不了你什么，这方面的谈话到此为止，我只能跟你扯别的了，毕竟我结婚的对象，也是个女的。”误会大了些，苏倩倩不知道怎么委婉地表达，只能实话实说。林雅文俩眼珠子溜溜转，最后定焦在苏倩倩的手上，一把抓过来紧紧不放。当年在出逃的车厢里，外面流弹乱飞，她们就这样牢牢抓着彼此的手。“学姐，我来之前看过皇后六号的法典，咱跟女的没法结婚的！这在皇后六号是违法的！”苏倩倩深吸一口气，“首先，我和她都没入皇后六号国籍；其次，两个人交换誓言，关法律什么事？”林雅文熟悉的苏倩倩，嘴里就没蹦出过这么一本正经的文章，林雅文纳闷儿，怎么突然你们一个个我都觉得这么生啊？跟伦理道德对着干很了不起么？看来全病得不轻！“正好，她也老念叨你，借今天这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吧，我叫她过来。”苏倩倩找出电话，没有情侣间的甜言蜜语腻腻歪歪，苏倩倩就说了地址，然后挂断放回包里。“嗯……她加班……”随着话音终止，苏倩倩看到林雅文的肩膀很明显地由紧张变得放松。怕生这习惯，其实不是那么好改变的，从小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安全感。尽管随着年月的流逝，人们必将成熟但那只是甲壳厚度的积累，螃蟹纵有再厚的螃蟹壳儿，里面仍旧是细白如雪的蟹肉。林雅文那颗软绵绵的心，在苏倩倩面前彻底解放，也暴露了她对陌生人的不安情绪。“小孩，其实你还是我的小孩，咱别钻牛角尖了，行不？”最珍惜的朋友质疑自己的感情生活，短暂的打击过后苏倩倩觉得也无妨，林雅文和自己像姐妹又像兄弟，她们喜欢过同一个人，一起欢笑一起失恋，甚至后来的出生入死，她们的友谊用鲜血凝成牢不可破。她的小孩不针对谁，只是被困在了有些荒诞的过去。“我知道你……心里有阴影，但那只是个意外，不能把我们全盘否定掉吧？说难听了欲望谁没有？这种事情男人对女人做的还少吗？论自制力男人差了女人一大截儿，婚后女性被半强迫性生活比比皆是，家庭冷暴力稀松平常，女人被婚姻绑架等同于毁了自己的一生，你愿意让小叶她有这样一个未来吗？伦理道德这种东西对自由来说，就是某些国家口中的人权一样虚伪。当然老师她的确不是东西，是人渣，还是法律都拿她没办法的流氓，但我都帮你教训过她了，接下来就是你能不能走出来。我看着这样的你难受，别再去想了，好不好？说实话你惦记她十年，人说不定早把我们忘了。”“嗯，老师她，结婚了呢。”“早就结了。”“是跟男人呢。”“对，如假包换的男人。”“她都对我那样了，怎么还能跟别人去结婚啊……她怎么能让男人碰她啊……”“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就当被狗咬了不行？”“不许说老师是狗！”苏倩倩举手投降，“可她对你那样了啊我的小可怜儿！”“那……那只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