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无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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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6: Shangri-La

——就是香格里拉咯：心中的日月

（顺带一提同名动画：GONZO的《香格里拉》非常值得一看，剧情挺邪乎的，人物却都蛮可爱，May'n唱主题曲，HITOMI负责配乐，还有喜闻乐见的男猪路人化）

Episode I

顺着用“林木”这个假名字和假身份证登记的纪录，林叶找到了妹妹的行踪。不过在去地面接俩小朋友的时候，安全起见林叶把林雅文留在了运输机上，并让导航员在半空中盘旋待机。心急如焚的母亲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把人带回来后林叶也并没提到下面的情况，直到母女双胞胎打起瞌睡，林叶坐到林雅文正对面，手肘支在膝盖上，直勾勾地看着林雅文的眼睛，“我在下面遇到艾丽卡了，她和小柯认识。”

艾丽卡基本上可以说是林家的扫把星，如果不是当时林雅文牺牲自己，现在就不会有林小沐这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可是哪怕艾丽卡意味着共和国那勾心斗角的陈年旧事阴魂不散，哪怕她让林雅文肚子上早已痊愈的伤口又疼了一次，但就像小木说的那样，艾丽卡并不重要，林雅文最担心的总归是她的孩子，当孩子们都回到家，母亲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到家后，哑剧接着演，俩小朋友换了鞋就直接上楼关起门来，大人们暂时也不打算介入她们二人世界。

贤妻依璐维在厨房烧着水，林雅文则伏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看上去是已经睡着了。

尽管依璐维全部的动作都很轻，完全不会打扰到任何人，但林叶还是来到厨房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什么。支走依璐维后，林叶仍旧一言不发，连杯水都不倒，就那么干坐在沙发里，咬着手指，放空一样看向餐桌的方向。

最近林叶养成了咬手指的习惯，上回偶然间咬了小柯一口，发现牙感还真不错，之后只要焦虑，林叶就牙龈发痒，但她却抗拒向那个即使被弄伤也一定会心甘情愿的人索求，弄疼自己就好，何必再伤别人？

对，林叶就是想弄疼自己，不让自己舒舒服服地好过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天的事情，根本起因就是自己。

小柯是为了给自己和妈妈之间合好制造机会才出走的，这样的用心林叶又怎么可能不感动，她又不是冷冰冰的石头。重症下猛药，当然副作用也足够掀翻这栋三层老宅。急坏了的小木、璐璐，甚至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水清舞打来越洋电话，更别说妈妈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根本就是往昔的重现。如果不是那时自私到全然不顾，对妈妈说了禁忌的咒语，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担惊受怕，也不会弄得现在一家人这么近，那么远。

林叶摇摇头，不再注视趴在餐桌上的女人，不让自己后悔，她不该后悔，林叶永远只能看着前方。妹妹们上楼已经十分钟了，听见浴室传来水声林叶确定她们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问题，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声不响地离开，留下没有任何意义。

深吸一口气，轻轻站起来，抬脚往门口走。当她屏着呼吸从林雅文身边经过时，被突然拽住衣角。原来林雅文只是装睡，她根本没在休息。

像林雅文这种年轻一代归国科学家，有着丰富的思想和充沛的体力，在研究所里是老一辈们重点排挤的对象。早些年林雅文是搞得到项目搞不到钱，更别说助手，除了林叶放假还能来帮帮忙，其他时间，林雅文都要自己去搬那些重得要死的试验器材，久而久之，力气绝对不比她本人看上去那样白白嫩嫩弱不禁风。

而林叶本来心就虚得不能再虚，提心吊胆用脚尖走路，这时候林雅文一个呵欠都能吓破她的胆。林雅文倒是没出声，但出手极快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林叶失去平衡一个踉跄，膝盖磕到椅子边，椅子被撞出去，林叶蹲在递上“嘶嘶”地吸气。

林雅文立刻踢开椅子跪到地上，撩起林叶的裙子，焦急得地查看她腿上的伤势。还好木头比较软，只是碰紫了一块。

身体疼痛，林叶心里却是难以言语的甜蜜，原来妈妈还没有嫌弃自己，还愿意用手去碰自己这样一个怪胎。

“没事儿，不疼，呵呵呵……”林叶站起来拉拉裙子，显得有些拘谨，像个被领导关心的下属一样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刚才妈妈扒自己裙子的动作生猛了些，她有点不能接受。但林雅文关切的表情扎眼就消失了，她拉长了脸，“你坐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林叶知道这肯定不会只是“一些话”那么简单，以自家母上的固执程度，一旦她认定了什么，进入到名为“忘我”的境界，叫她放弃那是痴人说梦，不了了之？除非把她打晕了。这正是林雅文这些年在官场挺过来的秘诀，但自己又能做出让步吗？一边是最爱的妈妈，一边是把一切都给了自己的璐璐，哪位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伤她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是在割她自己身上的肉。林叶第一次怨天尤人起来，她觉得造物主对她不公，为什么这些女人都喜欢把愿望压在自己身上？那个叫林雅文的，你就放过我不行吗？那个叫依璐维的，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难道我是圣诞老人要什么就能给予什么吗？那我自己的幸福该到哪里去跟谁要？

林叶大幅度侧身，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假装出微笑的样子，“已经很晚了，您也早点休息吧。这两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大家都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只要人在，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

林雅文一扭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屁股也跟着转向朝里的那一边，闭着眼睛用右手的食指砸着桌面，把侧面留给林叶，一种拒绝妥协的态度，“明天明天，你知道为这一刻我等了多少个明天吗？你不愿意听，就算了，你那么聪明，自己想吧！”

林叶被将了军，站在那儿不动。还想什么想？不就是一个失误出了柜还坦白爱上自己老妈的那档子破事儿么？果然对这个女人蒙混过关还是行不通的吧？林叶一咬牙，决定留下来，那天吵得已经够凶的了，看看等会儿到底还能发生什么。

“去帮我倒杯水。”两分钟后，林雅文翻着白眼儿命令道，林叶老实照办。

没一会水来了，放在桌上，是林雅文喜欢的偏烫水温，而林叶看着杯里的透明液体一时有些出神——开水是她的璐璐烧好的，水杯也是她的璐璐用开水消过毒的，璐璐那个可怜的女人，勤快地巴结着自己的婆婆，可她不知道婆婆根本不同意这桩婚事。

这其实是一个计，林雅文精于算计的大脑告诉她，论速度力量，自己都不是女儿的对手，想要逮住她，只能像刚才一样先发制人突然袭击，于是林雅文部署林叶去给自己倒水，这样林叶在递上水杯的时候就必然会靠近自己，然后便是机会。

于是事情照林雅文预计的那样发展，甚至更好，林叶放下水杯的时候走了神，林雅文迅速抓住她的手腕，“你在躲我。”

“我没有。”林叶接着林雅文的话迅速做答。

“你撒谎！”林雅文把玻璃杯抢过来重重地敲在桌上，一时间水花四起，溅起的水滴落在林雅文的手上衣服上，似乎让林雅文理智了些。“那天晚上……其实我们都没有错，只是不够冷静，后来不欢而散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偏执了，让你伤心了。林叶，不管你爱谁都没有错，之后我一直想找你重新谈谈，可你再没有回过一次家，也再没喊过我一声‘妈’，你在单位里挂着面具跟我笑，美得我心砰砰跳，下班后立马躲我三丈远，冷得我浑身哆嗦，你竟然还买了车，可我怀疑是否还有机会坐在你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一个星期，你这个样子持续了一个星期，如果不是小柯出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回来了？是我伤了你的心，你不待见我我自找的，可你没有理由去惩罚其他人啊。我们家以前都是三个人齐心协力的，再怎么样都是一个坚固的三角形，我没想到会是你……小柯费尽心思想了这么个办法，宁可把责任全部揽下来也要换得我们一家人能够重新坐在一起，可你刚才又想不声不响地跑掉。难道你连小木都不愿见了吗？你是她的长辈是她唯一的姐姐，你知道小木有多崇拜你，你也知道她最怕的就是你嫌弃她，现在你一连好几天不来，让她还能怎么想？你今天再一走，是不是就意味着小木被她的姐姐嫌弃了？她从此就要失去她最喜欢的姐姐了？你忍心要她就这样一直强颜欢笑吗？”

只要是个人，不管谁都有弱点，林叶的弱点也并非新颖独特，无非就是她的家庭，坐在餐桌对面的两个女人永远是她最大的软肋。想到妹妹那种强装出来的笑，林叶咚地朝地上一坐，眼泪叭嗒叭嗒地直往下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的，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扇一巴掌揉一揉，林雅文张开双臂把女儿抱住，“小叶，那天是我不好，我说了过分的话，你生气我不怪你。但我没有恶意，事后我也后悔，我没做到完全信任你、信任你们，跳进了媒体设的恐同症的陷阱。小叶你怎么恨我都可以，你不再叫我妈妈都……但至少小木她们没有错……”

“我没有恨你妈妈，你是我的妈妈，我怎么可能恨你呢？”林叶用力抱了抱，然后拍拍妈妈的背，轻轻推远她，“我是因为怕被您看到这样的女儿又会惹您生气才刻意避开的。您根本没有错，这条路的确荆棘了些，但我也不是三分钟热血才和璐璐在一起的，这两年分别的时间里我调查了很多，我们组织里的姐妹，社会上的伴侣，您说的没错，她们很多最后都选择了婚姻，毕竟那种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抗得住的。我和璐璐单靠女人善变的感情很难维持下去，与其有一天没一天，现在分开对大家都好，您其实是对的。”

看到希望，林雅文却又皱着眉矫情起来，“我想要你幸福，可不是硬要你们散伙的意思……”

“请您听我说完妈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不愿我和璐璐最后形同陌路，我感激您这么做，但……”

林雅文眼中刚刚升起的希望被这个转折扼杀，她抓来玻璃杯，拿在手里盯着里面的水花，真的就像女儿的心一样让人捉摸不透，难怪要说女人是水做的。

林叶挺起胸，碰了林雅文的手，“你看着我妈妈，看着我好吗？我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林雅文有些不耐烦，用力将玻璃杯推出去。玻璃杯在桌上划过一条弧线，孤单地停在了那一边。

“妈妈，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不要生气好吗？也不许拿茶杯出气，您打我不要紧，但是别摔东西，小木在楼上会听见的……”

“想说什么你就说，我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还有什么我接受不了的？倒是你，自己的未来自己把握，别稀里糊涂的。”

“稀里糊涂……我是什么人您最清楚，我稀里糊涂过吗？我平白无故地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我不是故意要让您失望，我爱……您伤心就是我自己双倍的伤心啊是不是？那之后我也想过，您想让我成家我能理解，而且我也可以答应……但这些都要等到璐璐她和我提出分手以后才行，我不能先提出分手，我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既然对方提出了交换条件，那事情就还有交涉的余地，林雅文轻松起来，“嗯嗯，我们小叶是个重感情的人呢，你终于能理解我一片用心了。其实我也爱小维啊，我和你一样都希望她能够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只是你用了一种不太……好的方法，这样最后只会是心碎。

你要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我可以去跟小维说，毕竟她是我领出来的人，我……”

林叶突然一拍桌跳起老高，吓得林雅文一哆嗦。

“我说了，无论如何我都是您女儿，您让我做什么都天经地义，包括主动向男人投怀送抱，我往马路上一站半小时就能给您找个女婿回来，跟他们上床、生孩子，只要是您期待的，我都可以去做，就是说为您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此仅限于我们之间，你为什么要把璐璐扯进来？！璐璐她是个多么可怜的人啊，你了解她的过去，她经历过那样的事情，都没有丧失灵魂，依旧善待这个世界善待每个人；我跟她暧昧不清七年，最后无情地抛弃了她，可她仍然像亲妹妹一样照顾小木——割她心的那个女人的妹妹。你让我怎么忍心去再伤她一次？我跟你们铁石心肠的科学家不一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救她的，就是你们科学家那种凌驾于一切的傲慢野心。她，远在几十万光年外的一个独立文明的后代，却有着和我们相同的一段基因代码很有趣是不是？她的血输到老鼠身上会发生什么很值得期待是不是？你冷冻她的卵子又是想干什么？！

工作对吧？好，这些我可以不问。可她是……璐璐在我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暗恋了我七年。您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是女人最宝贵的整个青春啊！您知道就算结了婚七年也是离婚率最高的阶段吗？她靠自己一个人熬了过来，她比世界上任何人对爱情都要忠诚！可最后我走了，我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好好说给她听。可重聚时，她还是我熟悉的她，爱着我的她。

您不是不知道她一路过来有多苦，我也是您捡回来的，比谁都相信撇开工作不谈的话您是想为她好的，但这件事情上，我们没得商量，她想要个家，我一定会为她去做。我说了，您怎么样我都可以，但您要是伤害了璐璐，到时候别怪我林叶翻脸不认人！”

林叶压着嗓子，就像潜伏在草丛里的野兽一样低声嘶吼着。从来温顺的小花猫突然成了猎豹，林雅文吓坏了，她只能悲观地去考虑最恶劣的情况。

“你……你会怎么样？难道你要拿小木威胁我吗？”

小木太特殊了，不仅仅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她是妈妈的血脉妈妈的愿望妈妈的全部，林叶对小木好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小木却不是纯洁的结晶，她是邪恶的果实，是共和国的秘密。从她诞生的那一天起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打这对孤儿寡母的主意，那段时间林雅文几乎到了神经衰弱的地步，当时她自己都还没从孩子的阶段完全走出来。但林叶不能容忍的是妈妈竟然认为自己会去拿小木做威胁，妈妈竟然把自己看成那种用伤害亲人去威胁亲人的恶棍。

林叶失魂落魄地爬进沙发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那儿林雅文曾经用力扇过她一个巴掌，但那是善意的，想让自己洗心革面只不过爱得方式错了而已，可现在，林叶已经看不清妈妈到底怎么想自己的了。

“小木是我的小妹妹，我再卑鄙也……妈妈你告诉我，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姐姐到底哪里让您觉得虚情假意了？还是说就是因为我喜欢同性就一定要被否定掉一切吗？”

在林雅文的耳中，林叶正一遍遍强调自己的性向如同那是天经地义，而她还一直在避开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别再玷污‘喜欢’这个纯洁的词了，她可以从小木和小柯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你不行！你性别扭曲，裹着美丽温柔的外表来欺骗别人。你自己都承认对女人有那方面的想法，想和女人上床，呵，就包括现在你面前的这位，而她，还一厢情愿地做了你十年的母亲，可在你看来不过就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床伴！你真让我恶心！”

林叶真想站起来一巴掌拍在这张嘴上，但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大人的争吵绝不能让孩子们看见、听见。林叶咬破自己的嘴唇，血在口腔里蔓延开，肾上腺素给了她兴奋感，林叶努力克制胃部的抽搐，猫着腰来到林雅文面前，上下看了她一遍，总结性地说道：

“没看出来啊林雅文，您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就您这80、50、85的身板儿？还不如高中生呢吧？大概是那些看上您名利的男人给了您自视甚高的误区吧？其实这同性恋也不全是性/欲狂人，尤其我们女的。就算男人也不可能对每个女人都有反应对吧？我对床伴的要求就更高了，您先看下璐璐，再对比一下自己……呵呵，虽然有些对不住您，不过对您，小女子是真没别的想法。”

林雅文被这厚脸皮的一席话气得牙痒痒，眼看着又要打人。林叶快一步用食指封住她的嘴唇，贼眉鼠眼地指指楼上俩小丫头睡的房间，“今天真是很晚了，女士还是早点休息吧，别身材不行皮肤又差了，小女子我就先行告退啦。”

林雅文打开林叶的手，“混蛋！你又要跑吗！？”

林叶没有回答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林雅文引以为傲的林叶雷达却正好在这时候失灵，没有让她能像往常一样在林叶隐身的时候找到她，林雅文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林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