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无缝衔接

友希那x莉莎（她们俩真的过于老夫老妻了，交往前后可能没有什么分别。当然实质上的肯定会有，只是以前那种默契自然又不做作的相处模式继承下来还挺美妙的。

今井莉莎十分后悔把少女漫画随意摊在课桌上。

“恋爱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和好朋友有什么不同呢？”

偶尔来看老朋友的冰川日菜只是胡乱翻了几页，就轻易抛出了两个困扰她一节课的世界级难题。一丢下这个炸弹冰川日菜就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好像少女漫画的忠实读者就一定知道答案似的。

在冰川日菜的注视之下，她从发梢一路愣到脚尖。表情犹如琴弦在正式演出中突然断裂一样意外。事实上她的脑袋里的确有根不太粗的神经断了。她毫无科学根据地认为肯定是连接听觉的神经，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觉得四下一片寂静。现在明明还是下课时间，她却半点噪声都听不见。

这个问题真的难倒她了。姑且不论是否知道答案。她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问句。身体抢在头脑之前做出反应。脚跟轻飘飘地点着地板，小腿上的肌肉顺势收紧，双手握住织针一动不动，心脏被活泼的小鹿撞痛，没有自觉地张开了嘴巴，眼睛悄悄瞥向凑友希那。

冰川日菜循着她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回过头的时候眼眸亮得跟电灯泡似的，笑容让她联想到了漫画里常见的恶魔，她有一种极其不妙又捉摸不透的预感，冰川日菜常常一开口就让她觉得头大。

“莉莎亲和小友希那——是不是正在交往啊？”

她咬住下嘴唇，沉默地点头，一边暗自庆幸凑友希那戴着耳机，一边在心里按下接连冒头的问号。应该说真不愧是天才吗？洞察力敏锐得让人生畏。她本人都没有感觉出交往前后有什么分别，冰川日菜是怎么发现她们的关系改变了的？而且这个改变才只维持了一礼拜，冰川日菜撞破了她的告白现场吗？她自认为不是藏不住心事的类型，哪个不易觉察的细节出卖了她们？

“日菜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她把织了一半的围巾放进书桌里，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按捺不住好奇。

“果然！虽然早就在怀疑啦，但其实刚刚才确定。”

冰川日菜简直神采飞扬。

“早就！”

她自觉捂住了嘴巴，生怕惊动凑友希那。

“莉莎亲和小友希那，”冰川日菜托起下巴，仰头盯着天花板回答说，“一直都像在交往一样啊！”

“诶？诶！是这样吗？”

她轻轻拍了拍脑袋，食指绕起一绺发丝。“一直像在交往”和“目前的确在交往”，两句话结合在一起，得出的答案岂不是——就算交往了也跟没有交往一样啊……

“是呀！要说你们没在交往才奇怪吧？平时莉莎亲看小友希那的眼神喔，根本就和漫画里一模一样嘛！上次看到这篇连载……对了，想起来啦！他们已经告白过啦！”冰川日菜指住一页漫画，是她最中意的日常情景——约定好一起努力的主角，在教室埋头学习的间隙，不时抬眼对望，没有只言片语，想要传达的心情统统寄托在眼睛里，短暂的四目相接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啊哈哈哈，哪有这么夸张……”她干笑了两声，一把合上漫画，“我真的这么明显吗？”

冰川日菜笃定地点点头：“所以才早就这样觉得嘛！”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目送冰川日菜离开之后，她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得知友人是如何看待她们的。感觉和凑友希那日渐疏远那段年月里，她不是没有想过旁人的看法。大概会当她是一个黏人精吧，明明一天到晚都在吃闭门羹，竟然还不屈不挠地纠缠人家。虽然根本没有人这样想，但她还是常常失去自信。如今回想那些过往，她对自己只有佩服。到底是凭借什么才没有放弃？除了自以为一厢情愿的固执，其实凑友希那从来没有真心忽视过她，明白这一点就足以粉碎她的一切不安。

但冰川日菜的说法给她提供了新思路。原来她们以前的相处模式竟然像恋人？那么正式成为恋人之后应该如何相处？冰川日菜的那两个问题真是值得深思。和成天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成为恋人，肯定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绝对不是像填资料修改设定那么简单，也就是所谓的心态变化和恋爱的感觉。

她得好好想想。英文课不听了。

可惜恶趣味的英文老师偏爱向走神的同学提问，完全不顾被点到的倒霉蛋是优等生还是吊车尾。

“今井同学，请你翻译一下这个句子。”

哪个句子？

她捧住英文课本站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凑友希那。倒不是指望从不擅长学习的恋人那里得到帮助，她仅仅觉得凑友希那凛然的背影可以让她心安。见她迟迟没有发出声音，凑友希那扭过头看着她，目光里透着困惑和担忧，用口型问她感觉还好吗。她突然就感到勇气上涌，落落大方地对老师笑了。

“实在非常抱歉，刚才我走神了，老师可以再说一遍要我翻译哪句话吗？”

即便遭遇了这番小小的尴尬，她依然坚持在后半节课走神。

如何才能拥有正在交往中的感觉？她开始搜索关于少女漫画的记忆。

有人会在交往之后改变对恋人的称谓，从不太亲近的敬语变成直呼其名。有人会搬去和恋人同居，面对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有人开始变得喜欢耍赖撒娇，说出口的话自己都感觉肉麻。有人时刻都想黏着恋人，像连体婴一样不愿分离。有人仿佛找到缪斯女神，变成了才华洋溢的诗人。

她从小就习惯了直呼凑友希那的名字，随时可以得到准许在凑友希那家过夜，不过完全想象不出自己会说肉麻的话，那实在太不符合她和凑友希那的个性。本来她们就可以天天和对方黏在一起，凑友希那总是放心地把后背托付给她。至于谈论到音乐或者文字的灵感来源，她们很早就尝试过为对方创作词曲了。难怪聪明如冰川日菜也不小心误会了，她们以前的确非常接近交往中的恋人，以至于交往之后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

幸好在最基础的肢体接触方面还有进步的空间。一想到可以光明正大地牵起凑友希那她就脸红。那已经不再是青梅竹马的普通牵手了，而是被赋予了全新意义的恋人的牵手。是可以升级变成拥抱的，甚至可以升级成为亲吻。这才是真正实质的改变。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英文课是这天的最后一节课。凑友希那迅速整理好了书包，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收拾文具。除了课本还有毛线球和织针，必须整整齐齐地放进书包里。织了一半的围巾还在课桌里，那本来应该是一个惊喜才对，不能让凑友希那看见半成品。

她们一如既往同步走出校门，去往预约好的studio。凑友希那习惯用右手提书包，她不声不响地绕到了左手边——平常她一向走在凑友希那右手边，方便在走路的时候护住凑友希那——紧张得额头直冒汗，呼吸也变得沉重了，手背怯怯地磨蹭凑友希那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合翻转手掌。

“莉莎？你还好吗？你今天很反常。不舒服吗？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凑友希那停下脚步，左手按住她的肩膀。

“诶？不是啦……我没有不舒服。”

她心虚地瞄了一眼落在自己肩头的手。

“你在脸红，还出汗了，发热了吗？上课的时候你走神了，现在又走在我的左边，这不是平时的莉莎。今天的练习你还是——”

“不不，友希那，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她覆上凑友希那的手背，“只是想牵住友希那。稍稍……有点紧张。”

“为什么会紧张？”

凑友希那一脸茫然。

“因为这是恋人的牵手嘛。”

说着她捉起凑友希那的手掌，在凑友希那眼前摇晃了两下。凑友希那难得现出脸红，但不慌不忙地垂下了手，在视野之外扣住了她的五指，青梅竹马从来都不这样牵手。她低下头闷闷地笑，在来不及害羞之前。

“友希那原来也明白这个区别？”

“因为恋人是莉莎所以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