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Moms Know Everything

薰x千圣（妈妈们什么都知道。

濑田太太今年四十六岁，曾经是家喻户晓的演员。

年轻一代或许不认识她，中年人却对她印象深刻。因为母亲也是知名艺人，她自幼便开始拍摄广告；六岁第一次出演电视剧，是备受瞩目的天才童星；成年以后佳作不断，从电视机转向银幕，又从银幕转向舞台，一直深受观众喜爱；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仍在活跃，偏偏二十八岁就结了婚，过早地淡出了公众视野。

对于她毅然回归家庭的决定，好友既觉得可惜又表示理解：“你现在分明风头正盛啊……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你。”

好友本来也是演员，和她从小关系亲密，先她一年隐退，当时已为人母。她们经常互相拜访，一边品茶一边闲谈，从业内趣闻到日常琐事，几乎什么都与对方分享。

好友嘴上惋惜她放弃了事业，身体却相当诚实地走向摇篮，凝视着熟睡的婴儿，眼角眉梢挂满笑意：“看她多可爱呀，一见到她的脸，我就觉得放弃什么都不要紧，但绝不能让我错过她的成长。”

她立刻举双手赞成：“我就知道你会理解。”

她跪坐在好友身边，指腹轻触婴儿的脸，低声呢喃：“真是奇迹，我们可以创造生命，而这仅仅是第一步。”

“预产期在什么时候？已经知道性别了吗？”

“明年二月。是女孩哦。”她垂下眼帘温柔地笑说，掌心覆在隆起的小腹上，“将来她们可以一起上学，比我们小时候还要亲近，即使没有兄弟姐妹，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名字已经决定了吗？就是上次说过的那个吗？”

“男孩女孩都可以用，我觉得是一个好名字呢。”

好友把手伸进摇篮，拨弄着婴儿的金发：“千圣就要有玩伴啦，是叫薰的小妹妹哦。”

白鹭太太今年四十八岁，有两个尚未成年的女儿。

长女专注于工作和学业，已经许久不曾和她交心。幼女不久之前出国留学，跟随在海外的父亲生活，虽然和她远隔重洋，却每天都来电问候，事无巨细向她汇报，透过屏幕冲她撒娇。她对小女儿的近况一清二楚，却对大女儿的心思一无所知。意识到了孩子正在疏远自己，她忍不住联络好友倾诉烦恼。

“工作上有没有遇到困难，或者人际交往还顺利吗，她一点也不告诉我，我已经不了解她了……还是小时候可爱啊，成天粘着我不松手，摇摇晃晃地跟着我，奶声奶气地叫妈咪。现在一回家就钻进房间，完全不给我搭话的机会。”她攥住耳机线，孩子气地抱怨。

好友在电话另一头爽朗地笑：“当初是谁送她去参演电影的？她现在可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当然没有时间和你说悄悄话。”

她的长女天生一张漂亮脸蛋，六岁就被事务所的星探发掘，在她的指导下学习表演，立志成为最优秀的演员，频繁往返于校园和片场，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她虽然为女儿打开了通往演艺界的门，却又后悔这种生活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太急于步入社会的后果显而易见，比如独立得不再需要父母的照管。欣慰之余她贪心地怀旧，一头扎进泛黄的记忆里。

“但她小时候——你还记得吗，小薰出生那天，我带她去看你。她兴奋得一直乱动，拼命伸手抓婴儿床，差点从我怀里掉进去呢，当时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怎么可能忘记！其实我笑坏了，只是一直忍着，生怕把薰吵醒。她一醒就哭个不停，如果千圣也跟着哭……那我们才是真的完蛋了，幸好那天她们都很安静。”

“是呢，幸好。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大吵大闹。可能是因为我告诉她小薰比她小一点，所以她总是表现出很照顾小薰的样子，任性啊胡闹啊，统统收起来了。”

“她一直很有大姐姐的样子呢。我还记得有一次她送花给薰——那天我们去看她的演出，我让薰到后台给她献花。薰回来时手里有一朵紫阳花，因为‘小千说要跟我分享喜悦！’当时薰真的两眼放光呢，比收到新绘本还要开心，一路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像得到了宝藏一样珍惜，回到家把花插进花瓶里，还撑着下巴看了好半天。但没过几天花就枯萎了，那个小傻瓜难过得要命，甚至不想去上学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呀。她抱着花抽抽嗒嗒地说，她没有照顾好小千的花。我帮她向老师请了病假，傍晚你们就来探望她了。她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解释说，不管怎么浇水花还是枯萎了。千圣笑得一脸灿烂，安慰她说没有关系。我不记得千圣具体说了什么，总之比我厉害多啦，只用几句话就让她破涕为笑，我不知道有多佩服。后来她问我要了一只新花瓶，里面一直插着千圣送她的花。”

“我有印象！你不知道，后来有一阵子我买花时，她总是单独挑一朵出来，但我知道她房间里没有花瓶，就猜到她是偷偷送给小薰啦。那时候她们还经常一起遛狗，小薰总是被Leo闹得灰头土脸。一回家千圣就带她去洗手间，拿毛巾仔仔细细地给她擦脸。每次她一走到门口，Leo就会跑去迎接她。”

“如果当年你们没有搬家，她们应该还是好朋友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薰提起千圣了，明明小时候天天把小千挂在嘴边。”

“我现在也很少听她提起小薰，但逛街的时候撞见过她们哦。在露天咖啡厅聊天，琴包靠着桌子，可能刚刚结束练习，碰巧遇到了吧。”

“幸好除了交流音乐，她们还会切磋演技。上次千圣出演宫川的舞台剧，我问薰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她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千圣站上同一个舞台。一转眼她们真的要一起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等——等？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下个礼拜的羽丘文化祭。难道千圣没有告诉你吗？”

“羽丘？小薰邀请她特别出演吗？”

“是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濑田太太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自家女儿暗恋着好友的长女。

毕竟濑田薰在舞台上的表现实在可疑，专业的演员才不会在表演吻戏时脸红。白鹭千圣的脸色就没有变化，即使瞥见了母亲也神态自若。这和演技优劣毫无瓜葛，而是感情不对等的问题。她在席位上陷入了沉思，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接着她迟钝地反应过来，似乎已经开始许多年了。至少据她所知，女儿之所以会对表演感兴趣，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受到了青梅竹马的影响。以往她感叹白鹭千圣对濑田薰影响之大时，竟然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影响背后的原因。如今她终于发现了秘密，然而孩子已经褪去稚气，不再愿意对她坦承心事，她也拒绝硬着头皮探问，却在和好友喝下午茶时，忍不住把烦恼和盘托出。

“小薰喜欢的人？想象不出来呢。不过喜欢她的人我倒是知道——文化祭的时候你也见识到了。我还以为她和千圣不一样呢，想不到也偷偷藏着好多心事。”好友不自然地干笑一声，“两个人都变得不可爱啦。”

她沉着地端起瓷杯，优雅地啜了一小口红茶：“还有你更想不到的，我猜薰喜欢的人是千圣。”

好友惊讶地松开了茶匙：“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那天的演出你也看到了。她大概自以为演技很好，但其实根本藏不住对千圣的感情。我已经想好到时候怎么安慰她了。”她无奈地摊手，“等她表白失败。”

“确实。短期内千圣不可能和她交往。不过，未来的事情就谁也说不准啦。”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觉得千圣——根本不喜欢她。千圣太沉稳了。”

好友既骄傲又哭笑不得地说：“沉稳得差点让我也相信了呢。”

白鹭太太有充分的证据断定，她的长女暗恋着好友的女儿。

她在街头偶遇过两个孩子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设想过她们是在约会。毕竟升入高中以来，每次提及濑田薰时，白鹭千圣都显得十分不愉快，尤其喜欢抱怨两人的身高差。她于是万分遗憾地以为，孩子们的友情已经不复当初，还一度和好友出谋划策，借口在彼此车上遗落了东西，让孩子们帮忙跑腿转交，为她们创造相处的机会。现在回想起来，着实干得漂亮。

她承认女儿的演技无懈可击，但铁假面也会有松动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女儿私自收藏了演出的道具——罗密欧的戏服。她窥见女儿把脸埋进衣领里，浅浅地吸气，浅浅地呼气。她在房门外屏住了呼吸，像笨拙的窃贼四肢僵硬。热腾腾的红茶打翻在地，达克瓦兹滚落到了墙角。女儿罕见地显现出慌乱，用被单把自己严实包裹。她偷笑着拨开被单，亲吻在女儿的额头：“朱丽叶爱慕罗密欧，是人人都知道的哦。”

女儿难得恢复童真，勾住她的小拇指说：“妈妈能为我保密吗？我还不想让她知道。”脸上除了羞涩腼腆，还有一点气急败坏。她来回打量着年仅十八岁的女儿，觉得成熟稳重的评价都名不副实。

“你确定她真的不知道吗？”

“我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

“啊啦，你看，她的演技确实很好，你们都被她骗住了。”她搅拌着红茶，得意洋洋地笑。

“所以她们是双向暗恋啊。”好友干脆利落地下结论。

“感觉掌握了了不得的情报呢。”

“看来是时候展示一下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