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Lisa und die Nachtigall
友希那x莉莎(虽然是利兹与青鸟paro,但没有be啊!标题是德语“莉莎与夜莺”,因为利兹与青鸟也是德语嘛。别说还挺押韵。因为是童话所以省去了姓氏。
“稍稍……有点寂寞了呢。”
莉莎一面拍打枕头,一面望着窗外呢喃。枕套的缝线崩开了,她打算明天再修补,趁着阳光好的时候。羽绒轻飘飘地落地,掉在了一片阴影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灰扑扑的像粒尘埃,夜莺也是这个颜色。她忍不住鼓起嘴巴。今晚夜莺又失约了。不守信用的小家伙,她悄悄在心里抱怨,但跟着又傻笑起来。她可真是强人所难,夜莺只是动物而已,哪里懂得遵守约定。自说自话不是不行,但好歹看看对象啊。
“虽然又没有见到你,不过还是祝你晚安。”
她扬起了被单,把自己包裹住,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忍受着聒噪的虫鸣。这一阵子夜莺天天造访,她差点忘记恼人的夏蝉。但夜莺连续两晚没有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麻烦。难道说被老鹰或者蛇抓走吃掉了?还是说厌倦了只对她一个人歌唱?虽然哪一种结局都不是她乐意见到的,但相比之下她还是希望夜莺安然无恙。动物不会理解人与生俱来无法克服的孤独,把夜莺的陪伴视作安慰真是太一厢情愿了。
她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熟悉的啁啾声忽然传来。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跳到窗前,吃力地抬起窗玻璃,就着月光四下张望。夜莺的歌声太轻了,听上去距离她很远,而且完全不成曲调,简直就像是在呻吟。她探出头仔细看了半天,空中并没有夜莺的身影,倒是地上卧着一个少女,一头银发在月光下发亮。她提起灯小跑下楼,把少女背回了家里。
她慷慨地让出了床,伏在桌上打量少女。少女的面孔很陌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在睡梦中也皱着眉,而且脸色白得吓人。如果她们只是寻常偶遇,她会被少女的眉眼吸引,但此刻她心中充满焦虑,没有余力思考其他问题。少女显然生了重病,否则也不至于昏迷。拖着病体出行,是为了就医吗?她探过少女的额头,体温是正常的。她的医学知识有限,急得直冒冷汗,最后一拳砸向掌心,决定带少女去看病。
因为不想打搅少女休息,她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醒过来腰酸背痛的,脖子几乎无法动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转醒的,跪坐在床上望着她,右臂不自然地屈起,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但忍耐着没有吭声。她急忙扑倒在床前,扒住床沿紧张地问。
“你还好吗?走得动吗?”
“不好……我的胳膊……很痛。”
少女哑着嗓子回答,声音明显抖得厉害。即便她们素不相识,她也心疼得不得了。目睹美好的人受苦,任谁都会觉得难过。尤其是少女还隐忍不发,好像生怕不小心吵醒她,真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更加激起了她的保护欲。连少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就认定她们是朋友了。
“你是受伤了吗?我可以看看吗?”
少女穿着浅灰色的罩衫,看外表什么也瞧不出来,非得把袖子卷起来才行,但她又担心弄疼了少女。看来必须要把袖子剪了。少女懵然地冲她点点头。她从抽屉里找出小剪刀,咔嚓咔嚓地对少女比划。
“要剪袖子了喔。这样才能看清你的伤势。别怕,我会把我的衣服给你穿。”
没有听见反对,她剪下了袖子,动作小心翼翼,不敢碰到少女。罩衫貌似是麻布纺成的,但手感软和得像是棉布。袖筒垂落在少女的手腕,露出了粉白的纤细手臂。
“原来是骨折了!一定痛死了吧!忍一忍喔,我这就去镇上找医生来!”
少女不舍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莫名其妙地想笑。感觉就像,少女是才孵出蛋壳的小鸭子,把见到的第一个人当成妈妈,依赖着她。出门之前,她向少女保证会尽快赶回来,丝毫不觉得跟少女有距离感。似乎两个人已经相识了很久,昨夜的初见不过是一次重逢。
前天下过一场暴雨,昨天又没有出太阳,她赶到医生家里时,靴子上沾满了泥巴,领着医生回到家时,裙摆上也都是泥点。幸好她家门前铺着地砖,否则少女就变成泥人了。不过就算少女变成泥人,她也还是会让少女上床。医生给少女处理伤口时,她在一旁认真地记笔记,像是哪些食物不可以吃,哪些又有助于伤口愈合。料理是她最拿手的本事,她有信心能照顾好少女。
送走了医生,她坐到床边,轻声哼唱小调,是夜莺的旋律。少女忽然来了精神。原本她还犹豫不决,觉得自己最好保持安静,但少女让她鼓起了勇气,仅凭一个表情,和发光的眼睛。
“说起来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以告诉我吗?我先说我的啊,我叫莉莎,你呢?”
“友希那。”
“友希那,我记住啦!”
“我也记住了,莉莎的名字。”
友希那自称从森林里来,足足走了一天才到这里。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睛,捂住嘴巴强忍着笑意说。
“这里离森林那么近……友希那应该是……不喜欢运动的人吧?”
友希那委屈地垂下眼眸,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没来由地想到了夜莺,觉得友希那也毛茸茸的,让人一看心脏就会变软,甚至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不喜欢运动不要紧。等你痊愈了,我陪你回去,慢慢地走,走多久都可以。”
“约定?”
“好呀,拉勾。”
她是面包房里最优秀的学徒,烤的曲奇永远不愁卖不出去。工作日她得早起到镇上帮工。友希那就在家里养伤和看家。傍晚她会带着新鲜面包回来。她喜欢把面包切片蘸上果酱,友希那偏爱把面包掰成碎屑,吃曲奇的习惯也很令人费解。闲来无事在广场上喂鸽子时,她会想起友希那吃饭的样子。
“友希那喂过鸽子吗?很有趣喔。”
“没有,但是——”
“但是?”
“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那是肯定的吧……我喜欢在广场上喂鸽子,不过也有不是鸽子的鸟,像是麻雀和夜莺啦。”
“被莉莎的面包和曲奇吸引了。”
“嗯哼!我好高兴!”
“它们也是。”
“我告诉你,之前可有趣啦!有一只小夜莺记住我了!每次都跟着我走出好远,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也不怕人,有时候还会落在我的肩膀和手心,而且天天晚上都来我家唱歌!我怕它太辛苦,总要喂它吃点东西。面包啦,蛋糕啦,曲奇啦,蛋挞啦,来者不拒,都吃圆了,像一个小毛球,摸上去啊——我的心都化了。可惜它最近不来了,不然一定让你看看。”
“圆……了……”
“可爱极了!”
本该好好补充营养的友希那,忽然之间只肯吃蔬菜沙拉了,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听,她们罕见地闹了一次小别扭,一整天下来谁也不理睬对方。但其实她一开始就受不了了,因为想到了不辞而别的夜莺,恐惧友希那一气之下离开她。她曾经思考过很久,为什么会觉得孤独。她认识镇上的每一个人,森林里的动物也亲近她,但她从小就一个人生活,一切陪伴都只是暂时的,太阳一落山就宣告终结,静谧的夜晚会让她不安。所以夜莺的歌声才显得特别,友希那也因此变得愈发重要,毕竟她们夜夜都紧挨着彼此,像两片雪花一样融化在一起。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从身后轻轻抱住友希那,避开友希那的伤口,尽无限可能地贴近。
“友希那会离开我吗?像小夜莺一样。会的,因为友希那是从森林来的嘛。但是,在友希那离开之前,我会珍惜每分每秒。所以,友希那跟我和好吧?”
“莉莎?你在发抖?”
“我害怕嘛……友希那好倔强,真的一天都不理我。”
“我不想回到森林里,我想留在莉莎身边。”
“真的?友希那愿意一直一直留在我身边?”
“约定?”
“约定!”
友希那的伤势日渐康复,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晴朗的早晨晒衣服被子,闷热的午后生炉子除湿,利用余热烤面包和曲奇,跟她一起摘树莓酿果酱,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吃,忘记抹去嘴角上的糖渍。黄昏手挽手沿小路漫步,她会用野花编花环,戴在友希那的头顶。友希那不擅长手工,只是按自己的喜好,沿途收集野花,向她献上花束。
“友希那喜欢唱歌吗?”
起初友希那受了伤,声音嘶哑话也不多,不过最近做家务时,她常常听见友希那哼歌。
“很喜欢呢。”
“可以唱一支歌给我听吗?”
友希那愣了愣,手指绞住裙摆。看来是害羞了。她体贴地摇手。
“不要紧啦,你想唱的时候再说。反正我很有耐心的。”
“如果……莉莎还愿意听的话。”
“我当然愿意啦!不用勉强自己,我们有的是时间嘛。”
友希那哼唱的那首乐曲,她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可惜怎么也回想不起来,难道是在梦里听见的吗?不应该遗忘那么动人的旋律,直至睡前她都没有放弃努力。半梦半醒之间她找回了记忆,用尽全力从沉睡中挣脱出来,想要和友希那分享这份乐趣,却惊讶地发现枕边空无一人。
“友希那……在哪里?”
窗户大开着,窗帘被吹起。她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在窗边发现了一根羽毛。灰色的,柔软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夜莺身上的羽毛。凭空出现的少女。她早应该想到的。夜莺是因为受了伤,所以才没有来赴约,从森林步行到这里,夜莺确实要走很久。她低下头闷闷地笑,握住羽毛贴在胸口。夜莺是去唱歌了吗?为什么要躲着她呢?
她躺回床上,背对着窗户,听见了翅膀扑腾的声音,接着一片暖意涌上后背,友希那紧紧抱着她,呼吸沉稳地睡着了。后半夜她没有合眼。自责感把她压垮了。她和友希那的约定,一直一直要在一起,害得夜莺不能自由歌唱,每晚都要陪伴在她身旁。
她翻找出了友希那的旧罩衫,在阳光下缝合了剪断的衣袖,洗得干干净净,就像新的一样,还做了一只小口袋,把羽毛插在口袋上。友希那手捧花束回来时,她微笑着把罩衫抖落开。
“莉莎?为什么要拿出这件衣服?”
“因为这才是你的衣服呀,穿着它才能回到森林吧?”
野花散落一地。友希那手足无措地站着。
“在森林里才能放声歌唱。那是你的天性,不应该被束缚。”
“不是的,我愿意,只在莉莎身边歌唱。我只是怕——”
“什么?”
“和莉莎的约定。最初的那一个——要天天来看你。莉莎是很看重约定的人,但那天我没有出现,担心莉莎生我的气,所以不敢当面——”
“一路走来这里,是为了赴约吗?”
“是的。”
“傻瓜……”
“莉莎,现在,请允许我唱一支歌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