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一天

薰x千圣（其实是前年年初就打算写的故事，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白鹭千圣出门向左，驾车去事务所。

她的座驾是一辆白色普锐斯。去年，她终于取得了驾照。隔天她照例检查信箱时，发现了一把车钥匙——躺在一只类似戒指盒的天鹅绒礼盒里，用蝴蝶结造型的丝带包裹着。“太夸张了……”她打开礼盒时简直哭笑不得。当然，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承认，在看见礼盒的瞬间，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但撇开微不足道的失落，她对这份礼物相当满意——不论款式还是颜色都不张扬，再适合她不过。

车里弥漫着玫瑰的淡香，除了一盒香氛，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车前台上常备着抽纸和湿巾。副驾驶位下是一只纸袋，装着一双方便驾车的乐福鞋。自从她告别了公共交通，这双鞋就一直留在车里。这个周末她难得在家里休息，没有出门，纸袋仍然保持着她最后看见它的状态。她换下高跟鞋，调整了驾驶位和后视镜，中控屏幕显示的时间是八点。

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她的住所和事务所相距二十分钟车程，途中会经过她最常光顾的咖啡厅。她受到母亲的熏陶，有喝下午茶的习惯，闲暇时还会四处探访新开张的咖啡厅。她偏爱的咖啡师恰好是她的影迷。日久天长，两个人成为了朋友。偶尔她会坐在吧台，和为她冲泡咖啡的朋友聊天。但平常她坐在窗边，点一杯红茶和一块蛋糕，读书或者剧本。

巨幅广告掠过车窗玻璃，她瞥见自己精致的面孔。从中学开始的模特工作延续至今，画面中的女人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性的知性和优雅。街头的电子屏幕在播放她主演的电影预告。等待红绿灯时，她听见一个高中生对同伴说，放学后一起去看吧。

濑田薰离家时右转，步行前往剧院。

相比驾车，她更加倾向于步行，尤其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能够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不受干扰地欣赏沿途的风景，于她而言是享受生活必不可少的条件。这是主观原因。客观原因是她的皇冠正在保养中，后天才能取回。

上小学时，她经常因为迟到被批评，母亲特意为此请假，偷偷跟在她的身后，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分散了她的注意。原来她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候在观察野花，甚至还拿出铅笔和笔记本认真地描摹；有时候在和流浪猫说话；有时候在河堤上数游过的鱼；有时候在商店门口发呆，盯着橱窗里的玩偶。母亲当场得出结论，这实在是无可厚非，毕竟她还年幼。但母亲不知道，其实成年的她依然如此。

从她的住所到剧院，步行只需要十分钟，但实际上她会花费二十分钟。结束了晨跑的邻居向她问好，她热情地回应，从昨天的天气说到新上映的电影。她没有晨跑的习惯，却会早起遛狗。她能够一睁开眼睛就起床的魄力——引用某位爱狗人士的话——“如果不合理地利用一下，未免太浪费了。”遇见刚才新认识的小狗，和人打过招呼，她又对小狗笑。看见盛开的梅花树，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驻足仰望。经过商店的橱窗时，又被电视机里播放的广告吸引了目光。

她平常在家吃早餐，在剧院附近的便利店买咖啡。她是便利店的常客，店员熟知她的口味，一看见她就说：“早安，濑田小姐，今天也是喝拿铁咖啡吗？”她不喜欢太苦涩的饮料，咖啡里必须有足够多的牛奶。但今天她不喝咖啡。“忽然想换个口味了——今天我喝热巧克力。”

白鹭千圣今年二十八岁，是不少同龄艺人的前辈。她出道时只有六岁。因为母亲曾经也是演员，耳濡目染之下，她难免早早步入演艺界。有一位仅仅比她晚一年出道，几乎可以看作是同期的后辈在节目里说过，自己最初之所以会对表演感兴趣，是因为很憧憬在银幕里看见的她。和她一起担任杂志模特的少女偶像在拍摄时说，自己是因为喜欢她的演出才会想要成为偶像的。还有人说：“是你将我和演员的世界联系在了一起。”

她在事业上的成功有目共睹，出演的作品都备受好评，又获得了各项大赏的最佳女主角，频繁登上杂志封面，采访和综艺的通告应接不暇。她依然是许多人的偶像，只不过变换了舞台。

她推开事务所的门。狭长的走廊两侧张贴着她的海报。她迎面遇见了一位后辈。

“白鹭前辈，早上好呀！”

“早上好哦。”

“前辈真是每天都光彩照人呀！”

“你也是每天都很可爱呀。”

“呜哇！被前辈夸奖了，我感觉自己更有干劲了！”

“是吗，别冲过头，把自己累到了。”

“知道！”

后辈从小就十分崇拜她，对她扮演过的角色如数家珍，性格直爽，活泼开朗，是她不擅长应对的类型，甚至偶尔让她感觉不知所措。她因为早熟的性格，向来以沉稳的形象示人，不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够表现得不动声色。和她不相熟的人或许会认为她太冷淡，但后辈知道她是真诚的。

后辈曾经也是少女偶像，但来自一个人数众多的团体，想必在人际关系方面经受了不少磨练，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近了“微笑的铁假面”。她对待后辈格外有耐心，传授经验，指导演技，传闻中所谓的“严苛”，不过是她放不下前辈的架子。

今天她的日程安排一如既往。具体的工作内容视情况而定，但忙碌的程度一成不变。电影的宣传已经告一段落了。下一季度的电视剧还在筹备。至于写真集和新单曲的收录，杂志封面和广告的拍摄，经纪人正打算和她商量。

濑田薰成为职业舞台剧演员是在大学期间。她在演剧部排练的影片，不知道为什么，流传到了一位知名导演手中。正式演出当天，导演特意赶来，邀请她加入自己的剧团，指名由她来担任下一部作品的女主角。她顺理成章地出道，仅仅两年就跻身于最受欢迎的舞台剧演员之列，现在更加是剧团不可或缺的存在。她记得初次公演结束时，有人向她献花，问起她的感想。她说：“仿佛梦幻般不真实。”

和她同期加入剧团的搭档十分欣赏她对演技的理解。她们经常一边喝下午茶，一边交流对排练的看法。

“我觉得你在第二场开始的姿态过于庄重了。”

“是吗？我再调整一下。”

“这个地方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要调动那种情绪并不容易呢。”

“换做是你的话，应该会有更加梦幻的表现吧。”

“那就要看你的‘梦幻’是不是我理解的样子了。”

搭档曾经和她打赌，认为她做不到一天不说“梦幻”，赌注是一个月的下午茶，所有人份。结果毫无悬念。每个人都忍不住调侃她：“你不应该接受那个挑战。”便利店的店员困惑地问：“为什么最近天天都轮到濑田小姐来买下午茶呢？”她故作神秘地笑说：“因为一个很梦幻的赌约。”

一位剧评家评价她是天生的演员。搭档认为她对舞台的热情似乎超越了所有事物。而她自己觉得，舞台就是人生，舞台上的一切既梦幻又真实，每一个她演绎过的角色，都融入了她的灵魂。搭档开玩笑说：“我看谁也没有能力撼动舞台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用一种‘梦幻’的说法形容就是，恐怕只有舞台才有资格成为你的伴侣。”

她翻动着剧本，逐字逐句地咀嚼已经烂熟于心的台词。搭档随口说出一句，她不假思索地接上了下一句，尽管这句台词并不属于她的角色。恰好经过的人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一个只有演员才乐在其中的游戏就此开始，直到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到舞台上。

白鹭千圣打开家门。金毛犬迫不及待地飞扑过来，伏在她的脚边温顺地叫。“让我看看，今天吃什么好。”她清理了食盆，换上新鲜狗粮，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她只会几样简单的菜式，但晚餐本来就不应该太丰盛。

濑田薰把钥匙插进锁孔，还来不及转动门把，门就开了。金毛犬不客气地扑倒她，伸出舌头舔舐她的脸颊。她单手抱住它，咯咯地笑：“好啦好啦。”她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束玫瑰——她喜欢餐桌的花瓶里永远有一支新鲜玫瑰——她试图让金毛犬远离它。

白鹭千圣夺过花束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濑田薰起身从背后解开她的围裙。厨房里还有一条稍大的围裙。濑田薰正准备走进厨房，她说：“晚餐我已经做好了——不要说你没有闻到香味。”濑田薰强忍笑意说：“下次我会努力早点回来做晚餐的。”

在餐桌上，她们谈论今天的见闻，谈论白鹭千圣的厨艺，谈论即将开始的公演，谈论正在上映的电影。

饭后她们一起洗碗，散步，遛狗。有时候看一场电影，在回家路上分享观后感；有时候驾车到海边，在夜幕中亲吻相拥；有时候研读对方的剧本，比在舞台上更加大胆地表演；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像今天，安静地依偎在爱人的怀抱里。她们太疲倦了，虽然热爱工作，但也渴望休息。

濑田薰走进浴室时，白鹭千圣在看杂志。她回到卧室时，杂志已经散落在地毯上——白鹭千圣半靠在床上睡着了。她亲吻着白鹭千圣的头发说：“千圣，这样睡会感冒。”白鹭千圣喃喃呓语：“抱我。”她拥抱着爱人躺下。

“昨天……我在家休息的时候……你出门了？做什么了……”白鹭千圣犹如在说梦话。

“千圣？”

“你忘记把座位……调回去了。”

“难怪……”

“所以……你去做什么了……”

她知道白鹭千圣不在意答案，只是好奇，否则就会在清醒的时候发问。她抚摩着爱人的背，沉默了一会儿，直到确信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听见，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当然是在安排情人节的计划……还有……为求婚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