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23.

以梓美冬的叛變作為一切的濫觴，經由軍事法務司和偵緝局聯手調查後，亦陸續揪出Magius安插在塔及政府內的多名殘黨，也證實了各部門早就被滲透的不堪事實，一度在社會造成軒然大波，引發各界譁然。

再加上，繼中央廣場事件後，又接連發生多起駐城小隊在執勤中遇襲、悲嘆之種頻頻遭劫、孵化者網路失能、精神圖譜資料庫遭到入侵——甚至是高階軍官遇害失蹤——層出不窮的種種事件更是重挫了整個塔的士氣與威信。

近日更有小道消息指出，Magius似乎有意拉攏地方幫派如活躍於二木市的誓約血盟加入。在Magius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之下，塔非但遲遲無法掌握更進一步的情資，更甭論將他們送上軍事法庭。除了引起政府當局不滿、社會大眾對塔的不信任感，同時鹿目圓作為現任領袖的領導能力更是飽受各界質疑。

因此也就不難想像，這段期間的圓環會議室為何總是一片愁雲慘霧。

鑑於現在各個部門都忙得不可開交，今天出席會議的只有見瀧原代表和兩位神濱東西區代表，包括領袖共計五人。軍事法務司司長和神濱中央區代表僅以一疊厚厚的報告書代為出席。

「能想像嗎？我們掌握了核心人物的名單，手上還有一票Magius的黨羽，卻套不出任何有用的情報——那些羽翼們的精神圖景就只是Magius的廣告看板，相關人士的記憶也被修改得面目全非，」向來冷靜處事的十七夜極其罕見地表露出焦躁。她所掌管的東神濱近期襲擊事件頻傳，加上偵緝局事務本就繁忙，對於Magius的偵查進度又一籌莫展，簡直讓她心力交瘁。

「而我們現在甚至失去了由比閣下。」

十七夜此話一出，在場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凝重了起來。

「在那之前就下落不明的二葉さん也毫無音訊⋯⋯」被戳中傷口的八千代難掩心中鬱悶地沉聲說道：「更糟的是，孵化者網路在這種時候竟然派不上用場。」

二葉莎奈是隸屬八千代小隊的偵察兵，也是神濱塔有史以來最出色的一位偵察兵。在中央廣場事件過後，八千代便立刻下令讓莎奈追查美冬和阿莉娜等人的行蹤，豈料這一查下去，竟連莎奈本人都跟著音信全無。

而在會議前夜突然失蹤的由比鶴乃則是繼雪野加奈惠之後八千代的直屬副官，同時也是少數站上前線作戰的頂尖嚮導之一。就像莎奈一樣，鶴乃的座標資訊、精神圖譜甚至信息素檔案等個人機密資料全被消除，案發現場也沒有遺留下任何痕跡。與她搭擋的深月菲莉西亞也在同一時間遇害，共鳴炸彈導致的鏈結斷裂使她精神受創，目前仍在神濱醫務部接受治療。

她重要的下屬們兩個失蹤一個昏迷不醒，加上摯友的背叛和來自內外的多重壓力，讓八千代幾度瀕臨崩潰，在彩羽強硬要求她休息幾天後情況才有所好轉。不過事實上彩羽的狀況並不比八千代好上哪去。

「簡直就和佐倉さん跟美樹さん遇襲時一樣呢⋯⋯」麻美低頭望著文件，一手捂嘴思索著。她猜想鶴乃和莎奈很可能被Magius當作是新的實驗品給抓走了。雖然她們先前曾陰錯陽差破壞了Magius的實驗室，但就以Magius變本加厲的示威行為來看，這很顯然造成不了她們有多大的損失。

運氣差的話，鶴乃和莎奈甚至很可能已經被做成謠——

「關於這點我們也很困擾呢，」坐在圓桌中央的丘比接口說，「先不論關鍵情報被遮斷和竄改，就連我們孵化者自身都開始出現了超常現象。」

「超常現象？」焰皺了皺眉，一臉狐疑地看向丘比。

「這是怎麼一回事？丘比？」圓語帶責備地說，她一向很不滿丘比這種總是有所保留的態度，「如果發現有任何異常，你都應該立刻向我或是焰ちゃん通報的。」

「嘛，畢竟這種集體罹患精神疾病的機率近乎於零，我們一開始也不相信。」丘比說，「我們先前曾成功連結上赫胥黎系統中的特異孵化者個體，但這顯然這是Magius設下的陷阱——我們有多達四分之一的孵化者在建立連結後同時陷入短路，並且產生了獨立的個體意識——當然我們立即就對特異個體進行銷毀，將損害降至最低。」

「所以，這就是造成孵化者網路失能的原因？」焰半信半疑地問。

「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認為，」丘比模稜兩可地答道，「不過也不能算一無所獲，我們找出了特異孵化者個體的成因。」

在場眾人都將目光聚到了丘比身上，作為領袖的圓則以眼神示意牠說下去。

「也就是針對孵化者的精神干擾——雖然以我們的立場來看，把它稱作精神污染會更為正確——藉由特定的精神干擾波讓目標對象脫離群體，產生了獨立的自我意識。」丘比繼續用那機械般平穩的聲音解釋著，「如此一來，Magius便能藉由特異個體入侵孵化者網路，進而開發出她們口中的赫胥黎系統——不過，這個轉換系統是否真能穩定運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呢。」

「針對孵化者的精神干擾，這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十七夜一邊抱著雙臂，一邊咀嚼著丘比所說的話，「不過孵化者畢竟不是人類，肯定需要某種特殊頻率且強大的精神波，才能加以干涉不具情緒波動的牠們。以梓美冬的能力來看不太可能辦得到，那麼剩下的就只有⋯⋯」

焰和麻美異口同聲地脫口說出那最可能的人選：「阿莉娜・格雷。」

「但現在的阿莉娜・格雷簡直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八千代拿起和報告書夾在一塊的《神濱日報》，報上的頭版標題斗大地寫著：『天才藝術家離奇失蹤？格雷派藝術恐成絕響』報導內容十分聳動。「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與她關係緊密的御園花凜——但顯然御園さん對阿莉娜的真實身份也是一無所知，更別說她的記憶也被竄改了。」

「關於花凜ちゃん的事我已經拜託杏子ちゃん和沙耶加ちゃん幫忙了。」圓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畢竟她們同樣都是當事人，我想三人一起的話，對於恢復花凜ちゃん的記憶或多或少能有些幫助。」

當然，記憶操作本身就是一種精密繁雜的高級精神干擾術，想要破解恢復原始記憶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深諳此道的圓這麼做多半是為了保護花凜。一來，花凜是在危機情況下突然覺醒的哨兵，暴露在感知爆發及精神震波下很可能留下後遺症，需要專業的嚮導照護；二來，花凜身為目擊者又是阿莉娜關係人的立場特殊，難免遭受刁難或是不測，因此交給杏子和沙耶加可以說是最安全的作法——對她們三個人來說都是。

「阿莉娜的事暫且先放到一邊，以她高調的行事作風我想一有什麼動靜，我們馬上都會知道的。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更想請問七海さん——」圓從偵緝局上繳的文件堆中抽出一份貼了紅色標籤的檔案夾。那毫無疑問是她自上任領袖以來所見過最薄的一個檔案夾，裡頭甚至只有一張照片和名字，其餘都是一片乾淨到可疑的空白。

「關於里見燈花這個人，妳知道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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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上午的訓練課程後，杏子和桃子便一起相約到食堂用午餐。

自前前任領袖就任以來，西神濱聖所的伙食便都改由『萬萬歲』——也就是鶴乃老家代代經營的中華料理店供應至今。然而正如傳聞所云，『萬萬歲』料理雖然份量充足，味道卻是差強人意，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惡名昭彰的五十分炒飯了。新兵之間甚至流傳著一種把『一口氣吃完兩盤五十分炒飯』當作輸家逞罰的古怪遊戲。

「下次讓我碰到Magius那些傢伙，我一定要把這炒飯塞進她們嘴裡。」杏子臉色難看地嚥下乾巴巴的炒飯，好像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似的。要不是沙耶加今天得替花凜做精神檢測，杏子才不會委屈自己到食堂吃飯，唯獨在吃東西這件事上她特別不想和自己過不去。

桃子吞下了剩不到一半的肉包，笑著說：「嘛嘛，和御魂做的料理比起來算是溫和許多了呢。」

「不能同意妳更多。」杏子稍微回想了一下那個驚世駭俗的味道，隨即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佐倉さん妳們已經選好舉辦婚禮的日子了嗎？」

「⋯⋯哈？婚禮？什麼婚禮？」

「呃⋯⋯佐倉さん跟美樹さん不是已經準備要結婚了嗎？」

聽見桃子突然滿嘴不明就裡的話，杏子差點沒被噎個半死，猛咳了一陣後便滿臉通紅地羞喊：「妳、妳突然間在胡扯什麼——誰誰誰誰誰說我要和沙耶加結婚了？是麻美嗎？肯定是麻美吧！所以那傢伙最近才又開始說起紅豆飯的事——」

「哎？這個⋯⋯我是聽御魂說妳們倆已經精神結合了，」桃子望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似的杏子，一臉尷尬又汗顏地說：「畢竟按照習俗，完成精神結合後的哨兵和嚮導都會結婚的，而且御魂也說佐倉さん還在精神圖景裡和美樹さん求婚了，所以我以為妳們早就敲定好了⋯⋯」

更何況這件事早就在塔裡傳開了——經過一番評估後，桃子最後明智地選擇把這句話吞回肚裡。

「才沒這回事！而且我什麼時候求的婚我怎麼都不知道？」杏子面紅耳赤地極力否認，激動得差點咬到舌頭，「再、再說現在才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吧！」

「啊哈哈！佐倉さん說的也是呢，大概是我和御魂誤會了吧，真抱歉。妳就別放在心上了！」桃子乾笑了幾聲連忙帶過這個顯然不適合繼續談論的話題，以免杏子被滿載的情緒洪流給沖垮了。她畢竟是個哨兵，可沒辦法給人精神安撫。

桃子喝了口檸檬果茶潤潤喉，接著換了個問題：「對了，我想佐倉さん應該也聽說了鶴乃和菲莉西亞遇害的事吧？」

「鬧得這麼大想不知道也難，再說沙耶加也是負責照護菲莉西亞的醫務官之一。」儘管耳根還有些泛紅，不過此刻的杏子已經冷靜了下來。

「根據八千代和彩羽的說法，鶴乃她們是在參京區執勤時被人用共鳴炸彈攻擊了。」

「哈，那幫傢伙不是愛設陷阱就是愛用共鳴炸彈偷襲人，一群狡猾的膽小鬼。」總算解決掉了整盤炒飯的杏子，一把拿起餐盤上的罐裝樹莓汁吸了一口，「我記得在那之前，似乎有個偵察兵也是下落不明？」

在喝下樹莓汁的那一瞬間，她的表情總算舒緩了許多，不再像是和什麼兇猛魔女作戰時那樣緊繃。

「啊⋯⋯是指莎奈的事吧，好像是在追查美冬她們行蹤時出事的⋯⋯」提到美冬的名字時，桃子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錯綜復雜的情緒。

「光是認識的就已經有三個人遇害了——再加上最開始遇襲的佐倉さん和美樹さん就是五個人了吧？Magius那些傢伙真是膽大妄為。誰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呢⋯⋯」

想到這，桃子不禁也擔心起御魂以及後輩們的安危。

「⋯⋯妳和梓美冬一起共事過嗎？」

「是呀，雖然只有一小段時間。那是我還在聖所受訓時的事了，」桃子一臉懷念又感慨地說，「實戰訓練的時候，我很幸運地被分派到八千代帶領的小隊，在那裡學到了很多，也因此受了美冬不少照顧。所以得知美冬叛變的消息時，我根本不敢相信⋯⋯」

「放心吧，妳絕對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就像她作夢也沒料到自己和沙耶加竟會落到美冬跟阿莉娜精心設下的陷阱裡。說完，杏子又了一口樹莓汁，隨即話鋒一轉：「不過這麼說就表示妳和她們也認識蠻久了吧——妳有曾聽誰提起過里見燈花這個名字嗎？」

「里見燈花？完全沒有⋯⋯不過里見這個姓氏倒是有點頭緒。」

「妳指的是在北養區的那個醫療中心吧，偵緝局那幫人早就調查過了，裡頭沒人對里見燈花這名字有半點印象。」

竟然出動了偵緝局就表示事情沒有想像中的單純，讓桃子不免感到好奇地問：「這個燈花到底是什麼人？」

杏子咬著吸管，用一枝筷子蘸了蘸碟子裡剩餘的辣醬，在油膩的空盤上寫下了答案。

Magius的老大

「也是把我和沙耶加綁來當作實驗白老鼠的幕後主使。」

「誒——不會吧！」桃子忍不住放聲大喊，直到周圍的人紛紛朝她投向困惑不解的目光，才驚覺自己太過激動了。她連忙壓低音量，向杏子確認道：「妳的意思是，塔明明有了領導人的名字卻還是掌握不到半點消息？」

「畢竟現在連孵化者網路都不管用了，」早就料到對方會有如此反應的杏子只是攤了攤手，輕描淡寫地答道：「只能說那些傢伙在情報戰上是穩穩佔了上風，而且比我們想像中來得小心謹慎。」

就各個層面來看，如今的塔毫無疑問都是處在單方面被壓著打的劣勢。

「⋯⋯怪不得最近明明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上頭的對策卻總是很消極。」桃子一手扶著前額，一手撐在餐桌上，覺得自己熱得發疼的腦袋就像是大鍋裡被燉得軟爛的胡蘿蔔。

「這樣的消息還真教人沮喪。」

「畢竟現實可不是單靠愛和勇氣就能勝利的故事啊。」

杏子露出一個像是自嘲又像是哀嘆般的笑容，裝模作樣地舉起了樹莓汁，向不知將通往光明抑或黑暗的未來舉杯。

[註1]哨嚮社會中的婚俗：凡是歷經精神結合（即精神綁定）後的哨兵嚮導都會結婚，並由媒介部發行終身伴侶登記證。終身伴侶間的靈魂寶石將可化作戒指形式，彼此的精神嚮導可在雙方的靈魂寶石自由進出，換言之精神圖景與精神海將會轉變成相連的共存狀態，因此多數已婚哨兵嚮導會配戴彼此的靈魂寶石戒指作為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