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nal Rose

第3章 Chapter 3

【1】


Fate知道自己差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如同幼年与姐姐分享的童话故事中只要在里面沐浴就可以获得永久好运的泉水,和睦而温馨的家庭环境,庭院里淅淅沥沥细雨横斜,姊妹间的笑语萦绕与嬉戏玩闹还有母亲始终柔和的注视,她生活在持续的永远的幸福里。


“诶,妈妈,Fate又欺负我。”


年纪更长的女孩因为巫师棋局面节节败退而撒娇地卯住在旁侧运用魔杖料理家务的母亲,而被提及姓名的妹妹稍显窘迫地连忙摆手澄清事实,女性紫罗兰色泽的眼眸里折射出心知肚明的光辉笑道“Alicia是姐姐哦。”却腾出思绪附耳告诉姐姐如何整治残兵败将扭转局势,在姐姐重整旗鼓胜券在握地调度士兵时,悄声绕到小女儿身后轻轻将手覆到背上缓和着更加敏感的妹妹略显紧绷的神经,在女孩们陶醉智计谋略彼此酣战时,提起喷壶在爬山虎蔓延的围栏边细心照顾着姑娘们在早春时种下的小植物。


夏末时的虫鸣相邀吱吱歌唱,角落里的秋千荡起街头巷尾的童谣,落脚于叶梢的瓢虫摆放好翅膀感受空气颤动,门廊边手工编制的风铃两两成对向着清风呢喃盼望明日晴朗的心愿,厅内原在激烈厮杀的棋子各自归位相安无事,红毛小狼因久违的畅快玩耍早就精疲力尽的枕腕沉眠,卧室顶面的星空模拟真实的繁星垂落,脸颊上蕴含祝福的吻,醒来睡去皆为好梦。


魔法部实验咒语委员会主任因繁忙公务平日很少陪伴在女儿们身旁,因姐姐即将就学于霍格沃茨而特意抽出两日空闲准备诸般开学事宜并补偿缺漏时光。新魔咒的开发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安置好孩子后点灯处理工作的母亲却捕捉到门缝外犹豫的幼小身影。


Precia打开门在意料之中看到妹妹那张踌躇的心思翻滚的面庞,没有问话而是先行将女儿揽进怀里抚慰得当,相较活泼开朗的姐姐有着纤细偶尔过于焦虑内心的妹妹需要更多的支持与理解。“妈妈,我也会到霍格沃茨去吗?”“你肯定会的,只是要等到两年后。”


看来这问题并非Fate的真意她拧着细长的眉揪住胸前衣襟低低道“那……我会被分到哪里呢?Alicia说她可能会分到格兰芬多或拉文克劳,如果……如果我被分到斯莱特林……”是否还值得受到爱护收获喜欢,是否就会自抹污迹深陷泥潭成为罪恶至极的凶徒呢。


“我和你姐姐会一直爱着你。”


不会改变的事实以平缓语调叙述,母亲握住女儿的手道“分院不决定本质。即使被分到斯莱特林并不代表就是坏人,即便是格兰芬多也会穷凶恶极,拉文克劳也有愚笨迟钝,赫奇帕奇也能出类拔萃。”


Precia稍稍用劲握住Fate的手“分院只能证明你有符合那个学院的特征,而且我相信Fate会始终拥有正直善良忠诚勇敢等最美好的品质,在斯莱特林你也会交上真诚而值得为之付出的朋友。”Fate抿住嘴角又放松,她慢而坚定地道:


“妈妈,我承诺无论何时都会保持这些品质。”


母亲知道女儿许下的誓言从未打破“我相信。”


Fate那晚睡得极好。


“9又3/4!为什么不是1/2?”“如果紧张就小跑进去,Alicia你先来,Fate跟在后面,我在那边等你们。”


Precia成功示范如何消失在隔墙后而没有头破血流,姐姐调转推车一瞬不瞬地盯着隔墙,笼里的褐色猫头鹰不安分地抖动羽翼,她深呼吸后一鼓作气地冲进隔墙。Fate攥紧双拳退后数步接着挥臂冲刺,两步,闭住眼睛。


火车站雾气朦胧,依稀可辩的蒸汽列车,偶尔在脚边窜过的猫尾此起彼伏的蟾鸣,列车里久别重逢的喧闹,父母在向孩子们作最后告别。

Fate看到两道熟悉身影在白雾里向她招手,她微笑着向前方跑去。


一道绿光。


毫无征兆倒下的身体——尖叫——狞笑——纷乱混杂——不可饶恕的恶咒——四散的人群——哭泣声——勇敢无畏的反击——激烈的碰撞——爆炸——引渡亡魂的死神——失去家的孩子。


似极童话结局,好运泉其实半点魔力都没有。


想要发声却压抑在喉间的哀鸣,再度中断的溯洄,在转瞬即逝的幸福后是余韵至今的悲戚。Fate将手指深深地插进发间,她刚要抬头却顿在原地,斯莱特林的地牢里是看不见星星的。


寝室原是存放杂物的房间,本就阴冷潮湿的地下在冬天积聚着缠绕于骨髓的寒意,她主动提出搬至此处的原因是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校方最终允许的另外层原因是同寝室友不绝的投诉她夜间频繁的梦魇影响其余人睡眠。


Fate只裹着披风就离开床铺。从前她个子长得快Precia总会带她到服装店买毛衣,有年圣诞节前Precia自己动手缝织毛衣,黑色的针脚疏疏散散的前头有个歪斜的金色F却很保暖,让Alicia嫉妒了好久。


天文塔是霍格沃茨城堡的最高点,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望到极远处的山川,Fate以为或许再高点就能看到山谷里她生活过的房子,但石头是没法长高的。


她是霍格沃茨最早迎接落雪的人。


【2】


十二月的大雪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逐渐消融的积雪复再堆积,银岭白山冻湖寒树。同学们都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禁林外的空地汇拢。


Hagrid确实如他说的上了一节非常难忘的课。


同学们陷在雪地里几乎贴雪游泳般踉踉跄跄地前行,在忍受着浸到鞋里的冰水以外还得小心提防幽深森林里随时可能从枝桠上荷载过负的成团积雪。很多人都遵从校长所说从未涉足禁林,林间流转着细碎模糊的低语,各种色泽鲜艳的植物招摇地引诱人们前来采撷,饿腹已久的掠食者蛰伏于暗,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令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在恐惧的天平上再加砝码。


没有人出声,Hagrid扛着半头死牛走在前方,即便是平日对他颇有微词的斯莱特林在此时也都挤挤攘攘地紧随其后。なのは和はやて互相搀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她们给自己施了水火不侵咒挡掉水雾又扎紧袖口竖起衣领却仍旧冻得牙齿打颤。显然Fate对在雪地行走也不甚在行,但她不断挥舞着魔杖发出热气将身前的冰雪融化以至于很多人开始仿效她的做法,而拙于此道则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不远。


なのは拽着不太情愿的はやて抢占到最靠近斯莱特林的位置。なのは注意到Fate穿得有些单薄手都变成病态的白,“好了!我们到了,靠拢点。”Hagrid将牛撂到林间的空地上,学生们迟疑地挪动着,借由树干遮蔽住自己以应对将到来的事物。


Hagrid拨开挡住脸的头发,发出种古怪尖厉的叫声,隔了会儿他再度发出巨鸟嘶鸣的叫声,接着暗处响起踏步声,有人尖叫着发现空地里骤然出现许多马蹄印。Hagrid带着笑容自豪地说“它们来了!我想我可能是全英国唯一驯服了它们的人。”


Fate在颗紫杉后半露未露,当她看到那些发亮的白眼珠时赤瞳里灼热得像滚烫的岩浆。龙头马身的夜骐骨骼毕显血肉不留,肩骨隆起处两只形若蝠翼的巨大翅膀收拢贴住身体,乌黑的皮毛在白雪的反射下犹如寥星的夜空。


“有谁知道它们是什么?”学生惊恐万状地察觉牛身上的肉凭空消失了,有位蛇院学生夸张地要抠破自己的双颊。“夜骐,”なのは很容易辩识出声音的来源,是はやて,她躲在一颗橡树后脸色不好看地出声道。“只有见到死亡的人才能看到。”“拉文克劳加十分,你能看到吗?”“是的,教授。”她的脸又惨白了两分。


“除了她还有谁看见了,举个手。”某个赫奇帕奇的男生颤巍巍地举了手,“没有了吗?”Fate直勾勾地盯住不断被撕离肉块的骨架手臂绷得紧紧的最终无声地举起手。Hagrid顿了顿说“你叫Fate对吧?”“是。”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Hagrid招呼着学生再靠近些来现场考察,但很少有人听他的,为了表现夜骐的友善他从口袋里取了块生肉走到牛骨旁边,在多数人眼里他抚摸空气的场景相当诡异。


“夜骐方向感很好飞行速度非常快,开学时的马车就是它们拉的。但它们会攻击经过的鸟也会被血味吸引,所以不要带着你的猫头鹰或者在流血的时候接近它们。”


后来证明Hagrid是霍格沃茨学生毕业后记忆最为深刻的老师之一,那些阔别学校许久的学生提及他时不约而同会用“生命危险”的词眼。


“现在四五个人一组找只夜骐来观察。”无视连串的叹息抱怨及含有恶毒意味的诅咒,Hagrid继续道“今天的作业就是分析夜骐和其他飞马的区别以及夜骐的习性和各部位的用处。”


一拨人厌恶地待在原地旁观,但更多人为了自己的作业评分和期末考核硬着头皮缓缓跨出树后,Hagrid游走着替无法看见夜骐的学生指引方位,はやて很快被拉文克劳围住请求她帮助描述夜骐的长相,那位举手的赫奇帕奇男生情况相同,格兰芬多大都分散到这两位四周竖起耳朵聆听。


なのは反应过来时绝大多数人都选好了位置。现在的情况是,落单的只有她和Fate。


斯莱特林抿住嘴角,她稍稍垂眼而后拔步走向夜骐。Fate知道那位格兰芬多身后保持着适当距离,她关于她知之甚少,格兰芬多的追球手,有些难缠的奇怪女孩,魔咒上极具天赋,从某方面来讲非常有恒心。


Fate惊讶地发现她还记得对格兰芬多的第一印象,在一年级首次飞行课上最早呼唤起扫帚,即便只是低空尝试都在石板蓝里洋溢着无限欢乐,看向天空的眼神那样特殊那样向往那样叫人难以忘却。Fate尝试回想格兰芬多的姓名,可她不知道她的名字,一个音节都不行。


“请问,夜骐是什么样的呢?”なの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调不让其变形走音,机会就在眼前唾手可得,非常奇怪,她明知道斯莱特林潜在的危险性却不知悔改地接触义无反顾地拉近。


“黑色的,”Fate的声音沉到谷底毫无感情,但なのは感觉Fate看向夜骐的眼神隐忍而抑制,就如岩浆在凝固的外壳下横流翻滚随时可能爆发,“像是座骨架,长着马的身体类似火龙的脑袋……”她似被扼住咽喉般倏忽停住,在长到窒息的寂静后Fate像是再难以面对夜骐般用微若耳语的声音道“它就在你左前方四步远。”


なのは徐徐踱至夜骐身前,她蜻蜓点水地伸手碰到丝缎般柔滑的鬃毛,她壮胆再度顺着马身弧度摩挲似乎能感到夜骐瘦骨嶙峋的身体中有力搏动的心跳声,夜骐没有瞳孔的眼睛里仿佛知晓来者并无恶意偏头朝なのは掌心里拱去。


被豁然握住拉远的手腕,斯莱特林对夜骐没有付诸攻击的举动感到疑惑同时尴尬的松开なのは最后什么理由都没能解释。只有见证死亡的人才能看到的生物,被误解已久的厄运象征,短浅见识而造成的错误认知,这样的夜骐却温顺地含住なのは的衣袖。


她勾起唇角微笑着抚住夜骐的鼻头,为顾及斯莱特林颜面而没有说出口的感谢,接着なのは感到夜骐稍显粗糙的舌面舔着自己的手背,那么Fate也是吗?身处以阴谋狡诈之徒辈出的蛇院,被贴上高傲冷漠无法靠近的标签,其余学院对其能力敬畏的同时又怀疑荣誉的纯洁性,这样的Fate是真实的Fate吗?


なのは知道那样的Fate是没有必要因为小小咬伤来救自己的,一个陌生的格兰芬多。


那么Fate究竟是怎样的呢?


她很难想象就是这个人,在十岁时公然在麻瓜积聚的场合对位十五岁的巫师进行危及性命的魔法攻击,在威森加摩进行审判后差点被关到阿兹卡班成为最年轻的罪犯。


含有英日双重血统的混血巫师はやて幼年随父母居于日本,在父母早逝后被爷爷老Graham接至英国。Graham曾在魔法部就职身居高位现虽已致仕影响力仍不容小觑。正因Graham家族与Harlaown家族世代交好,由此はやて才会得知这桩秘辛才会告诫なのは远离斯莱特林。


Fate将夜骐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只有见证死亡的人才能看到的生物,因为己身对死亡的恐惧而对夜骐抱有偏见,这样的自己还能保持母亲所说的美好品质吗?“它的骨头能被很清晰地看见,”Fate稍稍站近用略微起伏的声音道,“你现在摸的地方是它的嘴唇边,牙很尖……”


保护神奇动物课后はやて赶忙过来仿佛なのは被嚼到只剩几根头发。格兰芬多望向斯莱特林率先离去的身影说“我发现我不了解她。”


在斯莱特林外表下并非铁石心肠,促使她封闭起内心的过往以及后果严重的舍身攻击,那颗心脏的鼓动频率只是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我们真的清楚斯莱特林是什么样的吗?”


はやて承认自己从前有些过于片面了,她在长袍里摸索出两瓶矮颈玻璃瓶,里面的药水黑乎乎的如团粘稠泥浆。


“既然你都这么讲了,想要试试更近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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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的童话故事源自《诗翁彼豆故事集》中的《好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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