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29

【1】

比赛前三分钟。

看台处观众在席间兴奋地张望着前方水幕，已然就位的勇士面对身前通往未知的路径，不时有穿梭座位兜售的叫卖及激烈预测胜负的讨论声，裁判桌边也难抵感染地猜测起形势来。

不停卷着山羊胡的Karkaroff教授神态高傲地仰起下巴说：“Todor有很多优点，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他太过谦虚——但在比赛前我就提醒过他不要不合时宜地展示绅士风度。”

“我也提醒过Vienne全力以赴。”Maxime女士不甘示弱地接过话，“我相信这个孩子，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支持她……不过路线里的龙爪花海实在让人很难放心得下……”

Karkaroff教授答复他同样不会给勇士太大压力，他的冷漠双眼却无疑显示出对妇人心性的反对，Dumbledore微笑着参与进话题：“只要勇士们做出努力就是他们荣耀的证明，至于路线里的障碍，无论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一定可以突破。”

校长半月形镜片后的眼睛落到中央水幕里身着劲装的身影上，无论有什么困难。

禁林深处极致妖冶的血色花海垂首敛瓣，似乎在等待捕获闯入者将其网罗进永恒夜晚，足可套牢清醒之思的绳索正于纺锤间暗自织出，一旦来到，便已涉入陷阱之中。

比赛前两分钟。

Ludo Bagman调动起观众与他共数着倒计时，只见他魔杖轻挥许多光点逐次飞去形成表盘，端正位于水幕上方，目前精准停留在两小时零两分的时针缓缓移动。

“观众们！三强争霸赛第二个项目马上开始！如果你记得来自德姆斯特朗，轻松解决游刃有余的Todor Onegin，还有来自布斯巴顿，咒语娴熟比起外表拥有更漂亮实力的Vienne Petit，以及来自霍格沃茨，险象环生依旧沉着应对令人大开眼界的Fate T. Harlaown，那么在这里你们可以再次见到他们的精彩表现！”

Ludo Bagman没有坐在裁判桌边，而是站在看台最高处瞭望，他兴奋地挺起胸膛，昔日宽松的球袍被填得满满当当：“在找寻到宝贝前，勇士们必须经过重重阻碍！我们可以看到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已经调试好他的魔杖，照样沉着冷静，让我们瞧瞧他能否再次夺得第一！Petit目光炯炯，这姑娘绝对是打魁地奇的好料！最后是Harlaown！我打赌她依旧会给我们带来奇迹与惊喜！”

Ludo Bagman看到倒计时跳动起来：“观众们，请期待勇气、智谋与坚毅之心带来的盛宴！”

比赛前一分钟。

时间突然过得那么清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关注着指针偏移的距离，Ludo Bagman如鼓槌般重重响起的声音掩盖不过观众们即将脱离束缚的心跳，终于指针即将到位，倒计时几乎抵在弦上，水幕之中三位勇士目视前方。

“三！”

墨绿灯火映在赤瞳之内，出鞘已久尖端锋利的魔杖被紧紧握在手中，影影绰绰的枝叶投射下遮天蔽日的阴暗，浸透寒意的烈火于她心中以遗憾作为燃料，不可追逝之事绝不能再发生。

“二！”

在意的只有时间，身躯前倾，她所能把控的只有时间，掌中牢牢缠绕丝线，一分一秒，勒进骨血。杖尖凝聚光芒，一如剑尖寒芒，誓要刺破横扫所有阻碍。

“一！”

风声骤起，指针转动。

“比赛开始！”

她奔跑，如从未停下。

竭尽全力奔跑，Fate跃过坎坷，每步尚未落实便再度踩离，视线之内墨绿灯火延展，前进，只需前进，除此便无退路。

高温炙烤，煎心烤肺，她一往无前，如箭矢惟有直击目标。她一步不停，仿佛在追逐当年车站的浓郁雾气，跑得比时间、比灾祸更快。

魔鬼藤裹绕树枝，越加挣扎越被束缚，张网等她就范，手腕翻转，几如无声，尚未触及，乍破光芒似棘四射，尖啸倒退的藤蔓后闪出斯莱特林燃着火的双眼，无法阻挡之势惟有燃至残骸才会消亡。

——9又3/4！为什么不是1/2？

追逐、不停地追逐身前的幻影，Fate从荒芜里奔跑而过，穿过墙壁、穿过雾气，就能触及到过去，像从前总能追上会停半步等她的姐姐。笑得明朗又轻盈的姐姐、顽皮又温柔的姐姐、她最喜欢也最喜欢她的姐姐——请停下来，请等一等。

——我在那边等你们。

再等一等她，Fate自藩篱前腾跃而过，没有丝毫犹豫斜身滑下陡坡，擦地支撑平衡的手掌被粗糙石粒磨损皮肉，她连喘息的时间都不曾施舍给自我。

妈妈，Fate想要抓住那双时常泛笑的紫罗兰眼眸，尚有数米距离便跌跌撞撞从坡间跳下，说好要目送姊妹俩上学的妈妈、要给她讲学校经历的妈妈，她爱的也始终爱她的妈妈——请带上她、请别丢下她。

不要，不要连现有的温暖都失去，身后抛得远远的藤蔓却在心中盘绕，几乎使她窒息。Fate呼唤着姓名，一遍又一遍，不要再从她生命里夺走，枯枝败叶踩出悲鸣。

快点，再快点，心跳、呼吸、沉淀于肌肉的疲累，统统甩开。跟随墨绿灯火，出禁林，至黑湖，抢夺回宝贝……出禁林，至黑湖，回到国王十字车站，重返所有过往。

接连响起的爆裂声在林中闯出片坦途，坎坷踏平，起伏碾直，什么尖刺、什么风暴，紧紧握住魔杖的Fate划开胸膛里的疤痕释放出不死不休的烈火，挡在身前的全部烧尽。

焰色之中的Fate恍若一瞬而逝的星辰，身躯消亡前愤怒割裂给予她疼痛的长夜，于静默而壮然的流光里余下久久的悲忆。

陡然转弯，灯火蔓延至视野之外，前方隐隐可见兽类形体，横亘在路中央的野兽似豹非豹，漆墨皮毛上纹路泛着荧光，矫健伏低利齿外显，危险于喉间闷闷涌响。

从不减速，Fate将魔杖举至身前，犹如跨马佩剑，勒缰勇猛突进，杖尖汇聚起耀眼光辉，笔直刺向骤然扑来的野兽，此身明焰再度拔长：

“【Reducto】！”

名为粉身碎骨的咒语和兽爪猛然相撞，弥散尘埃里Fate忽而听见啸风携兽吼，急闪连立防御抵挡，原夺咽喉而去的利爪裂开树干，碎屑四射。往后数退的Fate警惕望着豹耳附近鲜血四溢的野兽，偏离的路线卧在竖立兽瞳之后，她持杖于前，维持着随时起跑的姿势，初次停下脚步。

一停，紧锣密鼓的心跳鼓噪，本要忘记的呼吸凝重，疲累积压，汗水流进一路剐蹭的伤口。脸庞上细细血路竟不及眸色浓深，野兽落爪无声再度伏低，调整好每块关节锁定目标，欲一次拿下性命。

如两头厮杀仇敌，Fate咬住后牙，赤瞳内的火种反而燃得越来越盛，她潜藏的獠牙、她自九岁至今的遗恨怒火一旦出现，便不轻易收回。Fate提起魔杖，咒语在口中出现。

“好样的！好样的！我们可以看到Petit又亮出手无与伦比的变形术，面对不可翻越的巨石，使周围树枝变形延展成绳梯，先人一步的Onegin则成功通过沼泽地，他对付沼泽挖子的熟练手法值得我们再看一遍！”

观众席上Ludo Bagman的音量又提了一层：“进度最领先的Harlaown遇到劲敌停了下来，她简直一路飞奔！回顾前面我会以为她想摧毁掉整个赛道——但一切无妨！”

坐在下面观众席上的Vita突然感到身旁空位传来脚步声，将隐形衣从身上扯下来的はやて脸色苍白地不住说：“我太笨了！我怎么没能早点想到！活点地图上一眼就可以看到没有，我还又去了格兰芬多塔楼一遍，教授的点名见面还有金蛋谜语——事情闹大了！”

双臂环抱在胸前的Vita挑挑眉毛道：“没有那么严重吧，这只是比赛——”“这不是比赛！想象一下把你所有的兔子玩偶和我绑在一起扔进湖里，到时间没找到就彻底消失，这就是后果！”

愣了愣的Vita神色凝重起来，突然站起来朝水幕那头喊道：“上啊！揍扁那家伙！”坐在她旁边的はやて喃喃道：“Fateちゃん会疯的……我也会疯的……”

她望到最前面裁判席上的Dumbledore身前一直放着魔杖，又望到Fate的身影，乍看分明是激烈战斗里无异常的眉川皱起嘴唇抿住的神情，はやて不知是不是太过匆忙而看花眼的问题，Fate犹如在哭泣一样。

又同似豹野兽缠斗几番，Fate倚木而立顺一顺紊乱起来的呼吸，每次她想绕过野兽返回赛道都被横加阻挠。无论谁都别妄想迫使她停留，Fate第无数次挥动起魔杖。

野兽见状也从逡巡在周围的状态中找准位置，两军对垒惟有胜负，前进——不是击败、不是杀戮。墨绿灯火若隐若现，Fate需要的只是前进，计划脱离思绪灌注进指尖，嘶哑嗓音后随着奔跑，干戈顿起：

“Reduc——【Protean Charm】！”

那野兽以为故技重施避让欲躲，岂能料想鲜血淋漓的招数只是虚晃，地面散落的石块凭空听令汇成副石甲，轰隆成型迎面将野兽锁牢在树干上，恼羞成怒的野兽仅拂到她的衣角。

跑起来，Fate对自己临近极限的身体说，停下就会后悔。她不要再后悔。

灯火指引的道路其后似无危机，Fate远远看到略有坡度的丘陵上如残阳落幕之地的花海，她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怀疑萦绕在鼻间的花香，花瓣全都向天而竖，茎如龙鳞覆盖，通体猩红无叶。

她爬坡时速度缓了一缓，耳畔只有踏在泥土上的脚步及穿梭时的窸窣，连心跳都沉重到被当作拖累丢到道路上。

不知是不是体力终于濒临崩溃的边缘，Fate气喘吁吁直不起腰，从小跑到慢步，平日里几步翻越的丘陵如今却像天堑深壑难以到达。她晃神间几乎要被浓如实质的花香淹没，Fate撑地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地面，汗与血滴落进土壤，很快就辨别不出痕迹。

肩膀处无形的重压仿佛要将她陷进地里，Fate努力睁眼将突如其来的睡意驱散，她迈不开步伐勉力膝行几步，压榨不出潜力的身体颤抖着支起望向前路的视线。

“不要……”Fate拼命摇头想摆脱开睡意，“不要停……”变得模糊朦胧的视野里只有形如迷途之畔伫立的花瓣愈发真切，Fate狠狠抠紧掌间伤处，冷汗淋漓，又往前蹭了几步。

“继续……在等你……懦夫……”

任是她怎么诅咒残忍地对待自我，睡意已是无可扭转的重担，无法挽回地瘫倒，魔杖滚落在旁，她用最后丝力气伸出手，指尖深深埋进地里，朝向前行的方向。

龙爪花在风中摇曳，馥郁香味包围住沉睡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个孩子。

【2】

“……等等我……”

头疼欲裂中Fate睁开眼，在绿意树荫里柔和的微光落在石板蓝里：“没关系，你可以再多躺一躺的，Fateちゃん。”

记不起来由的头痛让Fate下意识朝额角伸手，却被なのは握住手腕关切道：“不要碰那里，就这样，好吗？”Fate意识到枕在枕在なのは的膝头，难怪她能清晰地看到なのは脖颈的优美弧度，混乱思绪里她低低地问道：“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睡梦之前的情景充斥脑海，Fate腾地坐起双手捧住なのは的面颊火急火燎道：“なのは你没事吧！我相信那里是你……我在、我在跑着去……我明明在比赛……那片花海……怎么回事……”

なのは将只手覆在Fate的手上，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比赛已经结束了，记得起吗，Fateちゃん，我们和斯莱特林对决赢得了比赛。”

“斯莱特林？可、可我就是斯莱特林，是三强争霸赛才对……”Fate支支吾吾道，顺着なのは指引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望去，胸前赫然是象征着格兰芬多的金红领带。

似乎觉察出Fate的异样，なのは边耐心地解释边将Fate的手握住：“我们和斯莱特林在打魁地奇比赛，你抓住了金色飞贼，没想到比赛结束后斯莱特林的击球手将还在扫帚上正要降落的你打了下来。你坠落后昏迷不醒，我们刚刚才从校医室里回来，你说不舒服要再躺一下，就是这样。”

说完她又聚起笑意道：“而且，你怎么会是斯莱特林，Fateちゃん？先别提你已经在格兰芬多上了五年学，三个学院都有可能，但你最不可能去的就是蛇院。”

言语忽然从Fate的唇舌中拔除，她在做梦还是那刻骨铭心的经历仅是段噩梦？格兰芬多，她成了从前最梦寐以求的格兰芬多，不再烙印有同流合污的符号。

但不可能……她永远不会忘记分院帽喊出的结果，也亲眼看到なのは离开前的微笑……明明国王十字车站的雾气下埋葬着她亲爱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Fate盯住完好无损的手掌，忽然听见道很为熟悉却暂时想不起的声线：“那群混蛋！我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又一道辩识度高且义愤填膺的声音来自她的挚友：“没错！今天放学后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なのは显然知道来者是谁，招手道：“Fateちゃん好像摔糊涂了，她以为自己是斯莱特林还在参加什么三强争霸赛，快过来。”

Fate转过头向声源望去，呼吸冷凝生出痛感的冰刺，相差无几的赤瞳显示出相连血脉，说出的是足以使梦境破碎的话语：

“……Alicia？”

——————

在悲剧未降临，所有人都在的世界，Fate会如何面对？

这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