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4

黑湖之下，刺进道身影。

肺部感到阵猛烈挤压，很快就被湖水抚平，源源不断地攫取氧气，脖颈两侧的皮肤仿若刀片插进般裂出几道鱼鳃，鳃囊草发挥功效，Fate初次在水中呼吸自如。

细看双手指间有透明蹼相连，Fate一弯腰将鞋带松开把受到压抑的双脚释放出来，不出所料脚趾间也带有蹼。如鱼得水，Fate尝试性地向前方划动，结果比她往常任何时候都游得快而远。如同湖水从背后推动着她前进……按下心思的Fate往黑湖深处进发。

耳畔只有水波拂过声和呼吸时轻微的气泡破碎声，眼前则是渲染绿调的幽暗，很容易使人产生未洗干净的画笔搅成这般浑浊的感觉。偶尔有银梭似的鱼群成团簇拥着经过，Fate每次有动静都屏息敛声准备咒语，随即又在确认无误后迅速通过。

失去的时间太多，Fate不断地加快速度，湖底由细腻泥沙逐渐变成厚重淤泥，沉积的废弃木料也越来越多，Fate从两道交错巨木间穿过，突然停下。这种漫无头绪的找寻令赛程越发紧促，Fate定定心神——焦急只会更加拖延。

なのは，是她放在心中的名字。虽然Fate希望此时心有灵犀，那端的挚友能够给予她指引，但她深知此时惟有依靠自我力量。

Fate仔细地回想金蛋中的歌谣，歌唱者是水下生物且只能在水下唱歌，而谜底就在栖息地亦即声音响起的地方……水下生物、声音——水中无可依靠而万物共存，只有声音在其间沟通……

灵光一现中Fate朝前方射出扩音咒，一道水柱自魔杖尖端而出随即波纹扩散向四周，Fate如法炮制又朝不同方向使用扩音咒，终于在杂音里于右前方中捕捉到段若有似无的吟唱声。

她顺着声音来源而去，往前游了几分钟只见湖底有群浑身彩斑的球状鱼，神奇的是它们生有带蹼两脚，在泥沙中爬来爬去不时从隐秘洞穴里叼出只水蜗牛吞吃入腹。

通过保护神奇动物课，Fate识得是彩球鱼。至于她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当时Hagrid异想天开地令所有同学涉进水中近距离观察，然而他忘记提醒彩球鱼有啃咬游泳者的习惯，结果同学全都张皇失措地挤上岸。

Fate保持着和彩球鱼的距离，悄无声息地潜游而过，一只凶神恶煞的彩球鱼敏感地发现外来者，Fate左避右闪不过，她念咒时一串小水泡从嘴里冒出来，一道沸腾的水柱击中彩球鱼，趁着它晕头转向之际，Fate立即迎上去将彩球鱼细长结实的腿达成结以免再度遭袭。

那种飘渺歌声越来越近，Fate隐约可以听清唱词，于是她奋力朝向来源游去。少顷，一块巨大岩石突兀地矗立在湖底，上面绘有许多拿着长矛的人鱼，似乎在追逐着某种生物。

大抵是预示着目标将近，Fate绕过岩石后成千上百的石头蜗居扎堆分布，由于常年受湖水侵蚀，蜗居奇形怪状孔隙满布，水藻盘绕不时有黑影从狭小窗户后闪过。

Fate才意识到唱歌者即是人鱼，但那些警惕盯住她的生物可不如想象般友好，他们铁灰色的皮肤、墨绿蓬松的长发、枯黄残缺的牙齿都显示着对闯入者的排斥。

许是赛事要求，人鱼至多在旁指指点点，不过Fate为他们手持长矛的锋利尖端还是加快速度离开。数根高耸石柱逐次升高，犹如遗落湖底的宏伟建筑，Fate来不及四顾探索，沿着拱门来到疑似是广场的地方。

只见空地中有座人鱼雕像，尾巴上赫然用水草捆绑着三个人。Fate悬着的心稍稍往下落，她心急火燎直到此刻方有间隙来思考，意味着她还有时间返回地面，也意味谜底就在眼前——最重要的宝贝，Fate无声地游去。

她无疑是想第一时间冲到雕像前，然而突然有种从未出现的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使思绪如同环绕湖水将她淹没。

现在，Fate指间生蹼可以轻易地破水而行，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挣脱开思绪的缠绕。记忆将她包裹，没有阻碍她的步伐，反而使她愈加坚定。

她想起那双澄澈见底的苍蓝眼眸，初见时惊鸿照影般遗留给她纯粹印象，其后百川汇流聚集起她心头再也绕不开逃不过的海洋。她熟悉那双眼眸弯起弧度时的粲然笑意，似乎能融化极北冰川的感染力常常令Fate紧随其后地露出笑容。是的，她承认那样的笑容她非常喜欢。

可能挚友从来不知道Fate熟悉她那么多微小至极的表情动作，遇到难题时冥思苦想中晃动的笔尾及成功解答后含有成就感的无声轻吁，被帮助过的同学多加感谢时连忙脸红摆手说着不足挂齿。Fate向来没跟其他人分享过，她独占着这一面，大概会继续独占下去。

如同抹流云，又似颗飞星，无拘无束且无所畏惧，Fate仰头观望时既与众生相同倾佩灿烂尾迹的美好，亦倾心于光芒来源中由情感及意志尘埃构成的内核，这位女孩平凡身躯里蕴含的伟大力量足可使任何事物黯然失色。

但Fate必须得同意那样的挚友照样有着缺陷，她偶尔执着得超出限度、有时忽略己身的重要性，以及让Fate有些时候不太吃得消劝解不及的恐怖，尤其是她针对无论好坏的某件事时难以将她拦回来调转方向。不过，Fate朝自己说，她愿意并且乐意容纳这些不太算缺点的缺点，何况她自身的缺点可能多得多，她们有大把充裕时间并肩改正。

她们年轻得过头，年轻到几乎所有都能去尝试探索，几乎什么失败都能重整旗鼓，以及几乎一切青涩或初出茅庐都能积累经验。

她们才15岁，意味着可能性趋近于必然性。

而且挚友拥有的优点她更如数家珍。她甚至生出些骄傲的意味，那些犹如繁星排列的长处值得每位都赞赏感叹。Fate要做的事、要说的话都太多，她无法控制地遐想。目前最紧要的是务必在规定时间内返回，否则永远消失的后果她无法承担……至少她确定终有一日要携着挚友游览次戈德里克山谷，她的、她家族的故乡。

Fate熟悉挚友到如同熟悉她身体的一部分，不过她深知关于挚友她尚有诸多未知。没关系，来日方长。

Fate无声地呼唤出挚友的姓名，なのは。她看着沉睡在她身前的女孩，恍若隔年。Fate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なのは的脸，确信她只是睡着了，没有受到威胁或伤害，她还是和Fate分别前的样子。之后Fate迅速地抽回手，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なのは的发丝少见地没有束起而是披散开来，在水中浮动，每一缕都像是要勾动起Fate的心脏。连梦境里都时刻存在着挚友的踪影，那么Fate明白夜有所梦并不是毫无根据。在现实中流逝过的短短几十分钟间，她重温、怀念、感悟许多事。

是时候用行动来证明她不是一无所获。

Fate手腕一翻，电光火石间魔咒将捆住なのは的绳子破坏掉。她一只手不好用力，遂双手经过なのは的肋边将她搂住向上带。

她全神贯注地游动，人鱼村落已抛在身后，视线逐渐清明起来，可距湖泊表面貌似还有不可跨越的长度。虽然Fate在龙爪花海时大致恢复体力，但她一路拼命又是狂奔闪避又是潜游腾飞，大量消耗体力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勉强继续摆动双腿。

到后面Fate四肢僵硬酸痛，肩膀也异常发疼，就连原先不成问题的氧气似乎随着时间也越来越稀薄，好几次湖水涌进鼻腔让她难以呼吸。她根本没有额外心神去在意脖颈两侧的鱼鳃是不是在逐渐消失，另外她开始感到针刺般的冰冷潮湿。马上、马上，Fate鼓励着自己，尽管五分钟前她就认为很快便可到水面，Fate咬紧牙关坚决不肯松手。

长势茂密的水草被Fate不断地拨开，很显然她骑着火弩箭直抵湖心跳过设置在最前的格林迪沃的伏击，但在返程时这些藏匿在水草间的扰人生物不愿就此放过两人。

那些浑身淡绿生有犄角的小魔鬼蜂拥而至，挥舞着格外纤长的手指窜游至跟前，好似要将两人四分五裂，格林迪沃的尖叫声犹如要刺破耳膜的锥子阵阵进犯。Fate一只手从后面抱着なのは防止她掉下去，一只手不停甩动魔杖抵御来袭。

昏迷咒一次接一次地精准打中格林迪沃，奈何Fate势单力薄每次击退只，永远会有好几倍的淡绿魔鬼填充空位。她将一只勾住なのは袍角的格林迪沃踹开，有时距离过短Fate只能近身折断那些生物的脆弱的手指，但是数量悬殊的情况下她力不从心，在包围中勉力游了几下就又陷进无望搏斗里。

Fate隐约听见湖面上沸腾的人声，影影绰绰的身影扭曲地投射下来。鱼鳃仅剩几片残留在脖子两侧，Fate望了望头顶估计了下，然后她看了一眼怀里的なのは，松开手，趁着鳃囊草失效前的最后几秒猛吸一口气，使出全身仅存的力气将なのは推向湖面。她留在水下。

在格林迪沃将她从头到脚团团包围前，追踪水幕变得漆黑，唯一能看见的便是被吞没的杖尖上一闪而过的红芒。

“所以你们的看法是？”

比赛前夕，在McGonagall教授的办公室里，毫无头绪的なのは面对提问疑惑地盯住教授。室内还有一位棕头发的布斯巴顿女生，以及曾经被邀成为Todor Onegin舞伴的斯莱特林女生。

McGonagall教授淡淡地说：“看来我还得再讲明白点，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助完成第二个项目，赛委会选定了你们，所以你们将被施加咒语藏在湖底等待勇士的救援……这意味着你们便是勇士的宝藏。”

なのは在醒来前能够记住的唯一一件事很快因呛鼻感而消失，朦胧间人声鼎沸的嘈杂传进耳朵，她感到自己被好几双手拽上岸。又咳了好几口水，なのは第一眼看到的是波纹渐消的湖泊，接着她转过头便看见表情复杂的はやて。

似乎全校的人都挤在平台上，口哨呐喊夹杂混乱，裁判全都站在那里激烈地讨论，はやて不停地将毛巾裹到なのは身上，校医Pomfrey夫人挤出来给なのは灌了瓶火辣辣的药剂。

なのは左右张望好不容易抓住はやて的胳膊，快声道：“Fa、Fateちゃん呢？”“我、我也不知道……她明明该和你一起上来的。”

在寂静里她沉默地盯住湖面，眼里平静之下洋流翻涌，两秒后なのは像是反应到什么，蓦地从毛巾堆里起身，刹那间，她朝湖水探出身作势要跳下去，后面的はやて眼疾手快地死死拽住她的衣服。“Fateちゃん肯定还在下面！我要去救她！”然后现场唯一一个可能拦住她的人也松手跑到边缘，动手解开鞋带飞速道：“你别急！要救，必须得救！至少让我和你一起！”

突然平静湖泊犹如烧开般持续地冒出水泡，波浪向外翻涌，察觉异样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步，只见湖面下红光乍现继而蔓延开来，一道炙热火焰直冲天际，领近水域沸腾之中许多淡绿躯体浮上来，有眼尖者认出是格林迪沃，红光散去，蒸发时的薄薄水雾弥漫，不少学生惊恐地睁大眼睛。なのは深呼吸一口径直闯进水下，はやて这回没有多言而是紧随其后。

刚刚扎进湖里，一道满含疲惫的声音从她们后方飘来：“两位……能不能搭把手？……我现在没力气。”

她们浮出水面，扭头惊喜地发现Fate微笑地望着她们。Fate无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拥抱给打断。なのは紧紧地抱着她，是她熟悉无比的结结实实的拥抱。

尽管手臂沉得要命，Fate依旧举起手抚了下なのは的头发，用仅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还在。”なのは没有答话，在分开前迅速地用手抹了下眼边，Fate在这里，那就可以了。

之后なのは和はやて一左一右地搀扶着Fate涉上岸，更多的毛巾裹在三个人身上，Pomfrey夫人气呼呼地给她们灌药剂，尤其瞪了好几下自己跳下去的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

一阵喧哗后她们看到其他两位勇士也带着人浮上岸，裁判们被召集到旁边讨论，三个人互相瞧来瞧去，最后还是はやて震惊地说：“这、这表明——Fateちゃん，你是第一！”

“可我花了那么多时间……不会的，特别是花海那里，还有那群格林迪沃……不会的。”发愣的Fate喃喃道，得不出结论的三位面面相觑。

“无论如何，Fateちゃん，你做到了在时间结束前找到——”なのは顿了下方意识到Fate的宝藏是她自己……Fate的宝贝是她。她缓了好半晌，幸好那瓶药剂会让人面色变红，なのは顶着滚烫的脸颊道：“找到了……我。”

“你们两个傻瓜！好吧，我也是个大傻瓜，我们相信了歌谣，但是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学生的生命轻易消失，所谓永不出现只是为了激励勇士抓紧时间！”

Fate和なのは理了下来龙去脉赞同起はやて的观点，其中最泄气的是Fate，不能怪她跨山越海不顾安危，毕竟事前一切都渲染得那么真实可怕。

最后Fate释然地笑道：“はやて，我要感谢你，谢谢你提醒我要练习泡头咒。”拉文克劳没用力气捶了下Fate的肩膀，示意让她下次别再做出这种让她差点吓出病的举止。

不知为何，挨着坐在一起的三位朋友齐齐笑起来，她们都是为朋友就头脑发热一身湿透的傻瓜，但三位都同意这样的愚蠢行为物有所值。

水面又搅动了下，原本吵闹的场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见一只巨大的触手将Fate落在湖里的鞋子卷上来，然后巨乌贼很快没进湖里。有些学生后知后觉地给伙伴讲起校内流传着巨乌贼是霍格沃茨创始人之一所化的传说。

Fate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告诉なのは，可这时候她却不知道如何起头。幸好Ludo Bagman被魔法放大的嗓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经过裁判团的讨论，我们决定在满分为五十分的基础上，给各位勇士打分如下。”

全场聚精会神地聆听起来，Ludo Bagman将视线指引到阴沉地坐在角落也不擦水的德姆斯特朗上。“第三名是Todor Onegin，他对各类魔咒运用娴熟！可惜的是进度落在最后，用时一小时五十四分钟，我们给他四十分。”

在鼓掌声里Karkaroff教授拍得最响，可他脸色不快地瞧着其他勇士。“第二名Vienne Petit，她起步最晚但一路奋勇直追，甚至一度领先！她总计用时一小时五十二分钟！我们给她四十三分。”

听到分数的Vienne Petit显出笑容，看得出她对付诸努力后取得的成果感到满意，站在她旁边的Maxime女士也不住欣喜地表扬。在所有人心中都知道第一名的时候，被无数道视线盯住的Fate不安地往毛巾里缩了缩，接着她感到毛巾下递过来只温暖的手。なのは表面什么话都没有，她感到另外只手轻轻覆盖在她上面，她默默地支撑住Fate。

“以及最让人大开眼界的Fate T. Harlaown，她最早抵达龙爪花海又最晚离开，不可思议地逆转以一小时五十分钟的成绩夺得第一！”在震耳欲聋的欢呼里Ludo Bagman不得不扯开嗓子喊道：“她有效地用快速通过打人柳，及准确定位的方法抢回时间，对付格林迪沃的烈焰咒语也极具精彩性！”

“大多数裁判，”Ludo Bagman不满地扫了眼另外头的Karkaroff，“都觉得她的表现值得满分。但是因为她在龙爪花海的阶段耽误时间过长，所以她的分数是四十八分。”

Vienne Petit神情钦佩地替Fate鼓掌，出乎意料角落里的Todor Onegin站起身也鼓起掌来。在人群间Fate望到站得远远的Dumbledore赞许地朝她笑了笑。

在学生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潮里Ludo Bagman的话被彻底淹没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项目将在六月二十四日傍晚进行！勇士们将提前一个月得知项目的具体内容，感谢大家对勇士们的支持！”

教授们负责护送勇士返回城堡，在她们注定艰难返回抵挡同学的热情攻势前，两位朋友站起身想要扶Fate起来。Fate坐在地上，望见浑身湿漉漉的なのは。她想，第二个项目结束了，可仍有很多事没有开始。

那种なのは于圣诞夜在镜面之中看到的足以使她窒息的眼神出现，她稍一晃神再一定睛仅能看到被她扶住的Fate充满笑意的眼睛。兴许仅是错觉而已……

她见Fate站起却没有立即迈开脚步，以为她需要缓缓气力便耐心地候在原地。Fate的眼睛没有掩饰地望向她，明亮而炽烈，なのは恍惚间忽然感到重心一失后落进那总让她有哭泣冲动的怀抱里。她没有忍住地拥抱了なのは。

Fate有一件世界上谁都不知道的事。

我喜欢你，なのは，Fate无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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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回到同一起跑线的なのは同学和Fate同学

至少离终点线的绝对距离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