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黑魔法防御术教室已在预先清空，偌大空间内的衣柜在不停摇晃作响，在霍格沃茨任教数年后Lupin已非最初那副病恹恹的模样，稳定的收入来源有效地消灭了长袍上的补丁，饱经风霜的脸庞上焕发出年龄应有的锐意生机。

“为什么感到恐惧？”

衣柜轰鸣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学生们怯怯地张望动静“你是否想过去战胜它？”他的和蔼面容使某些过度紧张的神经稍稍舒缓“当然今天这节实践课只是让各位学会如何应对博格特的方法，毕竟就连我都对惧怕的东西束手无措。”Lupin无奈地摊手甚至在学生间激起阵小范围的嬉笑，随即他微微露出笑容道“各位在这堂课上能够直面恐惧之物就已是极大进步，但我同样希望你们日后再次遇到时能够记起曾经勇敢过的自己。”

那些备受激励的面庞是Lupin最为期待的场景，接着他稍稍提高音量道“现在谁能告诉我什么是博格特？”在Lupin的课堂上学生都比其他学科更为活跃更愿意展现自己，有位身形娇小的獾院女生踮着脚尖踊跃举手“变形！博格特能变形成我们最害怕的东西。”“赫奇帕奇加十分，你的解释非常恰当。”那名獾院女生受到赞扬而兴奋得满面通红，Lupin很擅长挖掘别人身上的闪光点并慷慨给予表扬。

“现在能请你来示范怎样应对博格特吗？”“好、好……我很乐意，教授。”那名女生憋足气为自己加油鼓劲走到衣柜前，“打败博格特只用个简单却需要强大意志力的咒语，不用魔杖跟着我念【Riddikulus（滑稽滑稽）】。”

“【Riddikulus】。”

“好的非常好，”Lupin稍低头使自己与女生能够平视，“数到二我就会打开衣柜门好吗？”女生在衣柜前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但她倔强的面庞看起来潜藏着惊人的勇气，“魔杖就位，一，二，开始！”

杖尖的火花笔直击中把手，衣柜里突然涌出股密密麻麻的潮水攻城掠地着残余空地，那原是些小指长宽的黑色节肢动物，只见细细小小的附肢不断起伏甲胄反射着异常油亮得光辉，口器相撞时的巨颚响起头皮发麻的声音，它们像场瘟疫般快速席卷，同学见此情况纷纷后退。

“【Riddikulus】！”那些节肢动物像彩炮爆竹般轰然炸裂开在各色团状烟雾里飞出连续的彩带和口哨吹卷，“精彩！”尚未从虫潮里缓来的獾院女生重回到同学里时迎来从未享受的热烈鼓掌，“现在一个一个来。”

在见识过成功案例后同学们挤挤攘攘地排成一列，谁都想立马感受滑稽的威力。“都有机会慢慢来，”Lupin将最靠前的队列整顿好后望向后方时笑容有半秒凝固，“Miss Harlaown，不如站到这里来，我相信你能应对突击检测。”

在队列最末尾远远缀着的Fate面无表情地走过时各院学生都暗暗蹙紧眉头趋避不及地拉远距离，斯莱特林本性难移终于在前天露出马脚公然挑衅狮院，以格兰芬多追球手的性命相威胁只为满足自己的恶劣心思这是短短数小时就传遍全校的事。

Fate在其余三院还算不错的风评陡然下降在“最讨厌的蛇院人员清单”上稳居前列，同时联名向校长告状以求力惩整顿蛇院仗势欺人风气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小规模地冲突也在不断上演。今天就有两拨狮院与蛇院学生在走廊上明目张胆地聚众斗殴，虽然幸运避开教师但据说双方躺进校医院后在Pomfrey夫人的怒吼里依旧尝试用各种含有鄙视意味的手势互相嘲讽。

不该是这样。なのは压抑住自己想用尽全身每一分力气叫喊出真相的念头，必须克制住，她不能就此轻易辜负甘愿自跌清白的Fate，同时贸然出面势必让甚嚣尘上的局面再度恶化。

なのは会庆幸斯莱特林的学艺高超能够自如地应付不断来袭的阴招暗谋，但她也对为鬼为蜮的卑劣伎俩而感到愤懑，最后只余心疼——对Fate的心疼。在蛇院休息室内的经历让なのは短暂却清晰地透视Fate四年间的生活，她以为斯莱特林的身份至少在内会受到敬仰与尊敬，事与愿违。

博格特从悬浮于空的幽灵到四肢歪扭缺肉少骨的丧尸被不断击中在大笑声里晕头转向地寻找着下个恐吓对象，最后变成颗圆溜溜粘连着神经的眼球滚到なのは身前两米处。

眼球迅速膨胀在螺旋里变成了一个相等身形的格兰芬多——另外个なのは。博格特除却脸上流露出的仓皇胆怯与なのは并无区别，博格特手握着なのは非常熟悉的柏木魔杖念起最简单的荧光闪烁却毫无反应，试过多次后魔杖依旧如同根顽劣朽木死气沉沉，那个なのは脸上的惊慌越来越多最后睁着恐惧失措的眼睛直直地盯住真正的格兰芬多。

なのは对博格特举起魔杖，那双蓝眼睛像拽住最后株救命稻草般可怜无助地向她索求援手，幻化出来的柏木魔杖连纹理都毫无二致，在长久相伴里赢得最难驯服的杖芯凤凰羽毛的认可总是畅通无阻施展魔法，当她最为趁手的伙伴再也不能响应行动时她该如何自处？

“【Riddikulus】！”

博格特的杖尖如劈破的喇叭向外卷曲漏壶似的向外不断掉出叮当乱蹦的柠檬糖、吱吱乱叫的糖老鼠和扇动乳脂软糖翅膀的福吉苍蝇，那个なのは也满脸堆笑地消失在成山糖果里。

幸好，なのは不自觉地握紧魔杖。

“干得好！每个成功的同学都将为自己学院加上五分。我想时间还够来两位同学……你准备好了吗，Fate？”Lupin悄然改换称呼直呼姓名有助于拉近距离但教授话里不止师生层面的关心。

全场视线聚集都在斯莱特林身上，很多人都好奇能够使金色闪光感到可怖的，能够撬动那副冰冷面容添加起恐惧的裂痕的事物究竟有何威力。但なのは看到，Fate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闻地轻颤。

博格特比以前变形得都更为寂静，室内弥漫开浓烈白雾，汽笛声从极远处传来至近处已变得破碎模糊。国王十字车站的9又3/4车站，来往多次的霍格沃茨学生即便在稠密得如有实质的雾气里依旧能辩识出那辆铭牌锈迹斑斑的古董列车。这辆列车去时装着告别和重逢在隔间里挤满无尽话题和欢声笑语，来时是迎接假期的兴奋激动和亲友见面后拥抱亲吻，霍格沃茨特快根本和恐惧之类的词汇毫无关联，它是沟通两岸温暖的桥梁，仅此而已。

“……你可以看到蜿蜒的群山和树林，车轮和铁轨撞击时会哐当作响，到站时已是黑夜但你抬头望去时霍格沃茨城堡灯火辉煌，那里的美食大餐和软绵绵的床垫在等待你。旅途有些长但和朋友们在一起时又变得那样短暂。哦，对了，别忘了尝尝餐车上供应的坩埚蛋糕。”

Fate曾在奔赴国王十字车站途中听见姐姐不厌其烦地请求母亲讲述更多学校生活，而母亲总会徐徐描绘着存放在美好角落里的记忆。“我真想立刻就登上那辆火车！”姐姐如此宣言道。

谁会不想呢，Fate在猫头鹰来时就幻想着两年后自己也会亲身体验从破釜酒吧开始的魔法旅程，她会有自己望远镜和天平在长袍店里被伸来伸去的卷尺弄得咯咯直笑，那栋公元前就开始营业的魔杖店或许会在自己到临被搞得乱糟糟的，她甚至想好要用维瓦尔第的四季小提琴协奏曲的曲调来歌唱校歌。

舆论发酵背后的言论已堂而皇之地摆到明面谈论，众人都纷纷揣测霍格沃茨特快到底给斯莱特林带来怎样惊悚的印象，Fate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像在霜雪里孤立无援的柳梢随时会有折断的危机。

なのは努力地回想着和火车有关的怪谈传说但她突然醒悟到——从来没有在火车上见过Fate。

博格特的特性使其能够准确无误地观察弱点，白雾愈发浩繁粘稠凝滞而缓慢地充盈着教室，首当其冲的Fate几乎要被浸没影影绰绰的黑色袍角在融化的牛奶里翻飞。

Lupin紧张地盯住动向“Fate，使用你的魔杖！”斯莱特林机械地抬起手臂“Riddi……”杖尖的荧光孱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她倏忽捕捉到雾里的朦胧人形接着彻底地丧失语言能力。

“……我会给你写信的，一周两封？或者三封？等到你入学时有困难就找我，在霍格沃茨没人能欺负我Alicia的妹妹。”

那根新发于硎的黑胡桃木挣扎着从Fate手里出来摔落到地面上，她哆嗦着去捡手指却不受掌握根本无法伸直，锥刺寒意曾在无数次午夜梦醒中显现“【Riddikulus】！”白雾凝实成银白色的圆球通体散发着皎月般的光辉被弹回衣柜。“圣诞节的作业我稍后布置，下课！”なのは在拥塞的人群里只看见Lupin搂着腿脚发软毫无血色的Fate走出教室。

“我打赌白雾里肯定有鬼。”

“嘿，你们看见了吗？她那副掉了魂的样子。”

当然看得见，なのは捡起那根匆忙间被遗落的黑胡桃木魔杖，轻柔将尘灰拭净再小心翼翼地包在袖子里。黑魔法防御术教室离Lupin的办公室不远，但なのは还是等待了五分钟左右才看到教授面露严肃的出来。

Lupin很快整理面容恢复成富有亲和力的模样“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Harlaown同学的魔杖，我想归还给她。”Lupin本想接过但突然想起眼前的格兰芬多正是那场冲突的导火索，他早就对なのは锲而不舍的精神有所耳闻——曾连续两周风雨无阻地在魁地奇赛场练习只为通过选拔，看来小狮子追寻的目标早已改换。

“なのは，你对魔杖了解有多少？”她诚实地袒露自己在此道上一窍不通，Lupin将她稍稍拉远道“就比如你手中的这根，黑胡桃木，非常罕见非常奇特。”杖身的花纹仿佛在呼应般在光线下流转着光辉。

“黑胡桃木在魔杖制作界评论两极分化，它在所有种类的魔咒上都具有特殊天赋让巫师对其青眼相加，却因其不能自行调节内部冲突但凡有主人逃避内心的欺骗行为就会丧失掉应有能力而备受争议。”Lupin犹豫了下才说，“历史上持有这种罕有材料做成的魔杖的巫师往往在自身领域走向极端，极度清醒与疯狂，极致荣耀与阴暗相辅相伴。流芳百世功勋斐然的顶级大师和遗臭万年声名狼藉的囚徒逃犯可能只有一线之隔。”

他随即用更加清晰甚至带有些许恳求意味朝なのは道“但请你相信Fate是个好孩子，只是她的经历让她不会表达自己。”

“我相信，教授。”

在Lupin看到无惧阴暗坚定不移的石板蓝听到这声音量不高却饱含信念的宣誓后所有的疑虑都顷刻冰消瓦解，“Fate的目标比大多数人都要明确并为此做着不懈努力，所以她的脚步更快站得更高。但我知道终会有人能够追上她，而我希望你就是这个人。”

在なのは得以回应前Lupin看向腕表略显急迫地加快语速“我下节课就要开始了，如果可以能够劳烦你帮我问问校工吗，我办公室的门锁坏得太久了，祝你在即将到来的假期过得愉快。”

有那么两秒なのは希望自己的脑子不要转得那么快将教授的话外之意解读出来，她当然感谢这份机会——她仅仅是没准备好，以往经验告诉她自己连在Fate面前流利说话都相当困难，

而且总会在斯莱特林面前出各种洋相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なのは的直觉无疑是正确的，当她做好心理准备扭开门把时就看到Fate侧站着指尖正要去触碰Lupin桌面上的一块薄薄木片，她看到斯莱特林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在她意识过来时身体就已经率先行动，“啪”的一声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凭空消失。

なのは最稀里糊涂的圣诞节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