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0

似乎长久以来因为太过习以为常而忽略掉重要的事，但其实一经点明再反过来细细推敲就能发现无穷细节。无论是那些闪烁而过的视线、填充满某段时间的相对无言和有意回避，以及那些偶然瞥见过的只容自己知晓的微笑……はやて已经确认将心意大声说出的なのは之前就喜欢上Fate……想起那夜的尴尬经历，はやて不由得为挚友倍感惋惜。

听到相当震惊的事后又觉得顺理成章的话语，本来就是因为被对方吸引才靠近，况且又是那样以真心换真心，在日后更为亲近的相处里产生新的情愫也很正常。而且熟知好友性格的はやて也不难想到，なのは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在那一日表白的决定，怀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与大度释怀的心胸，只是可惜最后的曲折没能使正确的人听见。

在当时那般窘迫至极的境况下，はやて满脑袋混乱根本来不及细想，等到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理顺来龙去脉时，方发现到底为什么会忽视平日里格兰芬多百般努力依旧隐藏不住喜欢之情的眼神。对此はやて非常审慎地思考过，固然希望挚友能够双手掌握住幸福，但必须建立在双方心甘情愿的前提上。

因此有点需要确认的是，另外位又持有怎样的态度？即使はやて大致能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但果然还是再亲自确认为好。毕竟はやて有着比谁都想要身侧亲友生活美满的祈愿。

盲目地伸出所谓的援手助推进度只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并且很可能会给两位友人增添困难。假设需要帮助はやて定然会倾力相助，但如果有方无法接受这份恋慕はやて会适时停止，因为处在旁观者的角度意味着无法过多插手，也同时尊重两位被她珍重看待的朋友的想法。

但若是两位都萌生有一样的想要与对方携手的想法，はやて自然会义不容辞地在其间牵线搭桥。如此看来目前紧要的便是获悉斯莱特林的念头……与安慰至今仍然不肯离开休息室的なのは。无论哪边都是棘手头疼的问题，はやて皱皱眉头将最新期的报纸丢进垃圾箱，看到上面那些灰暗的失踪人口案件报道只会让她更加心情郁闷。

决定先做难度稍低的一项的はやて，从礼堂穿过走廊往黑湖边走去，在湖畔山毛榉树下果然瞧见已不知站立多久的Fate。似乎辨识出来者脚步，Fate转过身微微笑着问好，但依旧掩饰不住眼中的困惑难受。

认为自己搞砸掉生日仪式，不仅浪费掉共同筹划的好友付出的心血，也让本不应在十六岁留下遗憾的なのは经历糟糕结果。虽然对自己到底如何搞砸还一知半解，已然将全责归咎到自己身上的Fate除却抱歉懊悔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连素来碰面的早餐时间なのは都没有露面，见状变得更加焦急也更加慌乱的Fate，尽管清楚不会因为这种事导致关系破裂，但时刻注重なのは心情的她也反思到能让なのは在意至此恐怕影响到相当多的情绪，何况对方还是喜欢的女孩子。

差点说出口的表白就像即将喷发而出却被生生抑制住的岩浆，在Fate胸膛里沸腾翻滚寻找不到出路，炙热温度因只剩一步的失败酝酿简直要把她由内而外地洞穿。

なのは应该是考虑后选择暂缓见面，就算明白道理Fate还是忍不住会多想。分明很努力地准备，前半段也顺顺利利地度过，意外见到灯影斑斓里如只轻盈雨燕又如不屈海燕的なのは，更像道划破天际的流星，永久性地烙印在她的眼底，每步停顿都让她心声凝滞。

也在那刻产生前所未有的冲动，必须在今夜、必须在此时将所有倾泻而出，哪怕颠三倒四语义混乱也要大声地告诉眼前的女孩子，即使可能面对失败也有着初生牛犊般低头拱角誓要撞破所有墙壁的推动力。马上、马上就能朝着なのは亲口说出，深呼吸，却在喜欢的女孩将手抚住自己的脸庞时呼吸瞬间紊乱，她以为自己做好万全准备却因为なのは的一个抬手一秒钟就丢盔弃甲。

唇边急切冲出的话语猛然扳紧刹车，但已经呼唤出的姓名无法再拽回只好生生截断原来的内容，转为临阵脱逃的致歉。跑出酒馆后Fate大概是跑得太快肺部在痛，但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直到道路末端将被引得沸腾起来的平息，调整回之前的想要给なのは呈现的最好的状态。

第一次喜欢上别人。第一次选择断掉退路表白、第一次有这么浓烈地要将自己吞没掉的情感，所以想要尽善尽美地给自己不留遗憾。哪怕导向预想过的未能让对方接住心意的结局，只要能够完成就没有遗憾。

返回酒馆却碰见一系列不知头尾的事，なのは在视野里怎么使劲都无法追赶上，而挚友也没有解释便离开。等她有意识时正在踏上通往格兰芬多休息室的阶梯，或许没有按计划那样在霍格莫德，但只要再约出来なのは照样可以如愿完成。落空了，补救全部落空了。

不能算失败，毕竟都还没能当面说出，但忍不住还是会难过的Fate存着小小的希冀，尚未熄灭的冲动也许能在早晨挽回迟到的表白。但再次落空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那始终盘旋无法降落的心意到底何去何从？被难题击倒的Fate不知不觉间漫步到山毛榉下，她想起曾经在这里看见树荫于なのは脸间投下的绿影，而后听见身后挚友的脚步声，还是挂好笑问好。

はやて踩过草坪走到Fate身前，一路掂量的说话方式哪种都不够好，看好友的模样昨晚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过はやて没有忘记此行目的还是也微笑回道：“早上好，Fateちゃん。”“你也早安，はやて。”

这样乏善可陈后的寒暄后又是阵突如其来的沉默，はやて紧紧眉头觉得与其这样无果的周旋下去，倒不如更直截了当些。但在开口前果然还有件必须传达到的事，はやて站直严肃道：“我要向昨晚没说明理由就对你生气这件事道歉，Fateちゃん，本来是要找我问清事情却被那样对待，而且Fateちゃん其实没有做什么该被谴责的，所以非常抱歉。”

“没有觉得はやて有做错，”Fate摇摇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道，“因为はやて肯定是有原因的。当时确实有惊讶……你和なのは突然就跑远，大概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的缘故。所以はやて只需要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就好了。”

虽然被挚友如此包容地理解着，听到Fate的话はやて反而更加头疼起来。应该由自己作为中间纽带转述另外位挚友的真挚表白吗，无论如何经过他人得到的真相都会大打折扣，但让Fate明白到心意本身就是なのは的愿望。

怎么看都相当难以抉择，不知是否该强加自我意志进内的はやて好似手握块不知抛至何处的烫红烙铁。见到Fate还在等候她的回答，はやて只好道：“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想先去问问なのはちゃん了解下全貌，所以Fateちゃん只能请你再等一等了。”Fate听后虽有些失望依旧点点头。

似乎到不得不说出那种问题的时刻，会冒犯到挚友吗？会妨碍到进程吗？会成为日后引爆的祸端吗？下意识考虑甚多的はやて再次担忧起自己所作所为的影响，但瞻前顾后终究无法收获，はやて在身侧握紧拳头朗声道：

“Fateちゃん，我必须询问你一件事，是非常重要的事。”

那头Fate见状也不由得受はやて感染神情肃然起来，只见はやて稍一缓就开口道：“请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なのは？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

Fate板板正正的面容没过半分钟就土崩瓦解，她面皮薄肤色又浅，很容易观察到一路溢开来的红意，Fate从脖根到额顶全都在发烫，两颊烫得尤为厉害，连带着将她的声带都融化掉只能倒出些不成形的词语：

“什、什么？我、なのは……我对她……你说……哪里……”

已经相当明显地表示出指向，はやて暗暗发想，Fate手忙脚乱语无伦次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思，若是なのは在场也不会闹出那等误会。没等はやて说些话，Fate自顾自地续起话来。

“我，我……”Fate很用力地栓住逃逸走的声音，有些难因为她好半天依旧结结巴巴，貌似有一种力量促使她逐渐冷静下来，她眼里有着被点亮后便不曾消失的光，仍然红透着脸，好歹还是轻轻道：“

“我喜欢なのは，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是、是想要爱她的，让她开心、每天都笑着，陪伴，牵着她的手，早安晚安，数星星，还有、还有很多……我喜欢她。”Fate似乎觉得力度不够又拔高音量道：“我喜欢なのは。”

得到的该说是不出所料的答案，はやて不知是释然卸下重担还是哭笑不得，分明都喜欢着对方的两位却兜兜转转始终无法对准，以为是独此一份的暗恋其实早在暗中遥遥呼应。

“はやて！”Fate如梦初醒般骤然高喊道，“你不能告诉なのは！我、我想……亲自告诉她，请答应我你保证不告诉她，可以吗？还有……你会觉得我这样会不会有些……奇怪？”

はやて状似苦恼地歪歪头引得Fate紧张地望向她，但拉文卡劳很快就用Fate最熟悉的笑容回应。“首先我答应你，以我的姓氏起誓绝对不会在你表白之前告诉なのはちゃん。”郑重地许下诺言为着安抚友人，也为着达成守候在旁又不损伤到友人们的期望。

不过总算能够确定两位彼此喜欢却无法传递到的事实，现在头疼的是如何在不打破诺言的前提下让两位自己发现。从はやて的视角来寻觅过往线索可谓清晰可见，无论从那些颇具端倪的神态话语或者突兀的动作都能解读出其后的青涩与躁动。但从那两位对彼此都无可取代的视角，或许真会因为太过熟悉及太过在乎而忽略掉本能早些察觉的萌动情意。

何况这两位略显笨拙的掩饰证明确实有效果，至少对她们彼此来讲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在乎着那些微小之处，想要从对方的举止里挖掘出希望之物，沉浸之中而忽略到对方更为庞大炽然的情感……又或者因为在司空见惯里的日常里即使注意到异常，也会下意识地主观搪塞过去不敢将之导向自己以为的方向，结果到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的なのは和Fate不能称为迟钝，而是因太过喜欢而把自我局限在安全的不会让对方受伤的领域。

真是相当温柔的性格，はやて边感慨边又倍感麻烦，这样看来更难插手可能静观其变更适合。以及另外件必须告诉挚友并与之分担的事是：“还有我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奇怪？你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的只是你喜欢なのは这件事，而再多的事我不在乎。”

Fate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感激地朝はやて笑，收到Fate感谢的はやて浅笑着用打趣的语气道：“我可是有很多疑惑要咨询Fateちゃん，像为什么喜欢なのはちゃん，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想象过亲吻她——”似乎Fate脸颊热度无法承受起再添一把火的玩笑。

はやて恢复成先前状态，在Fate心里构筑起支撑的立柱：“但比起这些，Fateちゃん有要我帮助的地方请务必让我知道，虽然也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但会全力帮助你。”

无论何时都可以充分信赖的挚友就在身侧，Fate将心事和盘托出后也感觉轻松不少，好像独木漂浮找到可以捆扎着迎击风浪的伙伴。暂时将一件难事办成的はやて也觉得轻松起来，便和Fate相伴着城堡里走去。

但直到周末结束なのは也没有出现。

周一第一节课是魔咒课，Fate和はやて坐到往常最后排的位置，这回Fate特别坐在最里面让はやて间隔在中间。早餐还是没有露面的なのは在铃声即将打响时踏进教室，她没有背书包，望到最后排的朋友们时脚步一顿，抬步走向格兰芬多的专属区域，却在即将落座时又改变心意在はやて边坐下。

なのは从长袍口袋里依次掏出相应的课本和纸笔，每次她都近乎无声地轻念句对应的称呼然后物品就出现在掌中，她摆好后端正坐姿认真听起教授讲课，视线没有半点偏移。Fate虽然被はやて千安慰百开解过，相信なのは不是因为发现她的喜欢无法接受同为女孩子而躲避，容她问过原因再商量。不过，Fate的羽毛笔尖不小心戳穿纸面，使用着自己赠送的生日礼物的なのは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原本俊逸整齐的笔记却在最新页略显潦草，Fate定定心神准备晚间重新誊写，她心思一动将羊皮纸边角撕下写好内容，揉成一团不可闻地挥动魔杖让纸条从桌下漂浮到はやて身前的桌面。

はやて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摊开阅读。“怎么向なのは搭话呢？”はやて用袖边遮盖住纸条，余光里瞟到Fate不敢望向这边无意识握紧笔杆的模样，而另外头的なのは虽然表面全神贯注却始终抿紧嘴角。

夹在中间的拉文克劳此时感到自己身处世界上最狭窄的地方，无论向哪边都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出路。好像从认识两位起就不停地招惹麻烦，はやて选择每次遇到类似情况时的一贯做法——尽心尽力地替两位兜底善后。

なのは注意到有团小纸条顺着桌面朝自己滚过来，她捕捉到はやて脸间闪过的不自在神色似乎害怕她将纸条展开，犹如错觉般再瞧はやて依旧在听教授的发言并将魔杖依据指示伸出，在なのは将纸团捡起时一抹狡黠划过はやて眼底。

鬼使神差中なのは似乎知道纸条的主人是谁，她捧着不知该拿起还是放下，经过不断努力后淡化的周六之夜再次闯进她的脑海。なのは曾经许愿希望星期一永远不要到来，但实际上她必须拖着脚步走进教室，而且该死的是她总能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Fate，更要命的是一见到她那段荒唐经历便开始无限循环。

当然没有失败，因为她连对象都没找到，而将内容全部听到的人物是自己的挚友なのは不知道算幸运还是倒霉，没有一个陌生人牵扯进内制造更多尴尬，她也没有任何余地再遮掩自己的困窘。她料到会有波折，但没料到是以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在承认已经将脸皮丢尽后，なのは假装无事发生地迎接一周的第一天，尽管省略掉她慌不择路地狂奔、枕头上的彻夜未眠和来回绕步里想象的一万零一种糟糕透顶的走向。不过再怎么心情激烈的なのは，有件事始终未变——坦坦荡荡地喜欢着Fate并且还在喜欢着。

相信这件事成为人生里注定无法淡化的印记的なのは，五味杂陈地望向身侧座位，想来得知真相的はやて近来也心神不宁，至于更里面的Fate……なのは收回视线，单单是在默念她的名字便觉五脏六腑被攥紧，为何她永远在喜欢的人面前洋相百出？

哪怕知道Fate从头到尾不必担起什么过错，也从来没有规定过初次表白就会成功，但なのは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再早点说出口、要是能够在Fate转身那一刻握住她的手、要是辨清门后的并非误认为的斯莱特林……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是不是能让她见到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止不住泛出的苦涩，自顾自地暗恋上也意味着只能独自神伤，なのは咬紧牙关把情绪堵回。而那个小纸团なのは想了想还是将之放到她和はやて中间，再也没碰。里头是她熟悉无比的字迹，但内容なのは已经不想探究了。

临近下课Fate才收到回讯，第二排写着这样的文字：“就在下课试试吧，说什么都好只要能开口。”

绞尽脑汁思考话题的Fate到下课后忙不迭地收拾好东西跟在なのは身后几步，はやて也匆匆抄起书包随在后面，谁知なのは刚拐进走廊就突然停住。她面色凝重地转过来，Fate刚刚刹住脚步正要期期艾艾地讲话，快两天没听见的声音便传来：“Fateちゃん，那天突然离开我非常抱歉。”

“我才是！我对不起なのは，在那么重要的一天没能——”なのは的目光掐断Fate未完的话，是毫无波澜却暗含着Fate读不懂的涡旋的海面。“不，Fateちゃん不应该向我道歉。”

なのは以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平稳而柔和的声线道：“其实Fateちゃん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个我必须暂时将它当成不能告诉你的小秘密。我没有讨厌或者躲避Fateちゃん……因为某些事不得不在那时候连告别都没有。”

被完全戳中心思的Fate除却点头称好连插话的时机都找不到，她隐隐觉得なのは似乎在一些方面远远地超过她到前面去。她来不及细想就看见让她晕眩的来自なのは的笑容：

“还有我在那天真的很开心。”

本来先前还对理由要刨根问底，はやて在旁边暗中叹息，Fate似乎碰见なのは就容易昏头昏脑。Fate愣住半晌好像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代清楚，虽然她如なのは所言直到现在还是一概不知的状态，不过なのは都已发言她也将那小秘密暂且搁置在旁。她怕拘谨显得生疏，思来想去只摸摸头发笑。

其后几节课倒是照常度过，终于逮住占卜课，はやて和なのは位于八楼的教室，迈过活板门在铺着花布的小圆桌边坐下。教室里永远积压着呛鼻的香味，なのは将书本摊到膝头一页页地翻到指定页数，侧脸恬静似乎什么事都无法打破她的姿态。

只听见在占卜课教授一如既往神神叨叨的嗓音里，なのは声音很轻却像破开迷雾的光线：“はやてちゃん想问的我都会回答。此外はやてちゃん也不必感到自责，我说过会接受任何结果，而且那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意外。”

即使なのは这样讲，はやて变得更找不到切入点，她仅仅把一只手放在なのは的手背上，而她相信なのは懂得这个动作的含义。

比起那晚热情直率的表白，这回なのは用内敛成熟的语气说着提炼后愈加精纯的恋慕：“我是喜欢她。はやて听到的都是真的，现在也没有变。”

稍后，はやて便见到なのは抬起眼眸朝她展露出无论多少次都会觉得异常具有感染力的笑容：“はやてちゃん的鼓励我收到了。”なのは微眯起眼扩大笑意，似乎在踏往胜利之途上将豪气干云的宣言深深地扎进土地。而闻言的はやて也在两天以来初次将心中巨石落至地面，果然该说不愧是なのは。

“不过可别小瞧我哦，我可是一名格兰芬多，一次算不了什么，不达成目标我可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