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同居，但是梦幻泡影（二）

“这是她们小学的运动会，她在台上做主持人，照片是她们班主任拍的……”母亲一一指点，“这是当时区里举办的小学生作文比赛，小叶子拿了一等奖，还作为获奖代表发了言。还有这些，都是小叶子从小学开始获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优秀团员的奖状……”

“阿姨很为小左而骄傲呢。”萧菖蒲说道。

“当然，”母亲微笑着，“因为小叶子是个优秀、有上进心的孩子嘛。对了，我还留着小叶子初中时写的小说集和诗集，要不要看？”

梁左叶只觉得大脑中有什么在炸响，她举起手里的碟子，重重摔在地板上。

“够了！！！”

听到动静的二人惊讶的回头，立刻明白了什么的母亲，瞳孔中流出悲伤的神情。

“什么优秀，什么骄傲，别假惺惺了！”梁左叶喊着，快步向茶几走去，“妈妈心里明明就不是那么想的，明明觉得这些东西都狗屁不如！您以为现在这样子，就可以当以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她抢过那本沉重的相册，将母亲方才提及的那些照片和奖状粗暴地扯出来，用力向地上扔去。

“在我最渴望得到你们认同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你们成为我的支柱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算我求求您，别再装作您曾经很在乎我了，别在我喜欢的人面前扮演什么好妈妈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已经是现在这个不可救药的样子了！您要是觉得这样能让您少点愧疚，那请自便，只是别在我面前演这种戏！真的很令人作呕！！！”

被梁左叶怒吼的母亲，只是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长发遮住她的眼睛，不发一言。萧菖蒲终于反应过来，用力将梁左叶抱住，安抚着她，将她向楼上领去。

“阿姨……我去劝劝她。”萧菖蒲回头对梁左叶的母亲说道，但没有得到回答。

好容易回到梁左叶的房间，萧菖蒲扶着浑身战栗，几乎要过呼吸般哭泣着的梁左叶坐到床上，然后蹲到她面前，抬头看着她。

“小左……天啊！”

萧菖蒲才注意到，梁左叶在回房间的路上一直在无意识地用力咬着自己的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处竟已血肉模糊，嘴唇上也沾上整片的猩红色。她连忙去书桌处翻找，从抽屉里找出医疗箱来为她包扎伤口，又仔细地将她嘴边的血迹擦净。

“好点了吗？”

见梁左叶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萧菖蒲略微安心地问。

“嗯……”

靠着自我伤害的疼痛，终于让自己从前所未有的爆发中冷静下来。梁左叶回答着，声音还微微有些颤抖。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种讨厌的样子……”说着，眼泪又连珠般落下。

“没关系的，小左，没关系的。”萧菖蒲伸手环抱上去，将头枕在梁左叶的膝盖上，说道，“是我跟阿姨说想看看你以前的模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怎么会是萧菖蒲的错？想看别人小时候的照片有什么错？可是自己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砸了，对母亲口出恶言，让萧菖蒲为自己担心，自己究竟还要烂到什么地步才够？梁左叶身子发软，从床沿滑坐到地板上，她抱住萧菖蒲，痛哭失声。

萧菖蒲不再言语，只是一直轻拥着她，抚摸她的后背。不时轻吻她脸上的泪痕，直到她哭到精疲力尽，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

从记不清内容的悲伤梦境中醒来，窗外天色已暗，手指的伤口和脑袋都在发痛。梁左叶揉着眼睛支撑起身体，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被抱到了床上，整齐地盖着被子，萧菖蒲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醒了？”

“……嗯。”梁左叶抬头，从模糊的视线中看着坐在床沿的萧菖蒲，“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萧菖蒲回答，“阿姨中途来了一次，她不让我叫醒你，我们……谈了很多。”

“现在呢？”梁左叶问，“我妈已经回去了吧。”

“嗯，谈完话后，她就离开了，还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我就知道……”梁左叶叹着气，用未受伤的手指按摩着太阳穴，试图平复仿佛在大脑中敲鼓般的头痛。

“我妈就是这样，一旦我发作了就会躲得远远的，虽然错总归在我……可她怎么能跟你说那种话……对不起，不该把你卷进来的。”

“没事的。”萧菖蒲轻轻摇头，“不过，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今晚乐团那边有个讨论会。小左，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以为我是怎么长大的？”梁左叶说着，走过去打开房门，“快走吧，别迟到了，我等下也有事要做。”

“我还会回来的。”

又一次在家门口道别，萧菖蒲临走前依依不舍地说着。

“既然阿姨拜托我了，我就不能辜负她的信任。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所以，等着我。”

梁左叶本来想和往常一样，嘴硬的说着“不要回来”“不用想什么办法”之类的话把对方赶走，但此时此刻，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母亲究竟对萧菖蒲说了什么，拜托她想办法解决什么问题，以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多半能猜个七七八八。或许，正如自己对母亲无比了解一样，母亲想必也一开始就……她向着萧菖蒲，勉强弯弯嘴角：

“嗯，我会等着你。”

送走萧菖蒲，距离今晚的直播时间还剩下四十分钟。梁左叶回到阁楼书房，在里面安静冥想了二十分钟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今晚的自己，变不成九条绚。

无论是声线还是人设性格，以自己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是不可能扮演好那个温柔、清纯（除了足控）、善解人意、经验丰富的知心学姐的。要请假吗？她思考了五分钟，想到了折中的办法。

“今天嗓子发炎，因此是不说话直播。”她在直播画面上方用醒目的红色字体打出上述内容，便准时开始了直播。

她打字一一回应弹幕对自己的关心，然后便在手机里打开名为《D4DJ》的游戏，将手机屏幕投射到直播主界面上。这是一款以少女DJ组合为主题的音游，其中一支组合的风格甚至和BR乐团颇为相似。梁左叶一言不发，专心地随着激烈的电子舞曲旋律打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谱面，只能在两曲之间的空暇看一眼弹幕，这种心无旁骛让烦乱的心情得以平静。无意间，她瞥见一条SuperChat被高亮显示在弹幕栏上方：

“不说话的九条老师简直就是绝世美人。”

她眼疾手快地把这条内容截图下来，放大摆到直播界面正中，在后面加了两个流汗黄豆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睡懒觉的梁左叶被门铃声吵醒。她睡眼惺忪下楼开门，从清晨便开始肆虐的炎热空气中，萧菖蒲站在那里，身后还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对不起，小左，能不能让我住几天？”

萧菖蒲说着，带着梁左叶从未见过的惊慌神情。

“我们乐团……可能就要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