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蜕变·挣脱·如是，三角变换……（一）

（一）梁左叶的试衣密室

不由分说被如棠妈妈塞进车里，梁左叶茫茫然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街景向后划出整齐的速度线。尽管已经度过了一段奇诡的梦境，此刻户外却依然是白昼时分，这让她有种倒时差般的错乱感。雪佛兰的驾驶员心情似乎很好，随着回荡在车内的《I Blame You》旋律哼唱，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快的打着拍子。梁左叶的大脑在“原来如棠妈妈可以离开家啊”和“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两个傻问题之间来回摇摆，最后还是决定哪个都不问。

毕竟自己到如棠妈妈这里来，是为了帮助她，而不是扮演一只被大姐姐豢养的蠢萌宠物。

“除了买衣服外，我们还要做什么？”她最终决定这样问。

“嗯？小左叶，脑袋挺灵光嘛。”夏如棠投来赞许的一瞥，“我们这次外出，主要是为了商谈工作——和我们乐团的合伙人。”

结果还是要回到傻问题上，“那为什么要带上我……还要买衣服？”

“为了防止我又陷在梦境里出不来，当然需要你陪在我身边了。”夏如棠回答，“然后，我那位合伙人……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刻薄的女人。所以，得稍微给你打扮一下，让她无话可说才行。”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这样子，陪如棠妈妈去那种公务场合只会给她添麻烦吧。梁左叶不无愧疚的审视自己，这一点，自己倒确实是有充分自觉的。哪怕是把现在和一个多月前在N-Party中自己的衣着打扮相对比，恐怕也难以说出什么区别，尽管自我安慰是“文系少女风”，但半点文艺气息也欠奉，只是放弃思考的不起眼穿搭而已。

为了不辜负夏如棠的好意，梁左叶充分做好了被当作换装娃娃摆弄几个小时的心理准备。不过，当她被请进那间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服装店的试衣间中，手里提着结构复杂到无法理解的银色礼服裙，她还是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脱吧。她手忙脚乱把礼服挂到墙上，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忽然，试衣间的门帘发出声响，夏如棠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要不要帮忙？”

“诶？！”

梁左叶回头，小声惊呼，夏如棠拨开帘子，如蛇般无声无息溜进来，对她比着“嘘”的手势。

“如棠妈妈，”身体本能的向后退，”不，不用麻烦您……”

“没事没事，”夏如棠微笑着凑上前来，“这种礼服一个人穿是有点麻烦的，你应该是第一次穿吧？别客气，反正我也闲着。”

“起……起码脱衣服让我自己来……”

“那好呀。”

夏如棠竟然没有强求，干脆的后退一步，抱着手臂，含着笑等她脱完。话虽如此，这样的密闭空间，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在如棠妈妈的目光中脱掉全身衣服，这件事还是远远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羞耻极限。梁左叶只能闭着眼睛，强忍着脸上的灼烧感，尽量快速的将余下的纽扣解开，褪下衬衫，又弯腰将长裙拉下。说不定还是由如棠妈妈来脱会比较好过——她甚至开始自暴自弃的这样想。

“小左叶。”夏如棠悠然说道，“如果实在害羞，转过去背对着我也可以的啊。”

“呜呜……”

梁左叶羞愧的无地自容，本能的想马上捂住耳朵蜷缩蹲下开启逃避模式，但这样会给如棠妈妈添麻烦，宁死也不能这样做。她用尽全部的精神力坚持着，终于成功的除掉落到脚边的长裙，然后颤抖着站直身体，在对方看似漫不经心的视线中感受着隐约的灼热，双手不知道摆哪里，只好勉强的在身后交握。

“小左叶，放轻松，看着我。”

让梁左叶在靠墙的长凳上坐下，夏如棠伸手过来，抬起她的视线。只是，此刻想放松下来是不可能的。尽管大着胆子迎上夏如棠的视线，从头到脚还是被千根针刺一般战栗着，就连视野里的如棠妈妈的轮廓，都宛如融入糖浆中一般开始摇曳扭曲，平衡感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麻木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一边倒去。

肩膀处感觉到了柔软的搀扶，夏如棠将她的身体扶正，然后俯身靠近她，直视着她的双眼，像是看穿了她的什么一般。

“小左叶，为什么会这样？”

“诶？”大脑因麻木而空白，“抱，抱歉，我太紧张……”

“不行的，小左叶，这样是不行的。”夏如棠轻轻摇头，语调渐渐下沉，“你现在的样子，是穿不上这件礼服的。”

如棠妈妈重新站直身体，遮挡住狭窄试衣间顶端的白色灯光，将小片的阴影覆盖到梁左叶身上。

“先把衣服重新穿上。”

梁左叶听到了这句命令，她难以置信的抬头仰望，意识到如棠妈妈的话语中，原本的温柔正在快速退散，取而代之的，同时出现在语气和表情里的，是一种冰冷的严厉，一种同样属于“妈妈”这个角色的，一体两面的严厉，一瞬间，她甚至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母亲的影子。

那个曾经用冷峻的，毫无感情的目光，蔑视着自己的一切的母亲。

“妈……妈……”

这种想法让她心底一片彻寒，梁左叶在翻卷而起的恐惧中僵住了身体，甚至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穿上。”夏如棠叉起腰，强调着，“有话对你说，不要让我多重复一遍。”

“好，好的……”

强忍着泪水，梁左叶扶着墙壁站起身，摇摇晃晃把衬衫和长裙重新穿好。穿衣的过程竟然会比脱掉更难捱，更让她惭愧到生不如死，倒确实是人生中头一次的独特体验。穿好后，她重新坐回长凳上，瑟缩着指甲抠进手心，等待着夏如棠的审判。

“很好。”夏如棠的语气毫无变化，“那么，小左叶，知道自己刚才哪里做的不对？”

“我……”无法思考，梁左叶只有摇头，“我不知道，对不起……”

“几分钟之前，你把衣服脱掉，坐在这里的时候，描述一下当时的情绪。”

“我不知道……”下意识的重复着逃避的话，但，心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可能是……很讨厌……”

“讨厌什么？”

“讨厌……”

梁左叶把头垂的更低。

“讨厌把那样的自己……给如棠妈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