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迷茫·分裂·到底，意气难平……（二）

如棠妈妈居然会做出这种恶劣行为？！和之前回忆里的简直不像一个人。

“作为实习生，面对这种耍大牌行为理应忍气吞声。但我当时怒不可遏，或许是因为刚好在和男朋友冷战，所以情绪一点就炸。我大步走进去，如棠若无其事的躺在沙发上，我指着她，用冷静的语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这样的初次见面，从任何意义上都火爆过了头，却似乎又理所应当。梁左叶忍不住问：“如棠妈妈当时什么反应？”

“我一口气骂完，喘了一会儿气，看了一眼如棠，本来做好了夺门而出的准备。意想不到的是，她看起来居然……挺开心的。

“她一转态度，竟然殷勤的招待我，留我吃她亲手做的午餐。对当时的我来说，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但能和联络对象打好关系，对工作而言总是好事。我那番言辞刻薄尖锐的批评，她不知为何格外受用。之后甚至还时不时带别人过来见我，让我尽情评价。”

所以才有了受害者萧菖蒲。梁左叶想着。

“跑题了。总之，因为业务往来紧密，如棠便经常和我聊音乐和工作方面的事情。我也逐渐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公司要求的音乐风格，明白初次见面时她态度为何那么恶劣。再之后，她终于向我透露，她正在秘密谋划着的那个企划。”

“BR乐团？”

“对。只不过当时还没有这个名字。她最开始只是告诉我，想要打造一支完全遵循自己理念的乐团。我表示支持她，也提醒她这条道路的困难。我们有过一些争执，之后一段时间，她不再提及此事，随着实习结束，我们的工作关系也解除了。直到我从学校毕业，正式入职公司的两年后，她忽然再次约我见面，带着萧菖蒲，拿着那份《未来世代少女偶像乐团》的企划案。”

“听说，最初版本的企划案很不成熟。”梁左叶说道。

“没眼看。无论当时还是现在的我都这么觉得。结构混乱，空谈理想，甚至连‘零商业包装的纯粹音乐理念’这种昏话都堂而皇之写在里面。我忍无可忍，这份企划根本是在侮辱我的职业道德，居然还大言不惭想要拉我入伙？我逼着她们花了整整三天，将企划从头到尾重新写了一遍。”

“然后您还是成了如棠妈妈的合伙人。”

“误上贼船，难以脱身。”谭小姐轻轻叹气，“差不多了，这就是整个经过。还有一点时间，有什么别的要问？”

“您……知道麦老师吗？”

电话对面沉默了足足三秒。

“听如棠提起过。”语气平静的回答，“是她高中时的老师，似乎对如棠有很深的影响。”

“您没有实际见过那位老师吗？”

“没有见过。”

“如棠妈妈提起麦老师的时候，具体说过什么，您还记得吗？”

“无非一些往事。倒是有一天晚上，如棠忽然情绪激动的拉我出去喝酒，半醉半醒的说了好多和那位老师有关的事情，酒醒了，我也不太记得了。”

结束了通话，心中不知为何有隐隐的意难平，谭小姐过于平静的情绪掩盖了某些重要信息，看来也只能靠自己去梦境中寻找真相。早餐桌上并没有太多交谈，夏如棠仿佛有些浑浑噩噩，没睡醒一样，大概就是夏眠症的影响吧。不知不觉间，甚至连早餐是否吃完都没有印象，梦境便再次扩散，将自己笼罩其中。

这次的梦境并没有色情场景作为前菜，谢天谢地。自己直接出现在一间办公室的场景中，她看到夏如棠站在房间正中，在暗色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夏如棠对面的女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不清面庞，空气冰冷刺骨。她听不到那个女人在说什么，只见夏如棠先是低头沉默，而后突然爆发，和对面的女人大声争吵，甚至激动的拍着桌子。争吵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夏如棠猛地转身，怒气冲冲的走出房门。在门外，谭小姐正无声的等在那里。

“我告诉过你行不通的。”紧紧跟在夏如棠身后，谭小姐小声说道，“你理应比我更了解自己的母亲。”

“我确实太天真。”夏如棠头也不回，“我以为，只要听了这几首音乐，她总会……”

“她的音乐阅历，恐怕比你我加起来的几倍还多。”谭小姐说道，“习惯了批评者的立场就再变不回欣赏者。她和你的麦老师已经不一样了。”

“不要把那个女人和麦老师作比较。”

“对不起。”谭小姐垂头道歉，脚下不停的跟着夏如棠上了升降梯。电梯门关闭的同事，场景随之暗下来，这一幕就此结束。

“这是谭小姐在公司实习的时候吧？”梁左叶推测着。那个时候，二人的关系和现在着实大不一样，活像是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和小秘书。

“那段时间，我一直深陷在苦闷烦躁中，脾气差的要命。要不是谭小姐一直容忍我，泼我冷水，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夏如棠在脑海里自嘲，“或许她真的很珍惜这次实习机会。”

场景再度亮起，竟然是ArcticCircle酒吧，夏如棠和谭小姐避开人多的区域，鬼鬼祟祟坐在角落的圆桌旁。“那是我们第一次找到这里。”脑海中传来解说，“在校内论坛上看到介绍，就过来看看。”

“……谭小姐那个时候还有男朋友吧？别带坏人家呀！”

“她非要跟来，我也没办法。虽然是因为那天我本该交稿却开了天窗……”

镜头拉近，只见夏如棠把喝空的高脚杯在手里摇晃着，断断续续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并不是非要她肯定我的音乐不可……我写他们需要的音乐，他们给我钱，各取所需，合作愉快，挺好……”

“你只是心累了。”正襟危坐的谭小姐低声说道。

“心累。你说的太对了。”夏如棠点着手指，“如果一直做个无情的作曲机器，倒也算了……偏偏让我遇到了麦老师……如果不是因为高中时遇到她，我可能那个时候就放弃了……作曲机器又有什么不好……”

“你不会放弃的。”谭小姐摇头，“假设没有麦老师，就少了个能和你的音乐理念共鸣的人，现在的你只会更痛苦罢了。”

“谢谢你啊。”夏如棠瞪对方一眼，“你要是能学会说话圆滑一点，会比现在可爱的多。”

“对我的工作没什么帮助的事情，不必了。”

“你的工作就是说话戳我肺管子？”

“我的工作是帮你认清现实，然后按时交稿，让我可以交差。”

夏如棠半晌无言，身体瘫软的趴到桌上“你说得对。”她喃喃自语。

“可是，如果没有遇见麦老师，我便不会对自己的音乐有什么期望。她的存在，她对那个对公司而言离经叛道的我的欣赏，让我更加对公司的一切，什么流行元素，什么商业包装……感到恶心，让我更加想要彻底摆脱这从小囚禁我的笼子……因为她喜欢我的音乐，我才必须要让更多的人也喜欢才行，我要证明她……我们的音乐品位与信念是正确的，我们……并不孤单。”

“你连你母亲的这一关都过不去。”谭小姐说道，“你还是得先过她这一关，毕竟你现在还是未来灯火的签约创作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夏如棠嘟囔，“我总会想出办法来对付她的。直球的办法不行，就想别的法子……”

“你慢慢想。但回去还是得把这次的曲子交了。”

“……你闭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