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居，但是梦幻泡影（四）

“哇啊啊啊啊啊！！！”

不出意料的，梁左叶发出了和上次在萨利亚中相同的惨叫，她本能地伸手去抢，就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你怎么……”

“阿姨拿给我的。”萧菖蒲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把笔记本举高，不让梁左叶够到，“不过，是我昨天趁你睡着的时候，主动跟阿姨要来看的。花了一个通宵，看了三遍。”

她随手翻开其中一页，开始朗读：

失去了第一片雪，

天使指引我，去寻找第二片。

在这炎热的深夏的九月末，

白云告别了群青，雨水告别了干涸，

我却依然留在黑色的原野上，

那覆盖在阔叶树木顶端的冬天。

“别念了啊啊啊！！！”

梁左叶捂住耳朵，在这残酷的精神处刑中瘫倒在沙发上。世界上还有比“当面被人朗读小时候写出的可笑句子”更恐怖的体验吗，起码此刻的梁左叶认为不会有了。她颤抖着举起白旗，“求求你……我答应你，我写就是了……”

“太好了！”

萧菖蒲发出得胜的欢呼，“虽然我本来想说的是‘当年的小左都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现在肯定也没问题’来着……不过只要你能答应，都一样。”

她站起来，拉起行李箱，向梁左叶点点头，“那么，接下来的一周，就要在你家多打扰了。”

“你给我等等。”

梁左叶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差一点就被对方顺势糊弄过去了。

“我只同意给你写歌词，什么时候让你住下了？！”

“诶？小左不喜欢和我一起住吗？”

“不……”听到暧昧的话语，脸上再次发热的梁左叶强定心神，“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理由呢？”

“因为，时间紧迫。”萧菖蒲正色说道，“我觉得我们必须保持可以随时沟通、交换信息的状态。而且，我也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给demo做编曲。这样的理由，小左可以接受？”

“……可以。”

确实是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自己也唯有奉陪到底了。梁左叶下定了义无反顾的决心，向楼梯间走去。“把东西放到我的房间来吧。”

她们抬着沉重的行李箱，小心走上二楼。到自己房间门口时，梁左叶停下脚步，向走廊深处望了一眼，转头向萧菖蒲说道：

“事先说好，这几天专心创作，不要做奇怪的事情，还有，绝对不能打开通往阁楼的门。能做到？”

“保证做到。”萧菖蒲干脆地答应。

走进房间里，萧菖蒲把行李箱在地板上放平，又拉开梁左叶的衣柜。“小左的衣柜好空。”惊讶的语气，“这么大的空间才用了一半不到……”

“我衣品很差还真是对不起了……喂！”

只见萧菖蒲豪迈地将行李箱打开，仿佛变魔术一般，从箱中缓缓耸起了一座衣物的山峰。少女偶像从山中逐一抽出洋装、吊带连衣裙、荷叶裙、T恤衫、热裤、睡衣睡裙、长袜短袜、内衣内裤……正迅捷而有条理地放入梁左叶的衣柜中。

“顶多住一个星期，需要带这么多衣服吗？！”数量和种类几乎够开一家小型洋装店了。

“多带一点，以后如果还需要住过来的话，就不用专门准备行李了嘛。”

“不要擅自侵蚀我的私人空间！！”

抗议全然徒劳，五分钟不到的功夫，原本属于梁左叶的衣柜整齐而充实地挂满摆满了萧菖蒲的衣物，自己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衣服被刚好簇拥在正中，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茫然而无可奈何。

萧菖蒲抱着肩膀，像在审视一幅自己刚完成的艺术品。“嗯，很好。”她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说着，声音却分明微弱下来，随即转身向梁左叶的床快步走去，身子向前一斜，便直挺挺趴倒在了床上。

“萧菖蒲？！”

梁左叶慌了神，连忙上去查看情况。却见萧菖蒲把头侧过来，疲惫地笑着：“没事，我就是……得借你的床补个觉……”

“你昨晚真的完全没睡？”

“嗯……”有气无力的声音，“昨晚先是在乐团吵架，回家因为情绪太兴奋，就开始处理那首demo，一直到后半夜，然后又忍不住开始看小左的《草叶集》，三遍……”

“快睡吧快睡吧！”

及时停止了这个可怕的话题，梁左叶拉着彻底失去意识的萧菖蒲躺到自己的枕头上，盖上夏凉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她保持和衣而卧的状态。毕竟她现在全无反抗能力，如果动手帮她脱衣服的话，实在难以保证自己不会心生邪念行出禽兽不如之事。

“……真是乱七八糟。”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梁左叶靠着床坐在地板上，小声自言自语。自从萧菖蒲介入自己的生活，和自己打了那个赌以来，自己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乱七八糟，猝不及防，疲于奔命，原本习以为常的一切——生活、身体、精神都被这位我行我素的少女偶像搅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自己会有适应这种状态的那一天吗？而这样的生活，又会持续到何时为止呢。

没来由的迷茫在心中缓缓扩大，梁左叶摇摇头，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到一楼客厅，萧菖蒲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茶几上，她塞好耳机，再度听起那首demo。

如果从“角色曲”的角度来审视这首曲子的话，那么最适合的角色无疑是“歌姬”了。在那个架空的世界观里，陆地即将被海洋取代的末日时代，人类的歌姬，歌唱着文明最后的荣光，成为残存的人类心中仅存的慰藉。但终于，最后的默示录之日来临，歌姬为了拯救人类，为了留住最后的希望，纵身投入了黑暗的深海……

这是自己听着这首demo时，本能地浮现在脑海中的故事。尽管还欠缺一些层次感，但大体方向如此没错。可是，就算确定了故事，也只是开始的开始而已。如何将这样的故事融入旋律，化为配得上这首曲子，配得上萧菖蒲的歌词，才是真正的挑战。

在此之前，自己确实曾经胡乱写过一些歌词，也抄录进了那本黑历史的《草叶集》里，基本都是一些牵强附会，矫揉造作的东西，对现在的自己毫无参考价值。如果萧菖蒲真的是因为看到了那几首歌词而对自己有了信心，那她恐怕早晚要追悔莫及。

一边在心里纠结着，梁左叶一边在手机上记录着故事的大纲和零碎的句子。demo已经不知重复播放了几遍，她看了下笔记本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沙发上站起来，舒展坐到僵硬的身体。

“去厨房吧……”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估计会选择随便吃点方便食品或者干脆跳过这一餐，但现在毕竟家里多了一张嘴，总不能怠慢了对方。梁左叶走到厨房，打开空荡荡的冰箱，将剩下的食材一股脑拿出来堆在橱柜上。逐一清洗干净之后，在刀架上抽出许久未使用过的菜刀。

“在做午饭？”

随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梁左叶只觉背上一阵柔软的触感，萧菖蒲从后面抱了上来。心跳和动作同时停了一拍，她只听到对方继续小声说道：

“只是抱着……就不算是‘做奇怪的事情’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