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野心·情痴·因何，心事虚化……（六）

（三）夏如棠的她心算法

麦老师和小空气，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是亲生母女。

夏如棠记得，自己当时张口结舌，看着眼前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不知如何答对。小空气用手挪动着坐垫，移动到她面前坐下，仰视着她，又问了一句：

“大姐姐，你喜欢我妈妈，对不对？”

“咕……”

重复话语攻击的威力出乎意料的强。夏如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

“我当然，很尊敬你妈妈了，她是我的老师嘛。”

“偷换概念。”小空气不屑的撇嘴，“我说的不是学生对老师意义上的喜欢，是男女……女女意义上的喜欢。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们看我妈妈的眼神都一个样——不过，大姐姐你倒是有些不一样。”

“哦？”夏如棠总算找到了话头，“哪里不一样？”

“大姐姐好像有点怕我妈妈，怕她知道你心里有鬼，不怀好意。”

这都哪儿学来的说法？夏如棠心里又无奈又好笑，她继续转移话题：“大姐姐是学生，当然会害怕老师呀。”

“大姐姐，”小空气明显不满起来，瞪圆眼睛嘟起嘴巴，“你是不是在把我当小孩子哄？”

“没有没有，我哪能呢。”夏如棠连忙试图安抚，家里没有兄弟姐妹的自己，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小孩子，“大姐姐给你买礼物，刚才你对我说的话，能不能不要对你妈妈说？”

“我干嘛要说？说了准挨骂。”小空气说道，“礼物我想要任天堂的游戏机。”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不过多讨好一点这个小鬼，对自己完全没坏处。她点点头：“当然没问题，我下次就带给你，喜欢粉色还是蓝色？”

“蓝色！游戏我可以攒零花钱偷偷买。”小空气明显开心的两眼放光，“收到游戏机之后，我也会好好回报大姐姐的，敬请期待吧。”

片刻之后，麦老师在厨房招呼吃饭，见女儿这一关总算是堪堪通过了。三人围坐在餐桌边，晚餐格外丰盛，夏如棠适时的表达着赞美：

“能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饭，”夏如棠微笑着看向一旁，“艾儿可真幸福。”

“妈妈做的饭是天下第一好吃的！”小空气天真烂漫的回答。

“哎呀，”麦老师有点不可思议的来回看着二人，“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大姐姐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空气说着，在桌子下面用脚偷偷踢夏如棠，“大姐姐，对吧？”

“当，当然。”夏如棠恨的牙根痒痒，盘算着早晚要给这个小鬼点教训，“老师，我有个可能有点过分的请求，可以说吗？”

“说嘛。”麦老师似乎心情很好，一边给小空气夹菜，一边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我父母都是工作狂，从来没给我做过饭，我从小开始，就要么是在他们的公司吃工作餐，要么自己点外卖……啊，我的意思不是想天天吃老师做的饭哦，虽然这样也不错。”

小空气又偷偷踢过来，夏如棠假装不知道。

“我是希望，老师可以教我如何做饭。”她用诚挚的眼神望着麦老师，“好不好？”

“好呀。”

出乎意料的，麦老师十分干脆的答应了这个冒险的请求。

“一方面，算是你写歌给我听的回报，另一方面，我毕竟是老师，教导学生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嘛。”

“太好了！”

夏如棠激动的站起来，被桌边磕了膝盖也顾不得，小空气投来无奈和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的老师了！”

“我本来就是你的老师啦！”

麦老师被逗得伏桌而笑，连连咳嗽，小空气呆呆看了妈妈一阵，也笑出声来。

“我好久没看到妈妈这么笑过了。”她凑到夏如棠耳边偷偷说，“我对大姐姐刮目相看了。”

说到做到，一周之后再次见面，夏如棠边给小空气带了她心心念念的游戏机，还附赠一盘喷射战士3的游戏卡。“当作是我跟您学厨艺的学费！”她用这个借口劝服了有点生气的老师，一边用眼神示意小空气把游戏机收好，一边推着老师进了厨房。

今天的晚饭是依然豪华的三菜一汤，新学徒夏如棠从打下手开始，在麦老师身边殷勤来回。等到配料备的七七八八，麦老师专心伺候起汤煲，夏如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师。”

“嗯？”

“老师您……一个人又要上课，又要照顾艾儿，挺累的吧。”

“怎么？”麦老师随口回道，“有好的对象要给老师介绍？”

夏如棠剥蒜的动作冻结住了，脸上的表情难看到连自己都觉得可笑。麦老师像是意识到失言，连忙笑着找补：“哎，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哪有老师让学生介绍……”

“我那个圈子里，也不可能有配得上老师的男人。”最后两个字仿佛刀子一样剜心。

“艾儿不想，我也就没那个打算了。”麦老师认真的说道，“等艾儿长大，如果我还能有那个心的话，再说吧。”

“老师一定还会有春天的啦。”夏如棠用开玩笑的语气，“到了那一天，要是艾儿不同意，我就把她拐走。到了那一天，我想做老师的……”

夏如棠的声音越说越小，麦老师忙着调整灶火，随口问着：“嗯？”

“我要做老师的伴娘！”夏如棠挽起老师的手臂，“答不答应我？”

“答应答应。”麦老师宠溺的摸摸夏如棠的脑袋，“有这么年轻漂亮的伴娘，我的风头怕是都要被抢走了。”

如果我是老师的新娘的话，就不会抢走老师的风头了。

夏如棠在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时光流逝，平淡的高中生活一路来到尾声。夏如棠和麦老师的相处时间越来愈长，几乎只要有空闲就会自然而然的呆在一起，但上次一起做饭时的话题却再未被提起，聊的内容来来回回，无非是学习、音乐、厨艺、艾儿这几样而已。

转眼间便是高考结束，成绩公布的那天，夏如棠举着成绩单，欢快的在走廊奔跑。直到被隔壁班的那位戴眼镜的学委微笑着伸手拦住，“别在走廊奔跑，夏如棠同学。”

“学委！”夏如棠停下脚步，“好像很久没见你？分数如何？”

“还算理想。”学委不知怎的低下头，声音有点忸怩，“我应该会报北方的大学。你呢？”

“保密！”夏如棠不假思索的回答，“学委这么厉害，想去什么大学都没悬念吧。”

“但愿吧。”学委微微弯起嘴角，迟迟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忽然抬起头直视对方，“如棠，等下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

“抱歉，我之后和人有约。“夏如棠不假思索的回绝，“下次再联系吧，暑假长着呢。我先走啦！”

“嗯，那能不能……”

她挥挥手，绕过学委，继续向老师的办公室跑去，学委略带失落的话音被快速甩在身后。在走廊拐角处，她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学委的身影似乎还在原地，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但她顾不得想许多。

“报告老师！”熟悉的办公室门口，她大声喊着，然后推开门进去，麦老师正转过身来，带着嗔怪的笑对着她。

“喊那么大声，想吓死老师不成。”说着，她看向夏如棠手中的成绩单，“考的肯定很好，不然不会这么发疯。”

“比预期的还好。”夏如棠洋洋得意，“第一志愿绰绰有余。”

“你之前好像都没告诉过我，你的第一志愿是哪里？”

“老师的母校，是风浦理工大学对吧？”

“是呀。”

“所以我的第一志愿也要填理工大学。”夏如棠说道，“这样我就既是老师的学生，又是老师的学妹了。”

“傻孩子……”

麦老师愣了半晌，竟一时无言以对。

“你有那样的才华，应该去音乐学院才好吧。”

“去音乐学院，还说不定谁教谁呢。”夏如棠说着嚣张的发言，“我想去理工大学，看看什么样的学校能涵养出老师这样的人，我……也想成为老师这样的人。”

“老师哪有那么伟大！”麦老师笑着，倒是对这彩虹屁颇为受用，“不过，能多个你这样的学妹，我也很开心。”

“那么，今后也要请您继续教导我。”

夏如棠退后一步，对麦老师恭恭敬敬行着谢师礼。“老师学姐……还是学姐老师？”

“别乱叫啦！”麦老师作势敲她，却还是停了手，顿了顿，向她微微躬身。

“也谢谢你，愿意陪伴我，还有艾儿。”

足够了，夏如棠心想，自己的高中时光，能够得到老师的这一句话，或许便已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