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法则与悖论
当漠柔雅把黛芙蝶儿按在墙上威胁之时,奎儿已回到两人马车,正要告知黛芙蝶儿车队一个烛光后就要拔营。听收拾帐篷的仆役说,拉顿商会似乎有位重要贵宾给受惊的马儿踢中脑袋,情况极为严重,因此路线变更要弯绕到森林中的一个小村落递补医品食粮。她打开车门,却没见到预想中那个人金发瀑垂的背影。
一开始她还摆着心闲气定的模样,乘着无人之际,脱了鞋,整个趴上贵宾马车那舒适的软椅,摇着双脚等黛芙蝶儿回来。
但,不多时,她左右摇晃如摆钟的脚踝越荡越高,身体不安份地扭动,抓头挠腮小动作频繁。最后奎儿套上牛皮靴,啪搭啪搭地外出去寻黛芙蝶儿。
她穿过拾掇营火炉的伙夫、给马儿紧绑辔头的马夫、为出森林做盘点准备的商人,车队小憩片刻的再出发将抵达这几日来第一个村落,终于不用再野营外宿与近在咫尺的目的地让车队染上一层乱哄哄的雀跃,只有奎儿与那喜悦无缘,她身陷人流中,脚步越踏越快,心情愈想越沉。
——果然喜欢的、美好的生活都不能持久吗?高顿终于要谴责我这么一个过得太过快活的无神论者了?
搜寻未果,乱糟糟许多负面念头杂沓飞来,烦躁累积到顶点,她一拳击上路边的树,那可怜的树用力颤动了一下,绿叶掉落满地,突然的巨响把抱着一大捆营绳路过的侍从吓得拐到脚。看那年轻小伙子红着脸狼狈走掉,奎儿终于冷静下来。
我急什么?那女人就算死了也不甘我事,大不了就当本小姐心情好免费给人干劳力罢了,至少我还拿了她两串项链一个耳环,卖了够我生活段时间了。
黛芙蝶儿慢悠悠地赶在车夫扬起马鞭出发前准时回来,一开车门,便是这副光景。
奎儿斜躺身子,上半身陷在天鹅绒软椅,两条腿曲着直踹对面椅角,抱着手,霸道站满两边座椅,看都不看她一眼,模样挺像坐等偷.腥晚归丈夫的怨妇,只是她奎儿的意思是:给本小姐好好解释,否则不给你坐。
“你跑哪去了?”
“取水。”黛芙蝶儿言简意赅地回答,把门关上,立在那,一点也不急着坐下。老实说,窝在马车里这么多天,她多少有点坐怕了,站着才舒服,而且居高临下,正是观察奎儿表情的特等席。
“哟,取水。取水是吧?”奎儿小家子气地把腿往门边用力伸,努力用脚扩充势力范围,深怕黛芙蝶儿贪那点边坐下。“你可知道,本小姐为了找你,可是跑遍了整个营区,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些什么?嗯?”
“贪食的小野猫,我全副身家都给你了,你还勒索我,”黛芙蝶儿靠着车门,只手拉下兜巾,蓬松的蜜金发流泻而下。“不如把我自己卖给你,你可满意?”
“呿、既不会打扫煮饭,就只会口头上支使人,这么能干的佣人我可不要,我宁愿要只母半兽人,至少那——”奎儿这几日跟佣兵丁姆混在一起,他那‘宁愿跟母半兽人如何云云’的口头禅也被她学了个全。不过嘛﹍
奎儿上下瞟了黛芙蝶儿一眼。
哼,屁股是比我还翘点,胸部是比我挺些。于是屁股比你还带劲几字生生硬转,“至少,母半兽人还可以帮我扛家伙,你这羸弱法师什么也干不成。”
“那就没办法啰。”黛芙蝶儿凉凉抛下这句,迅速探过去捏了奎儿腰际一把,奎儿马上松脚缩成一团,黛芙蝶儿拍了拍被她踏脏的椅垫,顺利坐下。
“卑鄙的异教徒!”奎儿皱着一张脸,对黛芙蝶儿眦牙咧嘴。“你母亲没告诉你乱摸未出嫁少女的腰部是很不礼貌的吗!”
“编撰《败敌论》的智者说,阻挡我辈道路之人,不论是持剑勇士、老弱妇孺、未嫁少女,皆必须一视同仁,不计规范、不计伦理、不计道德地全力击倒之。”黛芙蝶儿簌簌从布兜捞出一颗果实。“来颗麦肯果?”
“呿、把那甜腻腻的小果子收起来,只有没长大的小娃娃才吃那东西,本小姐不需要。”黛芙蝶儿动作优雅地把那颗被拒绝的无辜果实放进嘴中,咬了一口,默想,这样说来,你正需要呀﹍
“哼,算了,本小姐懒得跟你计较了,你下回再搞失踪本小姐就直接走人,可不会像这次这么好心去找你,不然马车跑了,看你怎么办。”奎儿想像黛芙蝶儿在后头追马车的模样窃笑,后来转念一想,不对呀,人家黛芙蝶儿大小姐可是魔法师呢,随便施个魔法大概马上就飞到她跟头了,这威胁真是一点都没底气。顿时自己有点泄气,她还真想不到什么事能威胁到这女人。
“你特地去找我?”黛芙蝶儿玩味地看着她。“还真有心哪。”
“本小姐只是想再去探探消息,顺便看看你跑哪去了,也没找多久——谁会那么无聊特地去找你呀?不见就不见了罢你。”被抓到语柄,奎儿急着移开黛芙蝶儿的注意力,话锋一转。“欸,对了,跟你说啊,还是不行,今天有跟一个帮拉顿商会照顾那头狼的仆役搭上话,但那家伙知道的我们也知道了,那个女人的事没进展呀﹍”
“那个呀,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黛芙蝶儿语气轻松,嘴抵在那颗红果实上,用牙齿慢慢掰出一块果块,发出清脆咬声。
“什么?”奎儿疑问满满,没了解这女人怎么轻易就解决这事了。
“对方的确是伊蒂丝人,她是卢索曼家族的人。但是﹍”
“但是?”
“我们的关系,有些微妙。”黛芙蝶儿又咬了一口麦肯果,用果实挡着脸,睇眄奎儿一眼。
“微妙?”
“是呀﹍你可以理解为,类似,”黛芙蝶儿终于把那颗异常硕大的果实挪开,把脸探出,顿了顿,思索该用什么字汇形容,“也许类似情敌的关系吧,呵﹍”
“那么诸神也救不了那位夹在你们中间的可怜男士。”奎儿完全认为黛芙蝶儿在开玩笑。
“男.士吗?”那位‘男士’才不可怜,她黛芙蝶儿才是最无辜的人哪。诸神哪,请让塔奇安娜收敛住她不停对人晃动的胸脯与大腿,黛芙蝶儿无比虔诚地祈祷着。
“总之,既然已经确定对方是伊蒂丝人,你可以不用再出去寻探消息了,我想我与她应该没有什么任务冲突——除了那层‘情敌关系’,嫉妒的女人就跟咬人猫一样敏感易怒,她跟比拉蒙那伙人,我们尽量离远点,别生事。”她如此说道,好似刚刚刺激漠柔雅神经的人不是自己。语毕,黛芙蝶儿拿方手巾擦拭滴到水果汁液的右手,接着把倒放在椅边的书抽起,翻到夹了一片绿叶的那页,准备翱翔书本的美妙空间了。
说实在地,奎儿虽老爱跟外人夸耀自己爱看书,但实情是,她真正爱看的只有英雄列传与奇谭野史,充其量再加一点图文并茂的地理志与披上童话色彩的历史故事书,至于魔法理论、政治国情、神学概论?
这类书,除了儿时被父亲硬逼着看的以外,她压根没再主动碰过需要耗费过多脑力的书,再加上斗技场的生活导致她的阅读史有不短的断层,多年没碰厚实文字更使她益发看不下深奥的书籍。而黛芙蝶儿却是真真正正地爱啃拗口书如爱啃麦肯果一样,每见对方神游那鬼画符的书页中,她就觉得忒没趣。
奎儿讨厌自己被晾在一旁,而她也很清楚这种时候怎样挑起这位魔法师的兴头,于是她赶在对方完全沉入古籍的世界前开口了。
“欸,”她把鞋脱了盘坐到椅上,伸长腿,用脚尖踢踢对方膝盖。黛芙蝶儿抬头,视线一滞,被她小巧玲珑的脚踝给吸走注意力几秒,“我有个疑问哪,既然那位伊蒂丝女神是魔法女神,掌控所有的优拉,那为什么魔法师没有因为她的死亡而消失匿迹?再说,我可从来没听过魔法师念那位魔法女神的祷词,不是要信仰神祇才能使用祂的力量吗?这些可跟你说得都不一样哪。”
“问得好。”黛芙蝶儿两手一拍,把书阖了起来。
“这要细细解释下初始法则中的共鸣定律了。”她把书搁在腿上,视线对上奎儿,表情宁定,好似从没被那双白鸽般的小脚给夺走心思。
“我之前说过初始法则定义神祈生死消长由信徒数量决定,没有信仰者的神便会自然死亡 ——那时我没与你说清楚,初始法则并不只这一条。它意指创世之时由薛希弗特所设定的,一套最基础的诸神规范。因此这条定律只是初始法则中的生死定律,但主物质界的生物如何借用神力?这就是由另一条共鸣定律规范的。”
“初始法则中的共鸣定律,它设立了最松散的使用神力方法:只要主物质界生物的精神、意志、信念与对神祈本体的理解达到一定的程度,便可与诸神的意志连结共鸣。即使只有一刹那,即便没有受洗过,也可以在那刹挪借使神力。”
“比如说,卡兹烈的神祈本体是斗争意志,因此即使是本性善良之人在泯灭良心夺取他人物品的须臾也会与卡兹烈连结,短暂拥有斗争之徒的爆发性生命力。当然那力量与真正的受洗信徒相比是小了许多,但色希斯时代确实可以在没有进入神殿接受洗礼改变信仰的前提下使用任何神祇的力量——而优拉的共鸣基础是知识与实践。只要你能理解优拉的运作轨迹,学会用姿体、手势、语言或各式施法素材引导优拉,让它运行在特殊的轨迹上,便能调用优拉,造成魔法的效果。”
“那假如我今天很生气很生气,”奎儿鼓嘴斜眉,从喉咙发出小兽般的声音,演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害得黛芙蝶儿差点又要噗嗤一声笑出来。“愤怒的原因是秩序的铁律被人亵渎了,这我不就同时跟愤怒之神普姆与铁律的高顿这两神的神力共鸣了吗?”
“没错。若是你所描述的那种情况,的确两种神力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因此那时并没有类似大神官、圣者、主祭这类的神品阶级,因为神力的彰显是非常寻常的事——既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又何必把神力使用者高高摆放在特殊阶层?更有趣的是,”黛芙蝶儿顿了顿,继续解释。
“色希斯时代允许主物质界的生物同时在多个神殿受洗,也就是所谓的多重信仰者——这个名词你应该没听过吧?但许多古老的禁书可是频繁出现这名词呢。那时多重信仰者是非常普遍的事,一个法师可能既是金币的热烈追求者,也是优拉知识的虔诚寻道者,能同时被两位以上的神祈认可在色希斯时代可是非常光荣的事呢,哪像现在,几乎没有多重信仰者的踪迹了,即便提起这词汇,在撒坦也会被视作是有叛教之心的异端。”
“黄昏之役以后,伊蒂丝的下场让诸神恐惧了。祂们开始意识到信徒与自身密不可分的关联,每个神祈都以不可撼动的薛希弗特初始法则为轴心,层层铺垫上自己的严格规范。因此当第一个神祈严格要求信徒只要信仰自己之后便不能再去其它神殿受洗,否则就收回神力的使用权,且神力将不对受洗者以外的人做回应——这种卑劣的手法,让不如此做的神祈势必会落得死亡的下场。因此其他神祈也不得不跟进了,最后这两条自私的规范反而成了诸神间不可言破的默契——除了伊蒂丝——伊蒂丝临死之前并没有对优拉降下只与受洗者共鸣的规范。因此物质之始优拉,始终按照远古前的定律,对窥得优拉运作秘密之人自动回应。”
“有些神祈——不得不说祂们很聪明,尤以高顿为首,就巧妙地利用这个漏洞,借用了优拉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某些人不用信仰伊蒂丝也可以使用魔法的原因。撒坦对法师的态度始终矛盾,既鼓励优拉的研究,又戒慎伊蒂丝的阴影。因此他们将魔法与虔诚信仰的阶级捆绑在一起,以确保魔法使用者不会在频繁接触优拉的过程中,感受到伊蒂丝的意志背叛天秤的铁律。”
“卑鄙的高顿。”奎儿咕哝。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撒坦的魔法师一定得是贵族,而且每年一定得回国做魔法能力的检测。那个复杂的测试,说穿了,其实是信仰的检测而不是对优拉操控能力的检测,只要被撒坦魔法师总公会认定此人思想不纯,那名魔法师就完蛋了。”
“总之﹍现在已经不比色希斯时代了。诸神之间严重对立,各种信念与意识型态变成神祈垄断信徒的工具;神力的使用也不再是荣耀的象征,堕落成诸神笼络信徒的商品。”黛芙蝶儿的语气飘渺,充满对远古时代的憧憬。
“你说了这么一堆,我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有魔法师了,但是伊蒂丝死了不是吗﹍怎么没有新的意识体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优拉之神,打破这种奇怪的局面?”黛芙蝶儿这长篇赘言的程度已经开始脱离奎儿的承受能力,她的脚从刚刚就不安份地抖动,内心想着如何结束话题,嘴巴却又不受控制的不停发问。
“这又是另一个好问题。”黛芙蝶儿称赞。“魔法学理论中这叫蛇首悖论。”
“本来没打算要解释这么深的,因此以往我没有特别斟酌字眼﹍现在我修正以前说过的话。不该说伊蒂丝死了,应该说,伊蒂丝陷入永恒的沉睡中了。”黛芙蝶儿弯腰,对马车座椅下边的小柜一抽,拿出一个扁平的木匣,那匣里铺满薄薄细沙,是她临时做出来练习画符用的工具。
“伊蒂丝以自身生命为代价降下诅咒,强制转化敌对神祈信仰者为自己的信徒,让敌人的后代永远得在荆棘的道路上受难。”
“以死亡为代价的诅咒通常都是具有最强大效力的——更何况这个诅咒是以一个极其强大的神祇生命为交换条件,因此尽管一直都有人在寻找破除诅咒的办法,却终究是功亏一篑,无人成功。”话毕,她手中那沙盘写了端正的大陆标准官方文‘以神祇生命为代价诅咒无法破除’几字,并画了一个弧圈起来。
“神祈死亡以后,神格才会被新的意识体取代。”
“但女神的诅咒确保这世上永远有六千多名的伊蒂丝眷民存在。这与初始法则相抵触,初始法则规范神祈的死亡定义是丧失所有信徒,因此伊蒂丝不会真正死亡。但女神不死,却又与伊蒂丝以生命为代价的诅咒相违背。这些环环相扣的因果,就如一头咬着自己尾巴却又不停蠕动茁长的大蛇,永远无法抵达结束的终点。”沙盘上多了‘永恒的信徒’、‘与初始法则相悖’、‘神祈不死’三字。
最后她沙沙沙地把四个圆圈用细线接在一起,还在上边添了蛇信,代表她画的是条永不停止自我吞噬的衔尾蛇。
“因此你可以视作女神已陷入永恒的长眠中,是死了,但也没死。”
“黛芙蝶儿小姐您学识渊博可真令人敬佩,可否整理结论给您可怜、无知、懵懂的护卫呢?”奎儿快睡着了。
“结论就是,女神永远无法复生,以及六千六百六十六名伊蒂丝人也会永远存在于索兰。只要记得这两点就够了。”如此循循善诱地对人教导魔法学,让黛芙蝶儿有种自己正在家族大厅领导新进雏儿的错觉,她摆了摆那根细枝,把景象从脑中挥去。“还有疑问吗?”
“有的。”奎儿缩头举手,“请问黛芙蝶儿师尊,”
“那是蛇吗?怎左看右看就像只——”话没讲完,黛芙蝶儿手中树枝啪地一声弹在她额上,奎儿捂脸吃痛往后仰。
“见鬼的!你干么乱打人!”
“因为你不专心。”黛芙蝶儿把细枝与沙盘收起来。
“哼、我想这位女神一定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怎么黄昏之役中没有半位神祈愿意帮助她?”奎儿努力想替她红通通地可怜小额头复仇,找不到威吓黛芙蝶儿的点,便从这位女神身上下功夫,毕竟无神论者从不介意亵渎一下陷入永恒沉睡的女神。
“有的。自然女神阿芙拉是唯一的伊蒂丝之友,在伊蒂丝人颠沛流离尚未建立梵蒂朵城的时期,许多伊蒂丝人就是依靠精灵的帮助才得以熬过最苦痛的时日。现在,虽然伊蒂丝人已不需外人的救济,但我们与精灵依然有不错的互动呢。”
“精灵﹍”奎儿发懵,她小时候对这种神秘的种族可是憧憬得要命呢,好奇程度仅亚于毕卡加的圣剑。奎儿想到她目前唯一接触过有精灵血统的人,就是那半精灵露西塔,不过嘛﹍
呿,不过是个粗制的冒牌货,那头母杂种才不是真正的精灵咧,她奎儿绝对不承认父亲所描绘得温纯、美丽、优雅的自然眷民是那种角色。
“说到自然之神呀﹍”黛芙蝶儿意兴勃勃,颇有继续长篇大论的倾向。奎儿内心哀鸣,开始后悔自己干么没事找事做地挑她兴致,而且她这还不是第一次自找苦吃,让自己陷于言语疲劳轰炸的惨况中。黛芙蝶儿这女人一讲到某些玄奥且形而上的东西,就换个人似地变得啰唆无比。这种时候就该乖乖闭嘴不要再发问好减少对方攀住话题的机会,可她就鬼使神差地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真见鬼了,诸神呀,请拯救您们受难子民的双耳吧。
兴许是听到奎儿的祈祷声,马车用力往前一顿,两人忙把双手摆开撑住身体,对话自然而然地被打断了。外头有人敲门,奎儿连忙应声,暗自庆贺终于停下这话题。
“喂、里头的人,到托普村了,东西收拾一下。记得把肚子准备好,马上就有暖汤跟肉糜可吃啦。”
奎儿踹了门板几下,砰砰砰,意思是:听到了。
黛芙蝶儿套上她的标准装束,奎儿拎起随身用品,两人准备下马车。当奎儿正忙着把零碎的杂物拾掇到布兜里,她隐约感觉外头的喧哗有益发扩散的倾向,似乎有什么事不对劲。马儿不安的蹄土声、从远到近的人声嚷嚷、呵斥叫骂,所有的声音混成一团无法辨识出到底外头在说些什么。她侧头往窗外竖耳,好不容易从凌乱的话团中捞出一句清楚的话。
“见鬼,村民都不见了﹍”那低沉的咒骂,微颤飘散,尾音带着强烈的无助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