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和的电话

姜海拼了命地往前跑，但一整个暑假都没锻炼过的下场就是体能大不如前。要是放在以前，她十有八九能逃掉，但现在，她根本不是这几个男生的对手。

果然，没跑多远，一个追上来的少年便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衣领，然后伸腿一绊，把她直接掼在了巷子的砖墙上。

“诶！你们几个娃娃要干嘛！？”

方才路过的环卫大妈察觉到异样，便喊了一声，拿着竹扫把想要过来看个究竟。

染着一头金毛的闵绍回头看了一眼，对小弟们使了个眼色，朝环卫大妈走去。

姜海弓着身体，因为呼吸不畅而剧烈地咳嗽着，三个少年将她堵在墙边，个个磨拳擦掌，面色不善。

闵绍走到环卫大妈面前，微微弯下腰，语气温和地说：“阿姨，没什么事，我们都是同学，晚上喝了点酒，闹着玩儿呢。”

环卫大妈看了看黑暗中的一群少年们，又看了看自己跟前的闵绍。

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穿着考究的白衬衫和皮鞋，态度恭谦，一副清秀干净的模样，就连老一辈不太能接受的夸张金发也毫无廉价的质感，配上他那张石膏像般俊朗的面孔，反而显得很合适，和那些整天在村口蹦迪的杀马特小混混完全不一样。

于是大妈完全放下心来，和闵绍唠叨了几句小孩子不要在外面喝酒，要早点回家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闵绍自始至终都很礼貌地微笑着，并且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姜海隐隐约约看见了这一切，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见环卫大妈走远，闵绍抄着口袋，慢悠悠地走了回来，三个小弟立刻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你叫姜海？”他抬了抬下巴，问道。

“对。”姜海点点头。

“叶乐的人？”

“对。”

“好，很好。”闵绍拍了拍手，侧过身去，漫不经心地说，“那你退学吧。”

姜海当然不可能同意：“凭什么？”

闵绍二话不说，回身就是一拳。这一击怕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姜海闷哼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整个人就像虾米一样缩成了一团。

“就凭这个。”闵绍“咔咔”地按着指节，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你退学吧，我也不想多说废话了。”

“你就是这么威胁陈雷他们的？”姜海斜着眼睛看他，“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怕你么？”

“手下败将就不要装蒜了。”闵绍说，“我之前听说，高一最会打架的娘们儿就是唐净心，上个星期有幸和她交了次手，结果发现也不过如此。”

“偷袭都被你说得这么好听，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单挑啊！”

闵绍冷笑一声：“就像我表哥和叶乐那样，‘光明正大’地单挑么？”

话音刚落，姜海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朝闵绍挥出一拳，但对方的小弟反应更快，直接抬腿往她身上踹去。

“咚”地一声，姜海的背撞在了身后的砖墙上，还没等她站稳，闵绍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自打我进了源中，决定要当老大的那一天起，周围所有人的都告诉我，曹虎很厉害，那个叫唐净心也很厉害。他们统统都不是好惹的。”闵绍掐着姜海脖子的手一点点地加力，“我信了，所以决定先拿唐净心开刀。可是今天，我听说了叶乐捅人的前因后果，才发现自己原来漏掉了一条大鱼，这条鱼就是你。”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姜海挣扎着想要反抗，但手脚都被人死死地按住了，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动不了。

闵绍阴恻恻地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傻啊，叶乐那事不就是你搞出来的么？”

“胡说八道！”

姜海浑身都颤抖起来，叶乐犯下大错，她一直都很自责，因为那天发生的一切确实和她有关。

如果当初自己没向叶乐提出那个不够完美的计划……

如果当初自己可以再多做一手准备……

也许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闵绍朝她逼近了一步，道：“源中的通报写得好呀，一个聚众斗殴直接开除，另一个只不过是防卫过当。多好听。”

说完，闵绍松开手，转而又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墙上狠狠地磕了一下。

姜海只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从嘴里蹦出几个脏字来。

“先借叶乐的手除了我表哥，再送她进监狱。她和唐净心都那么宠你，你想在帮派里上位简直易如反掌，不是么？”

说完，闵绍又连着把姜海的脑袋往砖墙上撞了好几下，直到她因为脱力跪倒在地上才罢手。

“你他妈放屁！”姜海怒吼道。她的额头上淌下来一股血柱，浸湿了右边的眉毛。

闵绍揪住她的领子，一拳打在她左脸上，道：“我知道你没有。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吼那么大声。我不喜欢别人说话太吵。”

一旁的小弟递上一瓶矿泉水，闵绍接过来，洗净了手上的灰尘和血。

“听说你现在不混了？说真的，要不是看见你现在这副废物的样子，我还真觉得你就是故意要让叶乐蹲大牢的。不过嘛，你毕竟跟叶乐混过，外面的人把她吹得那么牛逼，我也不敢小瞧你这个小跟班儿。这么说吧，我要当源中的老大，不想有根刺横在喉咙里，所以你必须退学，否则我就只好想别的办法来劝你走人了。”

闵绍停顿了一下，用手拍打着姜海的脸，威胁道：“你好好想想，免得以后大家都不得安宁。”

姜海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打破了周遭的死寂。她正准备伸手去拿，便被闵绍喝住了。

“别动！”他警觉地皱起眉头，伸出手去，旁边的小弟从一个网球包里拿出了一把砍刀，递到他手上。

姜海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想要往后退，但身后就是坚实的墙壁，根本就无路可逃。

陈雷就是这么被威胁的？所以才会慌张到跳楼逃命吗？

闵绍把冰凉的砍刀架在姜海的脖子上，冷冷地说：“我来拿。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似乎是担心姜海会和叶乐一样在身上藏着刀，闵绍非常谨慎地从她的校服短裤口袋里拎出了手机，昏暗的路灯下，屏幕上很清晰地显示着未知来电的字样。

姜海咽了口唾沫，望着屏幕上跳动的通话时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原本以为是叶亮看见自己之前给他打过电话，所以回拨过来了，正想着有机会打暗号求助，可来电显示又瞬间将她推回了绝望的谷底。

也许是因为姜海没有出声，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

闵绍用刀背敲了下她的肩膀，做了个“说话”的口型。

姜海只得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好……”

“是姜海么？”

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姜海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林和？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啊……是从李依松那儿打听来的。”林和似乎放松了一些，语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不错啊你，居然能听得出来是我。”

“之前说过的嘛，好看的人我都记得住。”姜海开着玩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对方听出什么异样，“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平安到家，下午我提前走了，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林和说，“今天李依松过生日，寝室里那帮人现在在煮火锅，说是要通宵吃个够，结果没想到李依松喝了几瓶就开始胡说八道，还把你的号码说错，害得我一开始还打到别人手机上去了……”

姜海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尽管有些不合时宜，却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

闵绍盯着姜海的表情，动了动架在她脖子上的砍刀，眼神里透露着警告。

姜海瞪了他一眼，慢慢地说：“我还没到家，不过也没几步路了，你不用担心。”

林和笑着说：“那到家之后记得发条短信过来。”

温热的液体忽地浸湿了姜海的睫毛，也不晓得那到底是从伤口流出来的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某种热切的情绪在姜海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她特别想喊一声林和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言不由衷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