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起之秀

不出唐净心所料，第二天她把吊着一只胳膊的姜海从医院接出来送回家的时候，叶亮和他媳妇儿果然吓了一大跳。要不是还有林和这个面生的妹子站在旁边，恐怕叶亮早就把唐净心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了。

出院的时候她们三个人就对好了台词，只说姜海是洗澡的时候在浴室滑倒摔伤的，绝不能让叶亮两夫妻知道她在外面打架的事。

费劲巴拉地解释了一通，叶亮总算是消了气，沈纯于是把两个女生留下来吃了顿晚饭，结束之后唐净心打电话叫来了家里的司机，顺路把林和送回了学校。

混乱的周末终于过去了，姜海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假期就这么没了，就心痛得无法呼吸。而且因为手受了伤，她现在也没办法骑车或者挤公交，只好让叶亮开车送她上学。

叶亮没上过高中，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辍学去了广东打工，现在回到老家，工作是开大货车跑长途运输。虽然钱赚得不少，但却是高危职业。

姜海踩着点走进9班教室，原本嘈杂的环境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发毛。

她来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把书包取下来挂在椅背上，一抬头，发现有几个人依旧偷偷地盯着她看，只不过一看到姜海抬头，他们就马上躲开了她的视线。

“他们这是中邪了？A班学生早自习也学会讲小话啦。”姜海拖出椅子坐下，对一旁赵抒说。

赵抒扶着她的肩膀，强行把她的身子转向自己，然后指着她手臂上的石膏说：“你真受伤啦？上周末学校贴吧上有人说你和之前被退学的那个小混混单挑，难不成都是真的？”

姜海没想到这破事儿传得那么快，一时语塞，只好点了下头。

“我去，不能吧！”赵抒惊叫道，“你刚才没来的时候，班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事儿，我开始还不信，心说就你平时这副蔫巴样，怎么可能跟小混混打架……结果你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说为什么我一进教室就被人盯着看，原来是因为这个。”姜海一脸不屑地在桌肚里摸书，“你们好学生都没见过打架？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自己去贴吧看看吧，一百来个混混扎堆在校门口，你那是普通打架么？阵仗也太大了吧！”

姜海拿出手机打开贴吧，果然看见了一个标题十分傻逼的帖子——“高一新生单挑学校老大曹虎！速来围观！”

“贴吧贴吧，又是贴吧，你们吃饱了撑的天天刷贴吧？”

姜海觉得有点头疼，忍不住提高了嗓门，结果坐在前方的学生们听见动静，纷纷回过头来看她，眼神里是又嫌弃又害怕。

“姜海，我觉得我现在有点怕你了。”赵抒动作夸张地用胳膊环抱着胸口，把椅子拖远了一点，“开学两个月，小混混都找你好几回了。你到底什么来头？你爸是黑道老大？”

“是个锤子的黑道老大！我要是认识黑道老大，至于被人整成这样吗？”姜海抬起打了石膏的胳膊，愤愤地说。

这时，班长程雅珊走进教室，见姜海已经在座位上，便朝她招了下手，说：“姜海，班主任让你马上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不是吧？姜海正在翻书的手顿时停住了。

赵抒目光怜悯，冲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说道：“孩子，王姐肯定也知道你打架了，你赶紧编个理由糊弄糊弄她，不然就自求多福吧。”

一楼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姜海在外面喊了声报告，没敢贸然进去。

正对大门的那个位置就是9班班主任王翠的办公桌，班上的学习委员祝婷婷站在办公桌旁边，正在向王翠请教数学题，两人讲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人听见姜海的报告。

姜海觉得有些尴尬。刚才班长说老师叫她马上去办公室，她还以为班主任会在楼下怒气冲冲地坐着，等她一来就朝她脸上飙唾沫星子呢。现在看来，她还是把自己的破事看得太重了，批评差生哪有给好学生开小灶重要。

姜海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高音量，又喊了一次报告。

这下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老师都听见了，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然而王翠和祝婷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被知识海洋里的水堵住了耳朵。

这绝对是故意的。

姜海不由得烦躁起来，原本心里那点犯了错的愧疚感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单纯的不耐烦。

她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等着王翠给祝婷婷把题目讲完，然而她俩讨论了一题又一题，直到二十分钟以后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姜海等得有点来火，心想明明是你把我叫下来挨骂的，现在反倒晾着我不管是什么意思？

火气上头，姜海也懒得傻站在这儿等罚了，谁知她刚准备走人，就和从身后走过来顾羽撞了个满怀。

“是你啊！怎么没去上早读？”

顾羽说着，目光落在姜海左臂的石膏上，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刻压低声音问道：“因为打架的事挨骂了？”

看来顾羽也逛过贴吧了。

“算了吧，班主任忙得很，都没空骂我。我杵在这儿半天，就跟个傻叉一样。直接回班上得了。”姜海说完就想走。

“你们俩站门口干嘛？进来。”

好死不死，王翠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羽朝姜海使了个眼色：“走。”

两人来到王翠的办公桌前面，祝婷婷已经收拾好了卷子，文文静静地说了声谢谢老师就走了。

“你们有什么事？”王翠发话了。

“老师，就是一些有关年底校庆活动的事。”顾羽悄悄地撇了姜海一眼，把手里的几张A4纸递给王翠，“按团委的要求，我列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出来，您可以看看。”

王翠看了看纸上的东西，说了行，然后抬起头看向姜海，问道：“你呢？又有什么事？”

“……我来承认错误，我不该和小混混打架。”姜海用干巴巴的嗓音说。

“哼，姜海啊姜海，你现在承认错误倒是承认得快。”王翠用红笔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桌面，“你好歹也是A班的学生，平时学习态度跟不上也就算了，居然还和差班的那些人在校外打架！”

她指着姜海受伤的胳膊：“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王老师，不是我要和他们打架的，是学校里那些小混混先找了我的麻烦，我才……”

“就会狡辩！”王翠打断道，“开学没多久你就旷课，现在还打起架来了！我带过的A班学生那么多，就没有哪个像你这样不学好的！你自己要是只管闷头读书，那些差生还会惹你？”

“老师，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话我听过很多次了。我承认我从小就算不上优等生，但自打上了高中，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在改正了。我不想惹是生非，可别人非要主动找上来，我不反抗，难不成要任人欺负吗？”

“这么说，我还得夸你做得好是吧？”王翠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打架这事儿闹得多大！人家拍了照往网上一发，全校都知道了！我们9班是高一最好的班级，你知道你的行为给班上抹了多大的黑吗？”

姜海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翠说：“这学期的分班考试，你也用不着参加了，自己搬东西去B班吧。”

顾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见姜海沉默着，一脸凝重的模样，还以为她被吓呆了，赶忙向王翠求情道：“老师，姜海是我的组员，她的学习情况我了解。最近几次月考和周考，她的成绩一直都在上升，有时候放假她也会自觉到校自习。我觉得姜海这次肯定是一时冲动才犯了错，您还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你倒是愿意替她求情，有用吗？最后还不是要看她自己争不争气！”王翠顺着顾羽给的台阶下了，态度稍微缓和了点。

姜海还是紧紧地抿着唇。说实话，刚才班主任说让她搬东西去B班的时候，她居然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心情还有点轻松。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姜海警告自己。

办公室外面有人在说话，一个年轻的女老师领着一个圆脸男生走进来，指了指桌上的信纸和笔：“知道错了就写检讨吧，第一节课上课之前拿给我检查。这次我饶了你，下回别打架了。”

“哎哎……好嘞……”圆脸男生老老实实地拿了纸笔，一扭头，就看见了姜海，“我去！海姐，怎么是你？”

哈？姜海完全不明所以。这人怎么回事，上来就攀亲戚。

“我呀！你不认识啦？”男生大大咧咧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周六晚上我还帮你骂了何元昊他们抢跑呢！记得不？”

“诶！樊野！你还不老实？”那个年轻女老师拍了下桌子，“五百字检查不够你发挥是不是？”

樊野连声求饶，乖乖趴在桌上写起了检讨，只是时不时还会瞟姜海两眼。

姜海想起了这个圆脸男生，便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当时要不是他带头把矛头指向何元昊的小弟，恐怕事情还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王翠看到，哼了一声道：“姜海，你不是说自己已经在改正了吗？我看你跟小混混玩得挺开心啊。”

“我……”

姜海正要解释，顾羽忽然轻轻地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姜海把一口恶气咽了回去，低头认错：“老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王翠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走吧，都回去上早读去。”

“谢谢你替我说话。”楼梯上，姜海向顾羽道谢。

“不用谢，我只是觉得你不是什么不可救药的坏学生，要是就这么去B班了，挺可惜的。”

回到班上，姜海心不在焉地捱过了早自习，正想去一趟洗手间，就看见樊野和一个看起来很凶悍的高大男生在走廊上站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男生也是当时痛斥何元昊小弟的人之一。

“海姐，你可算出来了。”樊野跑上前来，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刚刚我不该当着老师的面跟您说话的，害您被班主任训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还得谢谢你帮了我一把呢。”姜海打量着他，“不过你干嘛一直姐姐姐的叫我？我可当不起啊，折寿。”

“这是哪儿的话！”樊野一脸讨好的模样，“您可能不知道，我从初中开始就特别崇拜您，您需要帮助的时候我绝对是义不容辞！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姜海狐疑地看着他：“崇拜我？”

“对啊对啊，我可崇拜……”樊野话说到一半，就捂着被姜海揪住的耳朵，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崇拜谁，想好了再说。”姜海把脸靠过去，威胁道，“无事献殷勤。你到底想干嘛？”

“我错了我错了！”樊野惨叫着，“其实我最崇拜的是乐姐！周六打架的时候，也是心姐让我去帮您的……我昨天琢磨了一天，也不知道您手下缺不缺人手，我想认您当老大！”

姜海松开手，淡淡地说：“你既然崇拜乐姐，那就应该认乐姐当老大，不是认我。”

“这不都一样吗？”樊野说，“您是乐姐的妹妹，认您也没错。”

姜海冷冷地看着他：“你还不老实？”

樊野见场面话被戳穿，讪笑着挠挠头说：“好吧，其实是我太弱鸡了，乐姐一直不肯收我做小弟，所以……”

姜海觉得好笑，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

“不是，原本我想着帮您一把，兴许能让心姐她们同意收我，但是后来看到您跟曹虎单挑，我觉得您实在太有种了，连曹虎都敢揍！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认您当老大更有前途。您跟曹虎单挑，学校里的混子们都看在眼里，您现在就是最有潜力新起之秀！我要是趁早跟着您混，以后您牛逼了，我不就成开国元勋了吗？”

“打住，打住啊。”姜海的头又疼起来了，这人拍起马屁来可真是顺口，要不是她比较有自知之明，估计就要被他吹得飘飘然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目前没有收小弟的打算。”姜海摊开手，见樊野有些着急地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便赶忙接下去道，“眼下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打架称霸什么的统统免谈。你要觉得这样也没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樊野迫不及待地抢答。他心里有着他的小九九，就算姜海没有称霸的打算，作为她的小弟，自己和唐净心、叶乐打好了关系也是一样的。

姜海不理他，转头问他旁边那个面相很凶的男生：“那你是……”

“哦，我是6班的郝鹏辉，是心姐让我来的，她有事儿忙去了。”凶悍男生的笑容居然还有些憨厚，“心姐说下午跟七龙会那帮人有个饭局，你也一块儿去，到时候她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