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恨铁不成钢

“好。”姜海和他们道了别，约定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回到班上，姜海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好笑，要是真不打算掺和混混们的事，直接拒绝樊野不就好了。干脆点，说自己不收任何人当小弟，把一切都撇得干干净净，这才是她现在应该有的状态不是么？

可是她放不下，说来说去就是放不下。

其实姜海也不知道自己放不下的是什么，有可能是曾经那种张扬恣意的生活状态，也有可能是她的朋友们。

姜海拿起签字笔，在笔记本上抄下历史老师的板书，心情却愈发不能平静。

她心里有个天平，一边是叶乐在铁窗内郑重其事的忠告，另一边，是一大堆人和事交织成的乱麻，一团只用想象，都能让她肾上腺素狂飙的乱麻。

到底是什么在驱使我做着眼下的每一件事？

她问自己。

大概是因为学校贴吧的那个帖子，一天下来，姜海觉得周围的同学对她的态度真的不大一样了。有些人对她避而远之，还有人则是出于好奇，时不时会悄悄回过头朝她这边看。课间在洗手间，几个本来从未跟她说过话的同班女生甚至小声地跟她打了招呼。

中午的时候姜海去食堂，个别眼尖的学生总是冲她指指点点。她从消毒柜拿了餐具，正想着自己这张大众脸居然也能被人认出来时候，一双手就从斜后方伸了过来。

“海姐，我来帮您拿吧。”樊野带着他的七个弟兄，一脸谄媚地笑着。

“我说怎么老有人看着我！”姜海一脚飞过去，“你小子什么意思？弄一大帮人跟在我后面招摇过市，怕我死得不够快是吧！”

“不是不是不是……”樊野的嘴快得跟机关枪似的，“我就是想请您跟兄弟们一块儿吃顿饭，大家也好在您面前混个脸熟不是？”

“你别老是您您您、姐姐姐的，我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姜海从没听过别人用这种方式称呼她，怎么听怎么不对，只好让他别这么叫了。

樊野满口答应，伸手拿过姜海的餐盘，说道：“那就叫老大！老大，您……你的手不方便，我替你打饭去吧。”

“不要，我自己来。”

姜海不想继续和他在称呼这件事上纠结下去，于是直接把餐具抢了回来，到窗口排队去了。

食堂人多，樊野跟着姜海排队，顺带吩咐了两个兄弟去占位子。等他们打好饭往回走，却看见那两人似乎没找到合适的座位，依然站在不远处左顾右盼。

“怎么回事？”樊野有点不满地拉下脸。头一回跟姜海一起吃饭就出状况，岂不是显得他手下的兄弟没能力，连占座这点破事都做不好么？

“不是，野哥，本来是找到位子了的，但是你看……”一个叫阿诚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前方的一张大圆桌，上头只坐了三个人，为首的正是王康胜手下的钱刚。

钱刚看见樊野来了，还得意地朝他吹了声口哨，筷子敲打着不锈钢餐盘，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本来我们都坐下了，结果钱刚突然过来，揪着我的领子……”

“靠。”樊野嘟哝了一声，对姜海说，“老大，要不咱换个地方坐吧，这人咱们惹不起啊。”

“不用，我看这儿正好。”姜海说着，径直走过去，把盘子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偏了偏头说，“还愣着干嘛，坐吧。”

“我草，你没长眼睛？这儿有人了！”钱刚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脚踩在姜海准备要坐的凳子上。

姜海看了眼钱刚，记得上次在食堂，这家伙也非常蛮横地要抢其他学生的桌子。她挺不爽这种爱找碴的混混的，本来以为樊野带了几个小弟，可以和钱刚叫叫板，谁知这小子居然怂了？可她要是忍下这口气，这顿饭也就不用吃了，气饱了。

“你给人占座用鞋底？”姜海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盯着钱刚。

“我乐意，你他妈管的着吗？”钱刚昂着脑袋，满嘴脏话。

“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知道么？”

“少他妈拽词儿，老子只管谁拳头更硬！”

姜海的声音冷了下来：“钱刚，你也想跟曹虎一样，尝尝鼻血是什么味儿么？”

钱刚听完，脸色微微变得有些僵硬，居然没有回呛，而是转头对樊野他们说：“樊野你个怂逼，以为躲在娘们儿后头就不用挨揍了？”

姜海一把揪住钱刚的领子：“揍谁？你再说一句试试？”

“臭娘们儿，打了曹虎很了不起是吧？你嚣张个屁啊！”钱刚重重地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狗熊似的身材站在姜海面前，就跟座小山一样。

“老大，算了……”樊野偷偷地扯了下姜海的衣摆，“咱们等会告诉心姐，让心姐出面收拾他吧。”

你个怂逼！姜海真想重复一遍钱刚说的话，这家伙怎么这样，跟坨软泥似的扶不上墙。自己刚才还傻里傻气地想帮他出头，真是眼瞎。

“娘们儿，老子让你一只手，咱俩出去找个地方练练？”钱刚撸起袖子，威胁道。

姜海刚要说练就练谁怕谁，不知哪儿来的一个巴掌就“啪”地一声呼到了钱刚的脑袋上。

“我讨厌娘们儿这个词。”打人的张映冬端着餐盘，和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并肩站在一起。

“你妈逼……”钱刚正要骂人，结果目光一偏，却看见了眼镜男，凶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恐惧。

“光、光哥……”他结结巴巴地说。

是他？姜海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人不就是当时在食堂被钱刚抢座的眼镜男吗？他也是混混？根本不像啊。

“钱刚，把座位让给人家。”

眼镜男说话了。他面相清秀，身材偏瘦，和一米七五左右的张映冬差不多高，典型的乖学生模样，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透着一股书生气。

“诶，诶！”钱刚忙不迭地端起盘子，看起来很听眼镜男的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姜海根本没法想象，十多天前这家伙还带人暴捶了眼镜男的餐桌。

“坐吧。”眼镜男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让姜海坐下。

姜海看了下被钱刚踩过一脚的凳子，还没说话，就听见眼镜男对钱刚说：“去把凳子给人家擦干净。”

钱刚又是一阵点头，扯了几张餐巾纸去擦。纸还没挨到凳子，眼镜男就狠狠地一脚过去，直接把钱刚踹翻了。

“我让你用纸了吗？”他的语气毫无波澜，“舔干净。”

姜海眼前仿佛跑过了一万头草泥马，你妹，这凳子以后还能坐人吗？

“光哥，光哥，我不敢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只是挨了一脚的钱刚居然伏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颤抖着，仿佛受了天大的折磨。

姜海觉得奇怪。按道理说，像他们这种混了好多年的混子通常都是没脸没皮的货，别说挨次打，舔个脏东西，就是让他们吃屎，他们都不见得会怕成这样。

“你舔不舔？”眼镜男不管他，继续逼问。

钱刚哭得满脸通红，用发抖的手拿起凳子举到嘴边。

姜海觉得有点恶心，不怎么想看。结果眼镜男直接一把夺过钱刚手里的凳子，猛地往他头上砸去。

“操，真恶心！”眼镜男一击就把钱刚干倒了，一边骂，还一边不解气似的把凳子往他身上抡，痛得钱刚满地打滚求饶。

明明就是你让人舔的，你还说他恶心？你这人还真够变态……

姜海在心里吐槽到一半，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钱刚这么怕这个人，不会是因为上次抢了人家的座，事后被狠狠报复了吧……

“滚。”眼镜男打尽兴了，这才吐出一个字来。钱刚一听，头上的血都来不及抹，带着早已吓呆的两个跟班屁滚尿流地跑了。

“底下人太狂妄，让你看笑话了，姜海。”

眼镜男把钱刚在餐桌上丢的骨头什么的用餐巾纸扫进垃圾桶，又从旁边的桌子下面搬来一个新的凳子，脸上抱歉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让姜海后背有点发冷。

“好了，现在可以坐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旁的樊野一脸呆滞，姜海恨铁不成钢地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坐着！”

众人入座以后，张映冬一边搂着姜海的脖子，一边搂着眼镜男的脖子，开口就是一副喝了假酒的样子。

“来来来，姜海，我介绍一下，这位帅哥就是……”

“我不是帅哥。”眼镜男打断了她，“我叫吴光，是你们隔壁班的，理科A班。”他顿了顿，补充道：“在七龙会，我排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