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别和我在一起

姜海顾不上和吴光再多说什么，拔腿就朝招待所冲去。

一楼接待的地方坐着一个发福的中年老板娘，见有人突然跑进来，马上就追过去阻拦，嘴里嚷嚷着“哎哎哎你干什么”，嗓门特别大。

“滚！”姜海怒骂一声，吓得老板娘一激灵，站在原地不动了。

破旧的招待所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隔音也是相当差。姜海一个箭步冲上二楼，都不用主动去找吴光说的204，就听见一声巨响从眼前那个房间里传出来。姜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咚”地一脚就踹开了那扇门。

狭小的房间里一片混乱，床头的固定电话被摔到了地板上，林和浑身颤抖着缩在墙角，手里紧握着一支沾血的签字笔。看到姜海出现，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何元昊衣衫不整地站在床边，额头和左臂都在滴血，特别震惊地看着门口的姜海：“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会在这儿？

姜海的脑袋里隆隆直响，仿佛有一万个凿子在里面拼命地敲，她咆哮着冲向何元昊，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我他妈杀了你！”姜海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吼到撕裂了，抡起拳头就往何元昊的眼睛和鼻梁上打。

“为什么你们不能冲着我来！牵连无辜的人算什么好汉！”

姜海发疯般地怒吼着。

她并不知道何元昊也是被闵绍诓骗来的。之前闵绍让他派了一批小弟去支援耿茂文，然后开玩笑似的在他面前提了一嘴：“明天两边决战，她唐净心不是讲义气吗？咱们不如学我表哥去截个人质，万一耿茂文不争气，咱至少还有张底牌不是？”

何元昊点点头：“那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林和。她最合适。你不是说姜海在追她吗？唐净心那么爱护姜海，肯定什么都听她的。捏着姜海的七寸就等于捏着唐净心的。”说着，闵绍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暧昧，“如果耿茂文赢了也不要紧，你都把林和截到手了，到时候想干点什么不行？等一切尘埃落定，那妞儿早就是你的了，哪儿还轮得到姜海。”

何元昊顿时兴奋起来，心里那点龌蹉的想法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变成了闵绍手中的一颗诱饵。

姜海的拳头一刻不停地落在他的头上，何元昊一边抬起胳膊抵挡她的攻击，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刚才林和砸到他额头上的固定电话。

“砰”地一声，姜海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猛地疼了一下，眼前一黑，何元昊就趁机拿着那个电话往她头上砸了好几次。姜海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好半天都睁不开眼睛。

“他妈的，玩个妞儿还这么费劲！老子先废了你再办正事儿！”何元昊一脚把姜海踹倒，正转身去找刚才丢在床上没来得及拿的尼龙绳，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暴喝。

“给我去死！”姜海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何元昊贼心不死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她。

她拎起一旁的凳子，照着何元昊的头顶砸了下去，何元昊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

姜海两眼发红，举起凳子不停地往他头上砸，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完全不躲避对方的反击，何元昊打她一拳，她就还上一板凳。

她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只知道凳子散架了，尖锐的地方划破了何元昊的皮肤，也划破了她自己的手。

何元昊一开始还会痛苦地叫几声，后来就再也没有动弹。

“别打了！会死人的！”

林和跑过来，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姜海的腰，拼命把她拉开，眼泪濡湿了她的肩膀。

招待所的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何元昊，吓得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姜海的脑子一片空白，毫无意识地伸手探了探何元昊的鼻息。

——什么也没有。

没有气流、没有呼出的温度，什么也感受不到。

我……杀人了？

姜海咽了口唾沫，声音哑得可怕。

“林和……你回去……”

林和已经是满脸泪痕，拽着她的袖子说：“回去？我能回哪儿去！”

“我不知道，你先回家……或者去哪儿都行，总之别和我待在一起……”姜海语无伦次地说着，强行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扯开，“我要见心姐一面，然后去派出所自首……”

姜海说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林和正要追过去，却被招待所的老板娘哭天喊地地拽住了，说要让她俩赔偿损失。林和急得猛推了她一把才脱身，可是等她追到楼下，姜海早已不见了踪影。

招待所门外的小巷子里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泊，还有一条长长的拖拽血迹，一直延伸到路边的花坛里。

林和隐约感觉到了那是什么，但她不敢往深了想，只是继续去追姜海。她知道唐净心和耿茂文在哪里，她家就在那条国道边上，离这个长途客运站和约战的地点都很近。

当姜海来到国道旁边的郊外，混战已经趋于白热化。棍棒、砍刀的碰撞声和众人的叫骂声乱成了一片，一些人躺在地上打滚、呻吟，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草地上溅着猩红的血。

姜海失魂落魄地往前走，有自己人看见她，语气惊喜地叫着唐净心：“心姐！姜海回来了！她没事！”

唐净心听见喊话声的时候正挥着砍刀大杀四方，除了耿茂文还能跟她比划比划，周围其他的混混根本不敢近她的身。

突然，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耿茂文——你他妈给老子出来！”

是吴光。

姜海看着他从自己的身后跑过来，一手拎着开山刀，一手拎着一件外套，冲进人群的时候浑身是血，让人不寒而栗。混战的少年们一方面被他吓到，一方面也被他打乱了阵脚，居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唐净心和耿茂文不约而同地停手，看着面前这个模样狰狞的男生。

吴光不再跑了，他弯下腰，如野兽般喘着粗气：“耿茂文，闵绍让我来杀你。他说你知道的太多了，今天必须得死。”

吴光的脸上几乎全是血，耿茂文看着他，心里突地一跳，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一些。

“放屁。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吴光直起腰，咬着牙说，“你为什么要威胁闵绍？把他指使曹虎捅人的事情告诉警察，这不是你亲口说过的话吗？”

“我没说过！”耿茂文握了握刀，嘴硬道。

“你说了。”吴光朝他走了一步，“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威胁他，让他去杀姜海？如果你不威胁他，我也不会被他逼到现在这一步！”

说完，他左手一松，原本攥在手里的那件外套瞬间散开，一颗血肉模糊的金发脑袋骨碌碌滚了出来，周围的混混们愣了一秒，然后惊恐万分地大叫起来。

“我操！”

“杀人啦！”

唐净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耿茂文的腿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吓得转身就逃。

吴光狂叫一声，提着开山刀追了上去。

国道上传来了刺耳的鸣笛声，四五辆警车和一辆黑色的防暴车闪着灯朝这边驶来。喊话器里有人在大声地警告众人，噪杂、慌乱、震慑……可姜海望着眼前的一切，脑子已经完全没法转动了。

他们是来抓我的？

还是来抓吴光的？

吴光就像疯了一样，挥着刀在耿茂文身后一边吼叫一边乱砍，吓得耿茂文两腿发软，跑起来是都跌跌撞撞的。

只见他好像慌不择路地冲到一面矮墙前面，当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吴光乱刀砍死的时候，耿茂文纵身一跃，居然从矮墙顶上拿出了一支双管猎枪！

“别过来！”

耿茂文恐惧地大吼着，将枪口对准了吴光。但吴光好像根本看不见面前那黑洞洞的枪口，举起开山刀笔直地劈向耿茂文的脑袋！

“砰！”

“砰！”

空旷的郊外响起了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第一枪正中吴光的胸膛，瞬间就将他击倒了。而第二枪响起的时候，耿茂文的脑袋猛地爆出一蓬血雾，一头栽倒在地上。

防暴车上的狙击手收起88式狙击枪，其他人迅速下车，将现场控制起来。

少年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少人当场就开始痛哭流涕，求警察不要把自己带走。

唐净心走到姜海面前，声音有些发颤：“阿海……你身上哪来的血？”

“我，我……”姜海卡了好半天，那句“我杀了何元昊”却根本说不出口。

一身执勤服的刑警大队教导员吴致勇走到她们身边，正要开口，姜海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衣摆。

“叔叔……我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