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想到你的身边去

闵绍手指一晃，把电话挂了。

“说够了吧？”他翻了翻通话记录，示意小弟把林和的手机号给记下来，“这妞就是何元昊在追的那个？听说他还因为这事儿跟你结了梁子……”

一股恶寒顿时蹿上了姜海的脊背。

“你他妈又想干什么？”她怒吼道。

闵绍没回答，只是又说了一句：“你电话也打完了，也该告诉我考虑的结果了。”他慢慢地把手机放回姜海的口袋里，“退学么？”

姜海沉默了。一番对话下来，她又何尝听不出闵绍的弦外之音。

她的回答不仅关乎自己此刻能否脱身，甚至还关系到了林和这个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人。

想到这里，姜海猛地记起了陈青下午时才做过的一件事。

她已经报警了！

姜海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什么江湖恩怨江湖断，那都是在骗傻瓜！想干倒闵绍根本不用她们出手，只需要警方调来学校的监控，证据确凿，他就逃不出被拘留、被源中开除的下场！

“想好了？”闵绍见姜海忽然把头抬了起来，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可以退学，但是你得宽限几天，手续不是那么好办的。再说了，我总得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吧。”

姜海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把手心的肉戳出血来。再等几天，甚至几天都不需要，这家伙自己就会玩儿完！

“好啊。”闵绍终于挪开了架在姜海脖子上的砍刀，“我给你宽限一天，从下周一开始，我不想在源中看见你。”

“今天星期六，你让我后天就别来？”姜海瞪着他，“我说了手续没那么好办，你听不懂人话？”

“手续可以慢慢办，但是下周一开始，你不能再来学校。”闵绍说。

姜海强忍住把唾沫吐到闵绍脸上的冲动，低声说了句好。

闵绍把脸往旁边一撇：“滚吧。”

一个小弟见他放了姜海离开，立刻走到他身侧，问道：“绍哥，咱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接着打么？”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事儿不该就这么算了。她可是叶乐的人，绝对没那么容易低头。要是嘴硬几句，我倒觉得正常，可她答刚才也答应得太快了，这里面怕是有鬼。”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有鬼么。”闵绍说，“大丈夫贵在能屈能伸，换作是我，我也会爽快答应。现在不低头，难道等着被砍？”

“那您还放她走？”

闵绍打了个呵欠：“今天已经玩腻了。”

姜海从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短过。闵绍放她走之后，她几乎是往巷子的另一头飞奔而去。

凝固的血柱紧紧地黏在她的额头和睫毛上，但她根本不想去管，一心一意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厂区内，叶家的灯还亮着，姜海心下一松，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就在她准备开防盗门的时候，一个黑漆漆的物体“砰”地砸碎了一楼的窗户，咕噜噜地滚落到花坛里，一看，是个马克杯。

男人的咒骂声从窗户的破洞里漏了出来，姜海盯着那个摔掉了把手的杯子，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干瘦男人蛮横的脸来。

她打开门，刚一走进玄关，就发现沈纯站在客厅里。

看到姜海，沈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转身找起了医药箱；而叶亮则站在厨房门口，像是把谁拦在了里面。

“奶奶的，叫你小子拿点钱出来用用都不肯，老子白养你啦！”

厨房里传出难听的叫骂，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抬手在叶亮的肩膀上狠狠地推了一下，但叶亮却依然纹丝不动，一步都没有后退。

尽管没见过几回面，但姜海还是认出了那个男人。

叶乐的父亲叶成雄。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叶成雄见方才那一推完全没起到效果，反手便甩了叶亮一个耳光。

叶亮依然没有动作，但脸色却越来越差，几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我说过了，你是我爸，钱我可以给，但前提是你不拿它去赌。”

“你他妈的还教育起老子……”叶成雄说着说着，看到站在玄关的姜海之后，他愣了一下，叶亮也跟着看了过来。

“小海？你这怎么搞的？”叶亮说。

这时沈纯已经把药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她帮姜海关上身后的门，正要拉她进客厅，就听见叶成雄在那里阴阳怪气地说：“还用问么？这帮小鬼一天到晚不学好，就知道在外面跟人家打架，不过是在街上瞎混的小瘪三，还真把自己当黑社会了。”

姜海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叶成雄，但牙关却咬得咯吱直响。

沈纯赶紧搂住了姜海的肩膀，在她耳边说：“别理他，我们到房间去上药，你看你这血流的。”

两人才走没几步，叶成雄又说话了：“我说你们两口子，把你们那个乖妹妹惯成什么样了，成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带个累赘回来不说，自个儿还蹲了班房。”

“你再说一遍？”叶亮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以为我妹她变成今天这样，罪魁祸首是谁？如果你当初没把她丢掉，她怎么会走歪路？”

叶成雄还在说着什么，但姜海已经不想再听了。老头刚才的话就像刀子似地，直接刺中了姜海内心的禁区。

她可以暂时忍受别人对自己的侮辱，却绝不允许有人对叶乐、这个从小就护着的她的人大放厥词！如果可以，她真想用这个老家伙的脑袋来开啤酒瓶。可是她不能。

姜海看了眼正处于暴怒之中的叶亮，又看了眼牢牢抓着自己的手、一脸歉意的沈纯，满腔怒火无处喷发的无力感让她异常绝望。

她放开沈纯的手，转身朝玄关走去，沉默着将球鞋重新穿上。

“小海……”沈纯追了过来，犹豫着想要劝她，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这个情况，如果强行把姜海留在家里，她一定也不得安宁。

姜海穿好了鞋，绕到后院的车库，把叶乐以前骑过的摩托车推了出来，好在叶乐有用完车就加油的习惯，油箱还是满满当当的。

沈纯在一旁看着，等到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递了一叠红票子过来。

“今晚找个好点的地方睡一觉，要是不喜欢住宾馆的话，我就给同事家里打个电话，让她们照顾照顾你。”沈纯说。

“不用那么麻烦的。如果找不到地方住，我就去心姐那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姜海其实并不想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想要沈纯的钱，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收下这钱，沈纯肯定是不放心她出门的。

沈纯点点头，伸手替她调整好摩托头盔：“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最好先去急诊看看伤。如果碰到什么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家里的事，你哥他很快就能解决。”

姜海说了声好。

低头挂档，松离合，油门给油……

她默默回忆着已经几个月不曾进行过的步骤，这辆唐净心送给叶乐的贵重生日贺礼——川崎Ninja ZX-6R运动型摩托发出沉寂已久的怒吼，朝夜幕笼罩下的潼源江驶去。

姜海拨了个电话，听着蓝牙耳机里“嘟——嘟——的拨号声，她加大油门，摩托车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驰而过。

五秒，十秒，十五秒。

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红灯恰到好处地转为绿色。

夏夜的风迎面吹来，姜海觉得自己就好像穿越回了几个月以前。那时众人呼朋引伴，笑声在江岸边传出去很远很远。

二十秒，二十五秒，三十秒。

耳机里的拨号声忽然变成了女孩的声音。

“唔，你到家了？”林和好像喝了一口什么，背景里还有其他几个女生的笑闹声。

“是啊，到家了。”不知为什么，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姜海的心情就要松快许多，“不过现在又没地方住了。能拜托你收留收留吗？”

“怎么了？”大概是听见姜海在笑，不像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林和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收留你倒是可以，只不过学校早关门了，你得翻墙进来哦。”

“放心，没问题！”

说完，姜海恶作剧似地按下喇叭，声音在夜空中被拉得很长，也许道路旁的某些住户要被吵醒了吧。但是她完全不想顾及这么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那个人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