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让那个人当太监

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很快就到了除夕，一年到头都在外地跑运输的叶亮也终于回了家。这段时间一直是沈纯在照顾着姜海，平时林和跟陈雷会过来医院，给沈纯帮把手。而唐净心那边因为新店开张，又到了年关，事情很多，始终没法抽身。

晚上和家人一起在客厅看着春晚，林和的心里依然乱糟糟的。

自从住进医院，姜海就变得沉默了许多，每天医生护士和她说话，她也很少回答，林和跟陈雷有时主动找话题想让她笑一笑，她也只是随口回答几个简单的字，根本不接茬，只有沈纯在旁边陪着的时候，她的情绪才会变好一些。

林和非常担心，这一次的事情很可能摧毁了姜海心里一直以来秉持的某些想法，以至于在她醒来见到唐净心的第一眼时，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接下来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林和把它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她避开家人，走到阳台边，接起了电话。

“你好，是林和同学吗？”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女孩的声音，林和愣了一下，回答道：“是，请问你是……”

“我是姜海她们班的团支部书记，我叫顾羽。”对面的人表明了身份，“前天上午各班下学期的分班情况已经出来了，班主任让我给班上的同学打电话通知一下，但是姜海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打听了好半天，最后打听到了你的号码，请问你能帮忙把消息转告给姜海吗？”

林和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姜海的手机从住院开始就一直关机，根本不想和其他人有什么交流。而对于顾羽这个人，林和则一直心有戒备。

“嗯，你说吧，我记着。”她返回房间，拿起了桌上的纸笔。姜海缺考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她会被学校塞到哪个班里去。

“她这次缺考，排名掉到快300了。因为她选的是文科，下学期让她直接找7班班主任报道就行。”顾羽的语气有些遗憾，“我觉得她要是加上那两门的分数，进A班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命运就是很爱捉弄人，林和怎么也没有想到，姜海在交了两张白卷的情况下依然比自己排名更高，也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被分到自己的班上。

“对不起啊，我努力过了。”

十多天以来，姜海只对她说过这么一句完完整整的话。林和知道，姜海所言非虚，她真的努力过了，她努力的结果大家都看得见。

顾羽问道：“姜海她是生病了吗？最后一天怎么突然就缺考了？”

“对，她住院了。”林和说，“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县医院看看她。”

“我家在外地，春运坐车太困难了，只能开学再见了。”顾羽说，“她是因为住院所以手机才打不通的吗？我还以为她是不想再跟我说话了。”

“发生了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马上要跨年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了。”顾羽不愿多说，只是简短地和她道了别。

挂断电话回到客厅，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做倒计时前最后的致辞，林和在手机里编辑短信，正想着该用什么措辞将分班的结果告诉姜海的时候，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听见铃声，父亲有些不满地回过头：“你就这么忙吗？大过年的都不能老老实实跟我们坐一起看看电视了？”

看着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爸妈和挤在他们中间的弟弟，在心里积攒了多年的恨意就快要压抑不住。林和不想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和家人吵架，也没有理会父亲的责问，便直接起身离开。

直到她关上卧室的门，嘴上说着要让女儿陪着看春晚的父亲也没有任何行动。大人们的虚伪让林和觉得很可笑，明明你们才是一家人，身边早就没了女儿的位置，又何必在今晚这几个小时里装出阖家团圆的假象？反正亲戚朋友都没在看，不是么？

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接通电话，从那边传来的是姜海的声音，让林和感到意外的是，她的情绪听上去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声音中隐约还带着笑意：“你一直不接，我还担心是外面鞭炮的声音太吵，你没听见呢。”

客厅的电视机里模模糊糊传来倒数三秒的声音，一束焰火从平地升起，在天空中绽出一朵盛放的花。一时间，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号令，鞭炮声在家家户户的门前炸响，无数道光芒争先恐后地朝天空中飞去，把无边的夜幕映得明亮。

姜海卯足了劲儿，在电话那边喊着：“林和！新——年——快——乐——！”

没有漫画里那种青涩的告白被烟花声淹没的王道情节，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凡，但林和的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在嘈杂欢闹的背景音中对着手机大喊：

“姜海！你要到我们班来啦！下学期——姐姐我罩着你——！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大年初五那天，叶亮带着姜海一起去了少管所探监。按照监狱的规定，只有和在押犯人有亲缘关系的人才能被允许探视，并且一次最多不能超过两人，唐净心和陈雷他们没法进去，便一块儿凑了五百块钱，准备打到叶乐监狱的卡里给她改善改善伙食，算是一点心意。

探视区的玻璃窗内，叶乐在一名女狱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姜海坐在叶亮旁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她。

许久不见，叶乐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些，牢房里没什么好饭，消瘦是肯定的。她跟叶亮和姜海打了个招呼，便拉开椅子坐下，一举一动比起以往显得内敛了些，连那双和狼一样的眼睛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根本察觉不到一丝杀气。

见姜海还在发愣，叶乐抬了抬下巴，笑道：“怎么了？见到我都不会说话啦？”

姜海的嘴唇有点发抖，她心里堆着很多很多事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叶亮看出了她的不安，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为了不浪费短暂的探视时间，他必须简明扼要地把家里最近发生的大事小事都跟叶乐说一说。

姜海暗暗埋怨着自己的犹豫，在叶亮跟叶乐交谈的过程中，她只好在心里拼命地想着自己该说什么，可是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她觉得给她再多几个小时也说不完，更何况他们在这里说的话都是全程被监听的，她不敢把那些打架砍人的事说出来。

叶乐听着哥哥的话，眼睛却一直看着旁边垂着脑袋的姜海，她是个敏锐的人，一看姜海的状态，她就猜到姜海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

时间不多了，管教狱警在一旁提醒。

姜海闻言，像只惊慌的兔子一样把头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叶乐。

“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玩意儿！”

叶乐“磅”地往桌上拍了一掌，一瞬间，姜海觉得当初的那个叶乐好像又回来了，她并没有变，还是原来那个狼一样的孩子。

“叶乐！好好说话。”女管教往前走了一步，但也只是警告，没有别的动作。

“姐你告诉我，如果学校里还有人要我的麻烦，那我该怎么办？”姜海猛地站起，靠近了两人之间的那堵玻璃墙，“我明明像你说的那样做了，明明不再和别人打架了……”

“你是我妹，顶着我的大名在源城混，惹来几个臭虫不是很正常的么？”叶乐的眼里闪烁着狠厉的光，“我是让你别再跟人打架，可没让你乖乖受别人欺负！既然臭虫那么烦人，那把他们统统踩死不就行了？”

“时间到了。”管教走了过来，准备给叶乐重新戴上手铐。

叶亮也站了起来：“阿乐……”

“哥你别担心，我在这儿挺好的。”叶乐转头看向姜海，“阿海，你告诉唐净心，让她再等等我！要是我出去发现她跟其他人跑了，我肯定让那个人当太监！”

“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管教狱警轻轻拍了下叶乐的脑袋，把她带走了。

走出探视区，叶亮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问道：“小海，你老实跟哥哥说，阿乐和小净，她俩……”

姜海一听，感觉大事不妙，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遁走：“哥，我那些朋友还在门口等着呢，我先走了啊！”

“……靠，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