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晚了就来不及了

2013年4月4日。

清明节，诸事不宜。

连续数日的阴雨让人的心情有些莫名的沉重。

如果那些携家带口回老家扫墓的人们仔细留意，一定能发现今天马路上的鬼火摩托车比往常要多出不少。

骑车的少年们带着武器棍棒，轰着油门，从县城各处向同一个目的地进发。

在城南的国道附近的郊外，即将发生一场恶战。

姜海找了个理由没有回家，把藏在寝室的砍刀塞进书包，走到楼下，樊野和郝鹏辉他们正在等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紧张又兴奋的表情。

唐净心派人开了两辆商务车来，众人上了车，直奔约定的地点。

车上，姜海拿出手机，准备跟林和报备一声，她昨晚发的信息对方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林和觉得今天这事儿很危险，一直不希望她瞎掺和。但于情于理，姜海怎么可能不去？她也不知道林和不回自己的信息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气，一连发了好多条讨好的话，最后都石沉大海，情绪由不得有些烦闷。

樊野这人别的不会，察言观色倒是很有一套，虽然不知道姜海具体是在跟谁聊天，但也大概能猜到那是她喜欢的人，于是凑过去说：“老大，你干脆打个电话呗，亲口说显得比较诚恳，你说是吧？”

姜海心想也是，谁知道一个电话打过去，居然没有人接。

“不接吗？”樊野努努嘴，“多打几个试试，有些人就是比较喜欢耍性子的嘛。”

姜海又拨了两次，依然没人接。

林和不是那种有小脾气的女生，怎么会因为生气就不接自己电话？

她的心跳突然空了一瞬。

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是出事了！

“停车！停车！”姜海冲司机喊了两声，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车里的人都困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海不断地拨着林和的号码，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无人接听。

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不是耿茂文学了曹虎当年的那一套，把林和抓去当人质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忽然变得特别特别漫长，姜海心急地跳下车，一边打电话一边用力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来回踱步。

“喂？”

听筒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姜海本来都快要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你是谁？”

“我是……”那个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说明自己的身份，“这个手机是我姐姐的，她不在家，你找她有事吗？”

是林和的弟弟。

幸好，幸好。

姜海脱力般地扶住车门，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学校里有点要紧事要通知她，她到去哪儿了？”

林晖“嘘——”了一声，悄悄地用气音说：“你不要跟别人说啊。今天我们家本来要回去上坟，我爸妈让姐姐把男朋友带回来给家里亲戚看看，姐姐没同意，跟他们吵了一架，一个人出门了，爸妈特生气，又不让我出去找，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姜海一时语塞。

“我知道了，如果她回来麻烦你跟她说有人找过她可以吗？我有急事。”

林晖嗯了一下，很快挂了电话，好像特别怕被父母发现。

“说啥了？没什么问题吧？”樊野关切又八卦地问。

“应该……”

姜海还没说出“没事”两个字，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吴光打来的。

七龙会的人在这个时间点给自己打电话是想做什么？姜海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

“姜海，你冷静点听我说。”

吴光的声音不知为何听上去特别沙哑，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带上家伙去长途客运站，车站招待所2楼204，林和跟何元昊单独在一块儿。我只能说这么多，晚了就来不及了。”

电话挂断了，姜海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怔怔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樊野下车用力地晃了晃她的肩膀，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是不是出事了？！要打架么？我跟你去！”樊野着急地问着，车里的少年们都盯着他俩看。

“不……”姜海后退了一步，无力地把樊野的手推开。

她不能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林和是出于什么原因和何元昊单独待在宾馆，一旦这件事传出去，林和的声誉可能就完了。

“让开。”姜海从后座拿出自己装着砍刀的书包，对樊野和车上的少年们说，“我有点事要处理，可能没办法去给心姐帮忙了。你们先过去，如果我这边一切顺利，我会马上赶回来的。”

说完，她冲到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长途客运站。

“姜海正在来的路上。”

坐在自己卧室床上的吴光目光无神，手中机械地蹂躏着一条白色手机数据线，向电话另一头的人报告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任何一丝情绪的起伏。

“好，那你下楼吧，我就在你家楼下。”那人说。

吴光收起手机，走到洗手间草草洗了洗手。手心里那道被数据线勒出的痕迹很深，碰到水的时候有种刺痛的感觉。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出租车司机被姜海催个不停，以为她要赶长途客车，于是把车开得飞快，几乎是转眼就到了客运站。

姜海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堆纸币往司机手里一塞，背着包就冲了出去。

此时正值清明假期，客运站附近人头攒动。她在拥挤的人潮中挤来挤去，寻找吴光说的那家招待所，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怎么都没找到那地方在哪里。

林和，林和……

姜海的脑子里全是她，跑得满头是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摩的司机，一问才知道，那是家很有年头的招待所，在一条很隐蔽的小巷子里，距离客运站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几乎没人住了。

就在姜海只身行动的时候，两百多个小混混已经抵达了约战地点。

耿茂文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从一面矮墙后头走出来，右手拿着砍刀，嘴里叼了根红塔山，看起来好不威风。

唐净心听樊野说了姜海的事，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马上让人去找！”

去年的历史真的不能再重演了。

“心姐，源城这么大，咱去哪儿找啊？”詹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咱们人手本来就没有耿茂文多，再分出一部分去找姜海，胜算就更小了！”

“你给我闭嘴！”唐净心恨不得抽小弟一巴掌，“让你们去找就赶紧去找！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她拎起砍刀，快步朝耿茂文走去，耿茂文见她还不等约战开始就杀气腾腾地走过来，心里有点犯嘀咕，但面上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怎么了唐大小姐？这么迫不及待？”

“你少给我油嘴滑舌！”唐净心把砍刀往耿茂文面前一指，吓得周围的混混们大气都不敢喘，“我问你，是不是你把姜海叫走了？”

“我把姜海叫走了？”耿茂文莫名其妙被逼问，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小屁孩儿，我没事叫走她干嘛？难不成她一个人还能左右今天的战局？咱俩都说好了的，今天不动用社会上的力量，堂堂正正比一回，现场这么多人作见证，你觉得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耿茂文说得很坦荡，看起来并不像在骗人。

唐净心有点懵了，不是耿茂文，也无关这次的决战，那会是谁叫走了姜海？

耿茂文见她一时陷入了沉思，便道：“唐净心，各自清点人数吧。时间一到咱们就开始。”

当姜海终于找到摩的司机给她指的那条小巷子的时候，她觉得一个世纪都快过去了。

走进巷子，招待所的房子就在不远处，可前方分明有个扎眼的家伙挡住了她的去路。

“闵绍……”看到那人的时候姜海已经明白了一切，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是你让吴光打电话骗我来的？林和她到底在不在招待所里面？”

闵绍笑了笑说：“我何必骗你呢？要是何元昊动作快的话，说不定都已经完事儿了。”

姜海浑身发抖，怒吼一声就冲了过去。

她根本不想费时间拿包里的砍刀了，直接把这孙子打死最好！

可就在这时，姜海的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开山刀“唰”地从旁边劈下来，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挥刀的人正是吴光。

“滚开！”姜海冲他大吼，“你为什么要骗我？林和她究竟在不在里面！”

“在。”吴光扛着开山刀，面无表情地说。

闵绍指了下她的书包：“带武器来了对吧？扔掉，我可以考虑留林和一命。”

姜海没动，闵绍又抬高声音大喝一句：“扔掉！”

姜海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把包扔到了路边。

“这就对了嘛。”闵绍笑了起来，飞快地对吴光说：“弄死她！”

吴光放下扛在肩上的开山刀，锋利的刀锋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声响。

看着他那双阴冷的眼睛，姜海浑身寒意骤起，本能地想逃，可是自己逃跑了林和怎么办？她还在里面！

“还愣着干什么？”

闵绍斜着眼睛看了看吴光：“她今天不死，你就等着你的堂哥……”

“噗”地一声，他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嘴边。

那把开山刀在一瞬间砍断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吴光一脸。

姜海呆呆地看着他们，然后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吴光抹了抹脸上的血，却根本抹不干净，反而把它擦得满手满身都是，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姜海……快上去救人，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