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夜间一场急雨,天色熹微的时候,路上仍旧湿湿漉漉的。
师妃暄一早就轻装出了洛阳,向南赶往弋阳。
不出两日,便到了离弋阳只有十几里的一片树林中。
她脚步匆匆,却忽然听到有人呼救。
师妃暄止住脚步,循声寻去,是一个九岁左右的女孩儿被吊在一棵粗壮大树上,手腕处已经被勒出了血痕。
那女孩看到师妃暄便连声呼救:“姐姐!姐姐!救救我!”
师妃暄连忙上前查看,那绳子是绳子是特制的,不容易挣开,她正欲举剑斩断,却不得不回身一剑击开飞来的暗器。
她定住身子朝暗器来源看去,一个黑衣劲装的瘦高男人,戴着黑色面具,只能看到一双露出凶光的眼睛。
“什么人?”那人发出阴恻恻的声音,“也敢坏我的好事?”
师妃暄挑了下眉:“一个爱管闲事的人。”随后又问“这女孩做错了什么?要这样虐待?”
男人冷笑一声:“我买下了她,就算是打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孩哭叫道:“姐姐,他是坏人!”
师妃暄秀眉蹙起,飞身上前,朝那黑衣人刺去一剑。那黑衣人明显功力不如,连连后退,但在师妃暄逼近之时,拂袖洒出一把黑烟。
师妃暄意识有毒,及时后退,再抬眼便看到那黑衣人已经站到了女孩身边。
他手持利刃指着女孩脖子,狞笑道:“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就放下手里的剑!”
女孩凄声大哭:“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师妃暄微怔几瞬,黑衣人就在女孩脖子上划下了一道血口子,女孩更是害怕地哇哇大叫。
黑衣人嘿嘿笑道:“你也可以一剑来杀我,但我死之前必带着这个小妮子一起死!”
师妃暄将色空剑甩落插在地上,冷声问:“你想怎么样。”
黑衣人阴声道:“你吃了这个,我就放了这个小妮子。”
师妃暄接过黑衣人射过来的黑色药丸,味道腥臭。
她捏着药丸,又看向女孩,利刃已经在她脖子上慢慢滑动。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给她思考。
师妃暄正要将药丸送入口中,就听到一声轻笑“妃暄,平时看不出你这样呆傻的啊。”
师妃暄手中一顿,将药丸放下。
黑衣人气急败坏地四周环视:“是谁?”
“你是什么人啊?竟然对慈航静斋的传人下手?活得不耐烦了吗?”
黑衣人抬头向上看,却见一身红衣的年轻女子坐在一根横向的树枝上,一双赤足微微在半空荡着。
黑衣人一时看的心迷,后来反应过来,厉声道:“什么慈航静斋?听都没听说过!”
“哦?”红衣女子笑盈盈道,“这种圈套,除了对慈航静斋的傻子有用,还对谁有用?若是我,不仅不怕你杀了这个女孩,还希望慢慢虐杀更好哦。”
“摸清了师妃暄的弱点,下套设计,还说不是专门针对她?”
黑衣人冷哼道:“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此时,又听师妃暄“啊”的 一声痛呼。
黑衣人不管红衣女子,朝师妃暄看去,却见她捂着胳膊,眉头紧锁。
黑衣人一阵狂笑:“哈哈哈好!被我的黑叶灵蛇咬过,很快就会全身麻痹,毒发身亡!”
“害死了师妃暄,你不怕慈航静斋找你麻烦?”
黑衣人瞥了一眼红衣女子,冷笑道:“我阴癸派怎么会怕慈航静斋?!”
“哦?这可真是奇了,”红衣女子赤足摇荡,“你是谁手下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哼,与你何干!”黑衣人不想多说,朝师妃暄看去,却发现她并没有如预先计划一样倒下,仍站在原地。
“你怎么?!”
“你在好奇她怎么没中毒吗?”红衣女子娇笑道,“拔了毒牙的蛇,怎么会让人中毒?”
“你?怎么会?!”黑衣人本气恼不已,却觉得身后一阵凉风。
“你这么大胆子,是欺我阴癸无人吗?”女子在他耳边森冷道,“说出是谁指使你,我可以饶你不死。”
“你……”那黑衣人还想挣扎,却只能吐出一个字,因为他感受到身后翻涌的杀气。
这女子的功力远高于自己,落在她手中,绝没有好下场。
“无人指使……”黑衣人说完这句话,就口吐鲜血,抽搐着倒下了。
婠婠俯身查看,那人已经咬破藏在嘴里嘴里的毒药气绝身亡。
师妃暄则赶了过来,挥剑将女孩放下,为她止血,女孩便抱着师妃暄呜呜地哭了起来。
婠婠将那尸体仔仔细细搜查一番后,面带失望地对师妃暄道:“下手狠准利落,自杀也不留痕迹,看来预谋已久,很难追查。”
师妃暄边安抚着女孩边问婠婠:“你怎么会在这?”
婠婠展开笑颜:“闲来无事四处逛逛,正好撞上这出好戏。”
师妃暄狐疑地打量着她。
婠婠笑问:“难道你觉得这一切是我设局?”
师妃暄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婠婠叹了口气:“妃暄,我这么设计是想干什么?博你信任?博你好感?我堂堂阴癸派高徒不是这么无聊的。不如刚刚直接让你被害死比较直接。”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婠婠笑道:“这人的目的很明显,杀了你,嫁祸给我阴癸派,挑起慈航静斋与阴癸派的纠缠争斗。虽说并不怕慈航静斋,但这幕后黑手渔翁得利,师门只是被卷入麻烦增加无谓的亏损,我怎么能不管?”
师妃暄想了想,婠婠说得确实有道理,魔门出名的就有两派六道,虽阴癸派一家独大,但也被其他门派虎视眈眈,便稍放下戒心。
婠婠看着师妃暄一身白色裳裙,纵使面覆素纱,也依旧秀丽脱俗,颇为满意地问:“妃暄,这次怎么不男装了?”
师妃暄瞥了婠婠一眼:“上次致使素娘误会,若继续男装,不知你还要演什么戏。”
婠婠点点头得意道:“原来还是因为我。妃暄,你这样好看。”
师妃暄看着婠婠道:“换成红衣倒是很衬你阴癸妖女的气质。”
“多谢夸奖!”婠婠心情愉悦地走到女孩面前,细细打量,女孩一个劲儿往师妃暄背后缩。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女孩?”
师妃暄道:“送她回到父母身边吧。”
女孩连声哭道:“姐姐不要!我已经被爹娘卖过一次了,回去又要再被卖一次!姐姐求你了!不要送我回去……”
“所以让妃暄带着你吗?”婠婠弯腰看着女孩,露出笑容,“毕竟任务失败了,回去会被罚吧?”
女孩不料婠婠说出这番话,惊恐地睁大眼睛:“什、什么?”
婠婠温和道:“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想要瞒过我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然后又问“是想着一击不成的话,还可以再寻找机会吗?”
女孩瞪目咋舌。
“放弃吧,师妃暄蠢得很,但我又不笨。”婠婠眯起眼睛,“你坦白告诉我是谁指使,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不然可要慢慢折磨你了。”
师妃暄不禁愣住,心想论旁门左道自己实在比不上婠婠。
威逼恐吓之下,女孩最终崩溃哭道:“我、我不能说!说了我也会死!”然后拉住师妃暄的衣角道,“姐姐,对不起!我不想死!我……可是我没有办法……”
婠婠直起身子,胸前抱臂道:“那么,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好了!”
师妃暄劝阻道:“算了婠婠,她只是个孩子,很多事都没法选择。”
婠婠皱眉道:“可是她知道很多,要是放了,后患无穷。”
师妃暄知道婠婠的忧虑,思索一番朝女孩道:“你可还愿意回去?”
女孩知道有一线生机,忙拉着师妃暄道:“如果有选择,我绝对不愿意回去!”
师妃暄点点头:“好,我带你到弋阳圣华庵,你以后就住那,不用担心。”
女孩感激涕零,眼泪又流下几串。
婠婠无奈道:“妃暄,你未免忒好心了。天下苦者甚多,你哪能一个个地救过来?”
师妃暄道:“我知道。只是能救一个就是一个吧。”
婠婠知道师妃暄心意已决,便不多说,只对着女孩道:“你可要记好了,师妃暄答应放过你,我可没有。若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多余的事,就不要怪我无情哦。”
女孩连连点头。
师妃暄瞧着婠婠,只觉得近几次婠婠行事出乎意料,似颇有对自己示好的意思,只是双方既为敌手,她又何必对自己这样关怀。师妃暄想不出缘由,就先将疑惑按在心中。
“你……和我们一路?”师妃暄带着女孩行了一会儿路,实在忍不住问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婠婠。
婠婠悠然回道:“对啊,顺路。”
师妃暄一时不知怎么回驳,又听到婠婠说“你江湖经验那么浅,倘若再中了谁的计,累得我阴癸派背黑锅怎么办?”然后她补充道“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明目张胆地对付你。”
师妃暄明知她在说歪理,但是经历地宫一事后,她与婠婠的关系已并非最初单纯的敌手,她便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三人行至弋阳城的时候,已近傍晚。婠婠入城后就消失踪影,并未继续同行。
师妃暄将女孩送到圣华庵中,向住持惠因尼将事情交代清楚,惠因尼就收下了女孩,并新取了个俗名唤做仪雪。
师妃暄又询问惠因尼关于邪帝舍利的事,这也是师妃暄赶来的原因。
“确实有消息说邪帝舍利出现在弋阳南边三十里处的赤砂山邪帝庙内。”
师妃暄皱眉道:“消息?可有说此事与青璇有关?”
惠因尼摇摇头道:“这消息寻不到来源,石姑娘是否牵涉其中,更加无从探寻。”随后又道“石姑娘不是一直隐居在巴蜀?”
师妃暄低头沉思道:“青璇性子跳脱洒然,因为秀心师伯的缘故她也和鲁大师交好。邪帝舍利当年由鲁大师保管而不知下落,如今这情形,我不得不忧心。”
惠因尼也点头道:“妃暄的顾虑有理。”随后又叹气道,“虽然当年石姑娘不肯拜入静斋,可是斋主却不能放心吧!”
“是,下山前,师父也让我注意青璇的消息。”
惠因尼道:“我明白的,往赤砂山的地图我会给你一份,邪帝舍利的消息,我也会再打探。”
师妃暄行礼谢道:“有劳惠因住持。”
夜间清凉,师妃暄在圣华庵的院中忧思踱步。
邪帝舍利虽属于邪极宗,但也是魔门至宝,祝玉妍为了争夺它而和邪极宗结仇,婠婠的出现,是否与此有关?到底是什么人想设计杀死自己?挑起静斋和阴癸派的争端的目的是什么?邪帝舍利的消息,到底和石青璇有没有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师妃暄觉得迷雾一团。婠婠其实说得有道理,自己经验不足,在山上修行学习了那么多,但是下山后,事情一个接一个,人也形色各异,真真假假正正邪邪难以捉摸,所学只是纸上谈兵。她也理解了静斋弟子为何要入世修行。
只是诸事压在师妃暄心间,无人可以分担,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