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婠暄同人)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师妃暄是悄无声息潜入江夏城的。

为了隐蔽身份,她谁也没有告诉,连衣服也换了一身。

成都城是石青璇熟悉的地界,又兼山清水秀,适合疗养,秦阿婆年纪大了,不适宜长途跋涉,便暂时将她妥善安置在成都城。石青璇认识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请了去看,疯病也有所好转。

只是消息留在散花楼,月余也没有人去问。

师妃暄并未因此停歇,仍旧奉了师命四处奔波。

有些事情魔门也会插手,可是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没能再见到婠婠。

最初的时候,师妃暄安慰自己,婠婠应该是有别的事牵绊住了。

但是上次一别,婠婠独自回去和祝玉妍周旋,结果如何,她到底情况如何,师妃暄一概无法知道。

师妃暄骗自己一次两次,可是时日久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便是自己没有婠婠的消息了。

当她怛然忧思的时候,她才猛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和婠婠联系的方法。

每次都是婠婠神出鬼没,找上自己,或者光明正大泄露行踪,引自己去寻。

习以为常的事情原本不会去细想,可世事变化之后,她只能从过往寻一点蛛丝马迹。

但是得到的结论只是,自己确乎没有和她联系的方法。

一旦婠婠不来找自己,自己就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以前也有过许多日没有消息的情况,可是从没有现在这样久过。

师妃暄想尽各种方法劝慰自己,可是只要闲下来,对婠婠的担忧就会密密麻麻地爬上心头,无法安眠。

自己与她正邪两立,从各种角度来看,自己都没有去寻她的道理。

可是她无法抑制自己。

师妃暄于辗转反侧间首次明白了思念的滋味。

她迫切地想要见婠婠一面,知道她现在的境况。

师妃暄睡不着的时候,就坐到案前默诵佛经。从《金刚经》到《华严经》,能背的悉数背一遍,如果背完了就接着重复。

如此却没能令她心静。

在一个天边乍露鱼腹白的时刻,师妃暄心中忽然澄净了下来,她下定决心,要找到婠婠。

在作出决断之后,她不再反思自己作为慈航静斋弟子,这种举动是否违背师门规矩,是否违逆师父训旨,是否狂诞不经。

她已经心定,明白自己有坚定不移的目标。

她将在尽量不违师门的前提下,尽自己一切的努力。

在这样的念头下,她开始着意魔门的动向。一个多月了,在几次毫无消息之后,她终于通过隐秘的手段得知,这次魔门在江夏会有行动,而婠婠很可能就在其中。

师妃暄吸收前几次的教训,决定隐蔽消息,不让魔门知晓。

到江夏城的时候,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婠婠了。

师妃暄在城中转了几圈,终于见到二人形迹可疑,怀疑是魔门中人,循迹跟了过去。

她蹑手蹑脚地跟到一处四进的大宅院,守在围墙之外,静听里面动静。

“听说今晚掌门会亲自来呢!”其中一人小声嘟囔。

另一人反驳道:“你听错了吧,是派中高级别的长老。”

“绝对不会是长老。”那人坚定道,“我就没有听到长老两个字。”

“掌门日理万机,哪里会亲来江夏这小城。”

“若不是掌门也不是长老,那很可能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了。”

“也有可能了,嘿,很可能就是亲传弟子,怎么说,可能就是下一任准派主了。”

师妃暄竖起耳朵,她尚是初次遇到喜欢闲聊的阴癸门人,许是他们以为已在阴癸密巢,不需要格外警惕。

“准教主?你说婠婠师叔还是白清儿师叔?”

“当然是婠师叔。”

“嗐,你的消息太闭塞了。听说婠师叔早因忤逆掌门被囚禁了,很难再做派主了吧。”

“那你没听说过上次派中的大事,让白师叔率领几大长老运送火器还是什么,结果却在水道上被人搅乱,失败得一塌糊涂,人也伤亡,东西也丢了,掌门为此大发雷霆。婠师叔虽不知因为什么冲撞了掌门,但做事从来都是稳当的,很受掌门宠爱。”

“这么一说也是。派中上下谁不知掌门对婠师叔格外看重,派出和慈航静斋的师妃暄对决。按派里的习惯,这是下一任派主才需要经历的磨砺。功夫也是年青一代里出类拔萃的,白师叔根本比不上——可是前阵子的传言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婠师叔确实很久没出现了。”

“哎,也许掌门另有安排,掌门的亲传弟子就那么几个——不过都是掌门老人家心里的计较,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等着今晚听是安排什么事就好了。”

二人说到这里即不深谈,转又做其他事了。

师妃暄初听到“囚禁”时甚是忧心,越往后听越放心下来。

婠婠或许遭遇了麻烦,但是阴癸派中人尚对其中详细不甚了解,可见阴后并未公开对婠婠进行发落处置。而且婠婠素来得阴后重视,这次白清儿办事不力,引得阴后气恼,可能因此对婠婠手下留情,至少性命应当无虞。

只是婠婠怎么落在祝玉妍手中,又是否会受折磨,这些师妃暄就无法得知了。

她看了看时辰,决心晚上再来一趟。

待到入夜,师妃暄换上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只身翻入阴癸密巢。

因为白天已经有所了解,所以行动更加方便。

她注意隐蔽气息,然后找了一个绝佳的地方藏好,便安逸地等待了。

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宅院里突然灯火通明了起来。

一群人向内移动,居于正中的赫然就是婠婠。

师妃暄见到她,大喜过望,细细看去,见她脸色与往常无异,祝后应该没有为难她。

婠婠走到大堂正中坐下,对着江夏城的阴癸门人进行教导传示。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是奉祝后之命,让门人仍按照之前的安排来,不要妄动,也不能懈怠。

底下的人诺诺连声,不敢有违。

师妃暄躲在暗处,将婠婠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忽然婠婠的目光直朝师妃暄躲的地方射过来,师妃暄与她直视片刻,她却没有动作,又轻巧地移到别处了。

师妃暄心下奇怪,以婠婠的功力,刚刚应当感觉到自己了,但是她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多余的情感。

待传话完毕,婠婠就施施然起身离开。

由于她身边跟着的阴癸门人太多,师妃暄只能谨慎地跟着,不敢太过靠近。

过了一阵子,师妃暄发现有点不对,一个美貌艳丽的女人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婠婠。

这是非常少有的事情,婠婠向来喜欢独来独往。

而这女人也并不像监视。

奇也怪哉。

好在师妃暄有足够的耐心,她既然已经发现了婠婠,就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夜色十分深重。

“诶呀呀,今天的事情算是结束了是吧?”女人终于问婠婠。

“应是无事了,采婷长老需得练功去了吗?”婠婠问。

师妃暄当即明白这个女人原来是阴癸派长老之一闻采婷。

“是啊,都好几日没有练功了。也不知掌门怎么想的,弄这样麻烦的安排。”闻采婷抱怨道。

婠婠温和道:“那长老且去吧,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闻采婷显然放心道:“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要想学采补之道你可以随时问我。”

婠婠淡然道:“多谢长老好意,我暂时不用。”

闻采婷一副惋惜的样子,拍了拍婠婠的肩,飘然地走了。

婠婠又走了一阵,夜深阒静无人,她只身一人如同鬼魅。

师妃暄跟在后面,她又走了一阵子,才停下来。

婠婠静立不动,却也不回头。

如此静寂的月夜。

师妃暄明白她是在等自己。

她也不躲藏了,走到婠婠身后。

婠婠转过头,对着她微笑:“师姑娘,好久不见。”

师妃暄心中警铃大作,婠婠不会这样生分地叫自己,而且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都与往常的婠婠不同,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婠婠,那又会是谁?

师妃暄心下一沉问:“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婠婠”叹一口气,摇头道:“果然骗一般人可以,但糊弄不了慈航静斋啊。”她又道,“没想到师姑娘这么快就看出来了,不知道我哪里出了纰漏?”

师妃暄冷淡道:“因为你不是她。”

“婠婠”一愣,忽而捧腹大笑起来:“是是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要形神都变成另一个人,以我现在功力还是不够啊!”说完,她便撕下假脸,露出真容。

眉如远黛,眼似桃花,虽说不上美若天仙,但清丽柔媚,令人舒心,可是绝没有一点像婠婠。

师妃暄问:“你是何人?”

对方笑了笑:“我叫千黛,是婠师姐的师妹,师姑娘当没有见过我。”

“确实没有见过。”

千黛微敛笑意道:“我虽然名义上也是祝师的弟子,但是在武学上不如师姐有天赋,没有实力与慈航静斋弟子相遇的。”

师妃暄不再多说,直接问:“婠婠呢?”

千黛好整以暇问:“师姑娘是在关心师姐么?”

师妃暄欲言又止,她不知道面对这个陌生人有多少可以坦言。

她却突然绽出一个美艳的笑容:“师姑娘可知师姐在祝师面前有多袒护你么?”

师妃暄一愣,追问:“她怎样了?”

千黛却不说话了,只是用一双明亮的眸子含笑看着师妃暄。

师妃暄思而又思,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再问:“她怎么样了?”

千黛倏而轻笑道:“我原本还笑师姐不肯杀你委实太痴,未曾想你竟也是个有情人。”

“什么?”师妃暄疑惑问,“什么不肯杀我?”

千黛微露惊异道:“你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师妃暄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轻摇螓首叹道:“师姐竟然对你也没有吐露半句。师姐,你心里在想什么?”

师妃暄急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样了?”

千黛沉默一会儿,道:“师姐救你性命,被师尊知晓,要她两个月内取你性命。”

“两个月……”师妃暄喃喃道,“那她……”

“师姐只说你防备甚深,杀不了你。你认为师尊会信几分呢?”

师妃暄回想那次偷听到婠婠和边不负对话,可之后婠婠和自己见过那么多次,分毫也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还再次出手相救,还……

往事种种浮现,她心里一顿,只觉得天凉。

不肯杀自己,再加上秦阿婆的事,她究竟……

师妃暄露出颓然心痛的神情,千黛原本积蓄的怒气,此刻竟然宣泄不出,只能继续平淡道:“师姑娘大概对我派不够了解。我派能够门人众多,自然是有些手段的。没有人能够轻易脱离阴癸,即便是师姐也是这样。”

师妃暄愕然问:“什么……什么手段?”

千黛笑了笑:“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师姑娘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毒,一旦有背离门派之心,就会发作。”

师妃暄身形微摇,痛苦道:“那她……”

她于此刻才知道之前婠婠与自己分别,已经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她明知自己很可能逃不了,明知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但一分都不肯表露出来,一点也不肯让自己知道。

只是好言劝自己放心离开。

师妃暄想起在散花楼中的对话,现在想来,原来那时她是对之后的事有了预感,才那样做的吗?

明里暗里只叫自己不要忘了她。

师妃暄只觉如万箭攒心一般,惨然无言。

千黛看她额蹙心痛的模样,心中竟回想起亲眼见婠婠受罚的场景。

她从未见过师姐那样凄惨憔悴,幽于禁室,铁锁加身,因毒性发作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极度痛苦之中,不断呕血。师尊发狠鞭笞几次,直打得血肉模糊,令人目不忍视。

历历在目。

平日里师姐总是高高在上,又受师尊喜爱,从没有这样过。

一向遵从师命的师姐,竟会因为背叛师门而受罚。

不为了自己,竟然是为了两个无关的人。

那两个人还在外界逍遥,一点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她也心甘情愿。

千黛为师姐不值,不知道那二人给师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可是她什么也不会做,因为是师姐背叛了师门。

如果不是白清儿行事失误,师尊绝不会容师姐活到现在。

简单叙述过,千黛凝眉道:“师尊带着师姐去泉州港了,你如果想见她,就去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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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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