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不应该去的。

师妃暄这样想，但为了弄清婠婠在搞什么鬼，还是忍不住去了。

大槐树上的花开得很好，一串一串的白花垂下来，风送清香。

很好看的景，城中有这样好的花，师妃暄之前都没留意。

她在树下等了一会儿，间或张望，心里猜着婠婠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但婠婠一直没来。

正等着，有个小女娃跑过来，手上拿着一枝淡紫的花，师妃暄看着觉得像桔梗花，但女孩说她也不知道。

师妃暄很有耐心地问女娃到底怎么回事。女娃摇摇头，一板一眼地说如果不把花簪上，她就什么也不能说。

师妃暄无奈，心想自己这是被婠婠耍得团团转，便低头让小女娃把花簪上。

簪完后，女娃很是惊叹地说，姐姐戴花真好看。

师妃暄惯不曾簪花，摸了摸头上的花，女孩忙说不能摘，她想了想便没有取下。

这下女孩才说，请师妃暄去一趟景泰布庄。

婠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师妃暄一头雾水，但还是去了。

进了布庄，掌柜便掬满笑容上前哈腰道：“姑娘，你可终于来了！”

“您认得我？”

“啊没有没有。”掌柜摆摆手，“是通过姑娘头上这枝花才认出来的。”

师妃暄问：“究竟怎么回事？”

“啊……这个嘛，客人嘱咐不能说的，实在对不住。”掌柜呵呵笑道，“姑娘既然来了，就快来看看这套衣服合不合身吧！”

师妃暄被迎到内间，掌柜取出一套荼白色裳裙，虽然不是绸缎，但也是极为舒适的布料，纹花绣云，虽不繁复，但也端庄精致。

“这是……”师妃暄疑惑。

“是那位客人订了好久的，就等着姑娘来拿呢！”

师妃暄摩挲着布料，摇头道：“不用了，多谢好意。”

掌柜一脸为难：“可是客人已经把钱都付了……”

师妃暄笑了笑：“便拿去做善事吧。”

掌柜思索半天，才叹道：“唉！那就等之后那位客人来了再取吧！只是那客人留话说姑娘必须换身衣服才能去东边小渡口。”

师妃暄到渡口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乌篷船泊在岸边。

婠婠背对着她，坐在船边。她难得地穿了身很简单的衣裳，不似她平时张扬的风格。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使她的气质柔和了许多。

师妃暄看着她的身影，低头笑了笑，然后走到她身边盘腿坐下。

婠婠双足赤裸，浸在河水中，微微晃动。

“你来了。”

“是。”

婠婠侧头看向师妃暄，惊讶道：“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衣服？”

“不是说要换衣服么？”

师妃暄身上的衣服仿佛是从某个农家借来一样，婠婠只能无奈道：“也好，你不要那套衣服也是意料之中。”然后砖头柔声道，“我还担心你不来呢。”看不清神情。

师妃暄看向水边夕阳晚景：“谁叫你弄得这样神神秘秘。”

婠婠低头玩水道：“你簪花还是很好看的。”

师妃暄被提醒了，抬手把花取下，递给婠婠：“物归原主。”

婠婠忽然笑意浓重，头凑了过去，对师妃暄娇声道：“好啊，要还的话簪到我头上就好了，不然可不收。”

师妃暄手伸过去，忽然想到很久之前边不负给婠婠簪花的样子，顿时觉得此举暧昧不清，硬生生地把手收了回去。花捏在手里半天，觉得怎么处理都不对，便叹道：“本来自天地间，便归天地中去吧。”

“师妃暄！你也太狠心了吧！”婠婠阻止她要把花枝放到水里的手，把花接了过来，十分痛心道，“你看看它多好看啊！若进了水，不知道被什么鱼或者虫虾吃了，多可惜！”

“那……”

师妃暄正怔神间，婠婠便伸手将花重新簪到了她的头上，柔声道：“好花配美人。妃暄，一枝花而已，礼尚往来，就当我之前帮你的回报了。”

婠婠动作轻柔，眼神亦是温柔，师妃暄莫名看得心中一惊，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偏开头去。

她觉得哪里不对，婠婠帮自己，然后又要送自己东西。不过确实只是一枝花，算不上私相授受。又想起之前婠婠说一切都是她的计划，那现在也是她计划的一环了，便不推辞。

婠婠簪完后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好看么？”

师妃暄一愣：“什么？”

“槐花啊。”

“好看。”

她开心地双手撑在床上，仰头道：“我想也是。前两天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你如果看不到，就太可惜了。”

师妃暄无奈笑问：“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我看花？”

婠婠挑眉，从上到下打量师妃暄，调笑道：“是啊。”

师妃暄心想婠婠最喜欢说些虚虚实实的话，便装作起身要走的样子，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留了。”

“诶，你太无情了吧！”婠婠拉住师妃暄的手腕。

师妃暄回头一副意料中的模样打量着她：“所以什么事？”

婠婠见了知道瞒不过她，投降道：“我忘了你也机灵得很——我猜你刚忙完，应该挺有时间的。”说完后起身向着船舱对师妃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师妃暄完全搞不懂婠婠要做什么，但还是将信将疑地进了船舱。

婠婠交代艄公拔船行驶后，也弯腰进了船舱。

舱中摆了一张小方桌，一壁挂了盏灯以防天黑看不见，只可容二人坐下。桌上摆着两个青瓷茶盅，一盘精致果脯点心，旁边还摆着一套茶具。

婠婠欢快地坐下：“最近闲得无聊，就学了煮茶。你深谙茶道，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吧！”

师妃暄不置可否，婠婠便有板有眼地开始煮茶。

师妃暄瞧她模样，虽然表面上一派镇静，但是动作间生疏，只是用气势来掩饰慌乱，不免觉得好笑。又想她一向不喜欢喝茶，不知道怎么突然异想天开。

师妃暄将婠婠做得不对的地方一一指正，婠婠便如好好学生般点头改正，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终于成功煮完一壶茶。

“还请妃暄师父先尝——”婠婠扬去浮末后，将第一盅茶恭恭敬敬地推到师妃暄面前。

师妃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差点想喷出来，但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师父怎么样？”婠婠满眼期待地问。

师妃暄不忍拂其意，便道：“还行……但进步空间还很大。”

“真的？”婠婠听了颇觉欢喜，便也喝了一口。

“噗！”婠婠一口都喷在旁边，“咳咳，师父海涵，徒儿还不熟练。”

说完，她就欲将壶中余茶倒了，但师妃暄按下她的动作，又指挥她加了些水，重新煮过，这次味道好多了。

“其实是第一次煮么？”师妃暄含笑问。

婠婠讪讪道：“其实我看别人煮了很多遍，很简单啊！所以……”

师妃暄暗想婠婠果然怎么也不像私下里会去煮茶的人。

煮完茶，二人便对桌品茗，闲话起来。

婠婠拈起个果脯扔进嘴里：“我的名号倒好用，听说百业大会搬出来用了下，就唬倒一片人。”

“说起阴癸派，除了祝后，谁不知你。”师妃暄道，“况也没有冤枉了你。”

“可怜我阴癸派无辜被牵连，我不过尽职去报个信，又被说成去破坏百业大会。”

师妃暄挑眉笑道：“荣凤祥与你阴癸关系匪浅，你便帮他背个锅，也挺划算。”

“成天里说我们圣门会算计，我看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花花肠子也不少。”婠婠叹了口气。

“彼此彼此。毁了百业大会，你不也开心得很。”

“咳咳，妃暄你要慎言。”婠婠故作严肃地又吃一片。

师妃暄摇头笑。

舱外流水哗哗，不时听到鸟雀的叫声。船身摇晃，一方小舱，河风不时吹进，只二人对坐，婠婠懒洋洋地说话，师妃暄竟觉得喜欢这样的氛围。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师妃暄被摇得昏沉，小船突然停住，婠婠看了看外面，喜道：“到了！”

婠婠拉师妃暄出了船舱，从船上跳下来，艄公就收了船在岸边休息。

天竟然已经黑了下来，师妃暄认不清这是合肥的哪片街道，就任婠婠带自己走，最后停在一个支着小棚的摊子前。

“槐叶冷淘？”师妃暄念出招旗上的字。

“是，来两碗冷淘！”婠婠朝着店家大喊。

“好嘞！”店家爽快应道。

婠婠坐在师妃暄对面，双手撑着头，看着她：“这家的冷淘可好吃了，不吃真的可惜了！”

“多少钱？”师妃暄问。

“没多少，你放心，都记在你欠我的账上。”婠婠眨了眨眼。

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两个碗，里面盛着翠绿的面条。

“快尝尝！”婠婠催。

师妃暄便夹起一口吃了，冷面扎实筋道，又清爽甘甜，十分解热消暑，还有一股槐叶的清香味道。她不由得想起之前看到的满树槐花，忽然觉得自己把槐花也吃进来一样。

师妃暄不多说话，又吃几口。

“好吃吧！”婠婠撑着头笑眯眯的，“不过你也别吃太撑，还有别的好吃的。”

师妃暄问：“你让我换衣服，就是为了出来吃东西？”

婠婠眨眨眼睛：“是啊，不然呢！”

师妃暄边吃边想，二人平时确实很容易被认出来，不过婠婠什么时候对合肥城的小吃这么了解？难不成之前几天她在外面研究这些？

吃完冷淘后，婠婠又拉着师妃暄去吃了一路小吃，最后是酥山，冰上覆着奶油酥油，再以花朵作饰，在碗中堆成一座小山，又好看又清凉。

师妃暄自下山后，还没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美味佳肴，不由得瞪大了眼，婠婠便得意地看着她的惊奇。

从酥山店中出来后，婠婠便和师妃暄并肩在街上随意地走着，夜风阵阵，人流涌动，真有人间气息。

师妃暄看着周围的行人又看看婠婠，想，寻常人家的烟火日常，是不是就是这样。

“诶，妃暄，前面在干什么？我们去看看吧！”

还不等师妃暄回答，婠婠就拉着她往前面人群挤。

不大的广场上边缘，摆着几张连在一起的桌子，桌上都放着竹条、油纸等材料，原来是在做孔明灯。

“两位要不要试试？包教包会！准能放到天上去！”一旁的老板凑上来笑脸道。

婠婠瞥了眼场上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在扎灯笼，不由得看着师妃暄笑道：“妃暄，机会难得！我们也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