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师妃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瞬间,无数的想法从脑中划过。
但腹部的疼痛打断了她的思绪。
婠婠看着她,蹙起的眉尖最后化为一阵狠厉:“师妃暄,我本不想要你的命的,但今天你既撞到我手上,我怎么能放过?”
师妃暄知婠婠起了杀心,此刻不能再纠结眼前情况。
她快速运气遏制腹部毒素,稳住伤势,同时寻找机会离开。
“婠儿,做得很不错。”祝玉妍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师妃暄不由得暗暗咬紧牙关,要对付婠婠已是吃力,再加一个祝玉妍,自己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祝玉妍出现在师妃暄身后,与婠婠形成夹击之势。
她扬起头怜悯地看向师妃暄:“你还是太稚嫩了!”
师妃暄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微笑道:“若我与前辈相当,那前辈岂不白白比妃暄多活几十年?”
祝玉妍难得欣赏地笑出声:“师妃暄,你这伶牙俐齿,比我想象的有骨气。罢了,算是给你一份临死前的大礼——婠儿,由你动手吧!”她袖手旁观,一副不插手的模样。
婠婠闻言便举起天魔刃欲袭向她,而师妃暄也暗中捏好剑诀,准备博出一条生路。
“叮叮——”师妃暄挡住婠婠两招,后退数步,和她势均力敌。
婠婠不由得笑:“师妃暄,你真是一个绝佳的敌手,已负重伤,却还能巧妙应对!我若不拿出十成功力,就是对你的不尊重了。”
说罢,她张开天魔气场,即使师妃暄离她两丈,也能感受到那如蛆附骨的森寒。
师妃暄心中凛然,在婠婠的全力攻击下,自己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仍要寻找可能。
她颔首道:“请指教!”
婠婠面上含笑,手上已备好杀招。
“祝后是否自视过高呢?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死我的徒儿么?”声音平缓有力,说完又添了一句佛号。
师妃暄心中惊喜,是师父寻了过来。
梵清惠落在师妃暄身边,明月清辉,尼衣整洁。
婠婠“咦”了一声,小声嘀咕:“真是个美貌的光头。”
师妃暄横瞪了她一眼。
梵清惠认真打量婠婠:“你就是婠婠?”
婠婠落落大方行礼:“是我,见过梵斋主。”
梵清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将近二十年了,没料到再见你。”祝玉妍在一旁深叹道,“我以为你只会枯死在慈航静斋呢。”
梵清惠面容沉静道:“祝后仍在四处奔走,我尚比祝后年轻,又怎么能安心守斋度日呢?”
祝玉妍轻摇螓首:“这说话方式,果然是师徒。”
“夜已深了,我们就不打扰了。暄儿,我们走吧。”梵清惠轻描淡写,仿佛已经成竹在胸。
师妃暄点头,跟到梵清惠身边。
“师尊!”婠婠出声提醒。
祝玉妍却摆袖将手负到身后,给梵清惠师徒让出一条道路:“今日我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
婠婠见状也不多言。
看着那师徒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婠婠才簇到祝玉妍身边问:“师尊,就这样放过她们?”
祝玉妍用食指点了一下婠婠的额头:“傻徒儿,你不清楚梵清惠的实力。虽然真打起来她占不到便宜,但要带走一个人,对她而言绰绰有余,我们不必多费力气。”
婠婠揉了揉额头,点头称是。
今夜的事让祝玉妍十分快慰,她开怀对婠婠道:“走,婠儿,我们去吃夜宵。”
玉鹤庵内,师妃暄半躺在榻上,梵清惠坐在她身边。
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在二人之间。
“这段时日,好好养伤,不要走动。”梵清惠为师妃暄疗完伤上好药后,轻声嘱咐。
“师父,对不起,是我大意了。”师妃暄歉然,随后又拘谨道,“其实,我可以自己上药的……”
“怎么,现在大了,与我生份了?”梵清惠斜睨她问。
“没有……暄儿不是这个意思。”师妃暄垂眸道。
梵清惠嘴角漾起微不可查的笑意:“自你下山,我已经许久没有见你,原也很想你。后来你又失踪,我极为忧心。等再见你,却是你为了婠婠请求被逐出斋。这段时日,虽日日相处,但我知道,你是不喜我的。”
“师父……我没有……”
梵清惠却摆头道:“你会怨我太过强硬不顾你的感受,这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暄儿,你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徒弟,我总是盼你好的。”
“师父……您认为的,就真的对我好吗?”师妃暄低声问。
梵清惠拍了拍她的手:“时间会证明的。”她又停了停问,“你的伤,是婠婠弄的吧?”
师妃暄一惊:“师父,您……”
梵清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以你的修为,不该受这样重的伤,即便是祝玉妍出手也不应当伤在腹部,除非对方是你信任的人。”她起身续道,“你休养的时候,也好好想想罢。”
师妃暄目送梵清惠离开房间,才将手覆到伤处之上。
轻轻一按,她真切地感受到疼痛,告诉她一切都是确实发生的。
她回想婠婠看到自己的目光,陌生而疏离,并无半分与自己情深缠绵时的模样。
到底是她确实将和自己的感情忘了?还是迫于形势选择演戏?
师妃暄逃避地想,是后者吧?
她有些恍惚,自嘲地笑,又或许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梦吗?
因为太过旖旎美好而只能是梦。
但是又怎么会是梦呢,海誓山盟犹言在耳,云雨高唐并非虚构。
想到从前种种,师妃暄又心中寂寥。
她首次生出对未来无法把握的失落感。
如果婠婠真的忘了,那自己一个人又坚持的什么呢?
她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伤处又隐隐作痛,难以入睡,是以一夜辗转反侧。
因为需要静养,师妃暄便整日在玉鹤庵不出门,梵清惠倒是因为魔门的阴谋而常常早出晚归。
李秀宁知道这个消息后,就立刻带着上好的金疮药探望,并来陪师妃暄说话解闷。李世民也登门看望,送了一堆补品和上好的膏药,师妃暄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几样补品,其余的仍由他带回去了。
虽然如此,师妃暄仍是遗憾石青璇不在,如果她在的话,关于婠婠的事就能毫无保留地细说。
自己当局者迷,或许青璇听了能指点迷津。
平时无人的时候,师妃暄便精神恹恹,忧思难解。
第三日清晨,师妃暄半梦半醒间,听到敲门的声音。
她本来以为是师父,就喊了声“进来”。
但是许久也没有其他动静。
她心生奇怪,就起身开门,环顾一周,并没有见到人。
就在准备关门回去的时候,却见到地上有个圆矮的白瓷瓶,还用一张纸条包裹了一圈。
师妃暄俯身拣起那瓷瓶,取下上面的字条。
“好好养伤。”
她心上一动,是熟悉的字迹。
难道……
她拿开瓷盖嗅了嗅,很熟悉的药香,该是从前婠婠给自己用过的龙骨祛伤膏。
师妃暄先是欣喜,后又觉得奇怪,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婠婠假装,但既然到了门口,为什么却连见一面也吝啬呢?
她狐疑地打量着瓷瓶,心中怀疑不断。
师妃暄不愿怀疑婠婠,但是她也不得不谨慎。
于是她用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挑了一点白瓷瓶中的药膏抹了上去。
先是一股清凉,然后是火辣的疼痛,而且越来越疼,丝毫不见减轻。
她连忙用清水将药膏洗净。
原本的小小伤口在“药膏”的作用下,已经迅速溃烂扩大,如果不是及时清理,后果不堪设想。
师妃暄皱眉看着白瓷瓶,如果自己不加防备直接用在腹部伤口,就算要不了自己的命,也会让自己痛苦加剧几倍了。
是利用自己的信任设下的毒计。
她心中明白,自己不能再信任婠婠了。
二人,现在是敌人了。
师妃暄用其他金疮药给自己涂抹,心中清晰之后,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惆怅了。
她静下心分析眼下情势,一是魔门针对秦王的阴谋,二是寇徐欲开杨公宝库,三是婠婠似乎已经忘记和自己的感情。
杨公宝库还没有头绪,婠婠必须防备,目前能做的就是继续寻找火器下落。
不过,这一切自然是等伤养好后再做打算。
师妃暄又静养十日,在多种补品和上等膏药的加持下,已经逐渐大好了。
李秀宁见她情况越来越好,也很开心:“妃暄,你这两日气色终于好多了,最初的时候脸色苍白,精神不振,真的吓人。”
师妃暄笑了笑:“比我预计的还要好得快。你送来的药,帮了大忙了!估计再休息一两天,就能出门了。”
“最近天可真冷,就快要到元日年节了。”李秀宁呼了口热气。
屋内燃着火炉,但是仍旧寒意侵人。
“最近城中没有什么事吧?”师妃暄捧着茶盏问。
“没有,都挺平和的。二哥也没有出什么事。”李秀宁想了想道,“父皇决定在腊月最后一夜在太极宫开宴会,新春后第三天的终南山春狩,也是照常举行。”
师妃暄拧眉沉思。
李秀宁又问:“太极宫宴,妃暄你去吗?很有意思的,等到那时,你的伤应该也好了。”
“不了,”师妃暄摇头,“皇室宫宴,我身属静斋,就不去了。”
李秀宁轻叹道:“好。”随即又道,“妃暄,我打算利用太极宫宴,离开长安。”
师妃暄肃然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借酒醉之名,借宿宫中,然后从宫中溜出来。在玉鹤庵暂留等到天亮开城门,易装出城。所以,需要你帮我准备一下易装所需的东西。”
“好,这个简单。”师妃暄点头,“我自己本就有相关的行装,很容易准备。只是,你是不是真能顺利从宫中出来?”
“这个,我知晓宫中防卫布局,应该很容易就能避开。而且那天宴会很多人参加,人多事杂,应该不成问题。”
“嗯,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李秀宁殷切看向师妃暄:“去岭南的话要注意什么呢?妃暄你多和我说说吧!”